藕荷並蒂,一池水中天(五)
他一時不知如何自處,坐立不安,雙眸不停的轉動,只不正眼瞧我。我覺得好笑,便一直望着他。
此時,堂裡的樂曲聲戛然而止,樂師們亦捧了自個兒的樂器退場。我正納悶他們這樣早退場做什麼,這會子便有舞姬從門外走了進來,約莫七八個的樣子。
我定睛一看,被衆多舞姬圍在中間的,正也是熟人呢!
今日的熟人分外多,也實在令我意外呢。
我歪了歪嘴,卻又實在再笑不出。
我倒忘了,她是南桀第一舞姬,已舞冠天下。
楚弋笙將臉湊近了些,攏着我的肩,慢慢道:“這是白琇,想必你也識得。那日在西景大宴上,亦有她一舞。”
“我記得她在西景時,正是在西琅慕手下當差,後來應是一直在東宮。”
“你們沒碰過面?”聽他的話,竟也是也許,並不肯定。我有些詫異,同爲南桀細作,同於西景皇宮,若有情報,他們難道從不相交嗎?
楚弋笙搖頭,不在意道:“未免多生枝節,細作聯絡通常以其它方式,若非緊要關頭,絕不相見,況且我同她使命不同,她本受命於太子。”
“太子?”我詫然,原來她竟是太子派遣的人。
我小心覷着他的神色,看來他和太子的關係並不十分好。潛入西景一事,既是分頭行動,自然各有目的。又或許,楚弋笙的心思,遠比我想象的,要大不相同。
我們二人談話間,新曲已起,白琇已翩然起舞。
席間,周桀忽然不見了,我猜想他應是出去待一會兒,不會這樣貿然離席。我低了頭,捏了捏楚弋笙的手,“屋子裡有些悶,我出去透透氣。”
“夏末了,卻平添了幾分暑氣,也着實難受。你去吧。”他鬆開我的手,使眼色給靜秋。
我不在意,徑直走了出去。靜秋沒有跟得太緊,也只是跟在我身後。
出了堂子,苑子,便是水榭。燈火不明,但依稀可見水榭上立有一人。我輕輕瞥了一眼身後的靜秋,淡淡道:“你在這兒待着,我過去說兩句話。”
靜秋遲疑了半晌,才小聲應下。
我走了過去,衝着滿池藕荷的清香,也衝着水榭上的人。
他發覺身後有人靠近,扭了扭頭,倏地轉身,瞧見是我,一時有些驚訝,忙拱手行禮。我擺了擺手,淡淡道:“周將軍不必多禮。”
周桀見我,本垂了頭,一拱手,腦袋便像是埋着雙臂間。此刻緩緩收起雙臂,垂在兩側,只仍低着頭,不敢與我正面相視。
我覺得好笑,便輕笑出聲,“將軍此刻倒是很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