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冷的凝視他,在衆人驚詫之中,右手同時高高揚起,一張畫像赫然出現在衆人眼前。
天空之中烏雲密佈,似有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徵兆,憑藉着昏暗的光線,讓人僅能看清在那泛着黃色的紙張之上,是一條形狀怪異的蛇。
一瞬間,驚呼聲四起,緊接着便是衆人跪倒在地,雙手齊齊擺放在身體兩側,這是巫起族的跪拜禮。
歌木蓮自是見過,眼下心中更爲奪定,看着谷葉然瞬間緊繃起來的身體,她卻笑得異常詭魅。
“想知道爲何我能一次一次的死裡逃生嗎?”
她一步一步姿態幽蘭的走向衆人,見所有人皆是不做聲,才又轉頭看向谷葉然和谷澤林。
問道:“你們知道嗎?”
這似有意而爲的詢問,讓所有人心中紛紛起了一層疑慮,一時間,皆是齊齊看向了兩人。
谷澤林,谷葉然是你們逼迫我的,如今休怪我無情,你們如何對我都無所謂,但龍曦絕非是你們能碰得的。
因爲我不準。
“這件事,既然已經到今日這個地步,很多事根本就沒有再瞞下去的必要。”歌木蓮冷然道。
說話間已是扯開胳膊上的衣物,露出內裡雪白的胳膊,暴露在衆人眼前。
於同一時間,其上赫然顯露一塊紅色的斑駁,細看之下,纔看清那上面竟是一條蛇行圖騰,而所刻畫的正是歌木蓮手中紙張之上的圖騰文案。
所有人見此情景,紛紛一片震驚,身體前傾的同時,更爲壓低了頭顱,而谷澤林和谷葉然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見到的,瞳孔瞬間擴張開來。
“你的圖騰?!”谷葉然驚駭出聲。
然而此言,不過是越發確定了歌木蓮心中所想,一抹苦澀在她面容之上蔓延開來,她冷冷的看着他,言語之間再也沒有嘲諷,唯剩下平緩而冷漠。
“很詫異嗎?你這一場棋局,下的如此完美,卻是獨獨忘記了,這世間還存在一樣東西。”
她將紙張遞至谷葉然面前,“終是沒想到,它會出來攪亂了棋局吧?縱然你們如此用心良苦,天意卻不可違。”
一個天意將一切包含在內,谷葉然驀然收緊雙拳,搖頭否認,“這根本就不可能,它早就已經不存在了。”
他猛地扯落她手中的紙張,一瞬間再次引得所有人齊齊起身。
然而此刻,衆人所瞪視的卻是谷葉然。
谷葉然的不敬,瞬間引起了衆怒。
谷澤林更是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兒子,這件事到底是爲何發生?這其中當真是他錯過了什麼嗎?是自己的忽視,才成就了他的一切作爲?
他是想利用歌木蓮來挑戰族規?因爲他一早就知道了,歌木蓮纔是巫起族的未來。這件事爲何會轉變成這樣?又爲何他竟是到如今才明白過來。
思及此,谷澤林身形不穩,幾欲倒地,卻終是告知自己,一切仍舊有救,他定不可讓他的兒子就此出事。
雙膝一軟,谷澤林瞬間跪下地來,“這一切都是老夫的錯,你要怪就怪罪於老夫吧。”他低
垂的眸子閃過一絲苦澀。
歌木蓮沒想到谷澤林竟然會如此,心中着實一愣。
與此同時,肩上突地一暖,轉頭時才發現龍曦不知何時脫下了外衣,此刻正爲自己披上。
然而很多事,自是發生在不可預料之中,誰又能想到,在這樣的時刻,谷葉然又會做那樣的選擇。
他拔出腰間匕首猛然朝着歌木蓮所在的方向刺了過去,卻還沒來得靠近,身體便是受到龍曦一掌,反彈了出去,硬生生栽倒在地。
然而他卻並未就此收手,雙手就着那反彈過來的力道,在衆人驚駭之中,將匕首插進了自己的身體。
“縱然要死,我也要你記住,我的靈魂終將伴隨你一生。”
他訕然一笑,看着她的雙眼裡,揮開了暗不見底的黑暗,眼下竟是一片若有似無的光環。
“葉然!”見此一幕,谷澤林上前便是抱住了谷葉然,大叫出聲,雙眼之內瞬間溢滿淚水。“你怎可如此糊塗!”
“你這麼做根本沒有任何意義。”歌木蓮心中一片冷然,面容之上卻是隱隱染起了晦澀。
這件事說到底又是誰的錯?誰也不敢確認,谷葉然用昔玉兒將自己引來至此,步下一步一步謀劃精算的棋局,這其中他自是清楚了她的身份,所以纔會想要利用她來達成某種目的。
然而,卻終是沒想到中途會出現一條蛇,而一條蛇的出現,既是改變了所有人的命運。
它讓她知道,自己竟是巫起族的一員,讓她無從着落的身世,竟是有了不明瞭的突破點。
也同時將她與龍曦、赫連清嶽、楚凌的關係牽扯到了一起,沒想到,到如今再來看他們三人的所作所爲,竟是如此的理所當然。
只是,這最初的問題又同時涌出了水面。
“是嗎?我只不過是輸在,不小心愛上了你而已。”谷葉然卻在此時開口道。
卻不知,這樣的話語聽在歌木蓮耳中,再也不能起到任何作用。
……
三天後——
歌木蓮站在窗外審視着外界的點點滴滴,被大雨沖刷之後的世界,不得不說是乾淨而清爽的。
只是這一份事後的沉重,再也不能輕易從她心中撇開。
終是沒想到,谷葉然最終還是死了。
即便她有意救他,他卻不願被施捨,或許這個少年驕傲而聰穎,只是這份聰穎到底是沒能用對地方,他時時刻刻的希望得到認同,谷澤林說那是因爲他有一顆殘缺的心理世界。
歌木蓮對此做保留態度,太多事根本就沒有一個所以然,做錯了便是做錯了,這能有什麼呢?
像谷葉然這種行爲,看似勇敢的自我承擔了後果,但又有幾個人能在多年之後,再來記得他曾經存在過。
這不過是愚蠢的行爲。
但最終歌木蓮還是同意了將他葬入族長陵墓,花芸爲此哭了三天三夜,再次見到她的時候,眼睛腫的像饅頭,歌木蓮看着心裡着實不是滋味。
而巫起族人在見到她手臂之上的圖騰之後,便是再也沒敢說什麼,
只說她纔是巫起族的族長,巫起族日後一切皆歸屬她管轄。
龍曦說這是一種象徵,象徵着巫起族的高高在上,一般的巫起族人手臂上的圖騰皆是平行而生,唯有她的是站立俯瞰衆生。
而歷來巫起族便是由女性掌管,如今這些年爲何由男子接管,又是無從知曉。
歌木蓮對此半信半疑,不想深究。
“廉鴻振,待本宮離開之後,這巫起族一切事宜,都交由你管理,你可願意擔當此任?”
歌木蓮望着窗外的眸子依舊平淡如此,許久之後,才輕聲開口。
自是沒能想到廉鴻振竟是來了,看來龍曦對於一切本是瞭如指掌,今日發展成這樣,不知又是否如他所願。
“族長是要離開了嗎?”
廉鴻振輕聲開口問道,說話間便是從一側的桌案前起身,走到了歌木蓮身後。
“恩。”歌木蓮僅是輕聲應了一聲。
廉鴻振便又道:“廉鴻振本是罪人,如今得以爲族長分憂,自是會竭盡全力做好一切。”
“如此甚好。當日錦皇讓本宮饒你一命,卻不想事情到如今纔有所明瞭,至今以後本宮希望你能好好待在巫起族,若是日後能有所悟,便是回到本宮身邊來。”
歌木蓮說的意味深長,廉鴻振心中緊緊一沉,看着面前的女子,今日才清楚,爲何錦皇如此珍愛於她,因爲她確實值得。
“族長,請你帶上我吧?”
與此同時,一個聲音驀然介入兩人之間。
歌木蓮不轉頭便是清楚,此人定然是花芸。“不可。”她拒絕。
這外面的世界太多的複雜,花芸如此純良,又豈會懂得這世道的黑暗,而她更不想她牽扯其中,也確實花芸不適合追隨她,行走於世間。
……
“沒想到事情終究是變成了這樣。”
湖泊邊,龍曦駐立在岸邊,靜靜地凝視冰冷的水面。
一側,輕一弦雙膝跪地,模樣甚爲惶恐。
“此事,皆是老臣之錯。”他惶恐開口,額間冷汗滴落。
皇上爲此受傷,他情急之下才會透露很多事情給歌木蓮知曉,如今事情到現在這個地步,自是清楚自己毀壞了所有計劃。
他甘願承擔一切後果,死不足惜。
然而清俊的男子卻僅是面向湖泊,看着那湖面之上蕩起的波紋,若有所思。
“與其在這裡下跪,不妨想想如何彌補事情所產生的後果。”許久,他輕聲道。
隱約覺得,有些事定然是要發生,就像天意不可違,只是這心依舊是這般的不甘願,且疼痛着。
輕一弦聽言,低垂的眸子閃過一絲鬱色,隨即便是起了身。
“皇上是覺得,事情還沒有結束嗎?”他壓低的聲色,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龍曦聽言,眸光微動,此時,一個聲音卻驀然介入兩人之間。
“我早就說過,你該要爲你所做之事,付出代價。”
他踏步而來,眉宇之間高揚的姿態,宣誓着一切瞭如指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