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罪孽叫做不容於世,一種愛叫做生死相依,一種苦叫做永無可能。
血脈的相連,世俗的禁忌,註定一切都是不可違。
那一夜,天黑如潭,像是要吞沒所有人爲之驚恐的理智,一點一滴沁入人的心扉。
與着皇宮之內,遍佈的紅絲喜瓦形成強烈的對比,像是預知了那一夜的事端,即便三公主婚嫁,所有人面上依舊戰戰兢兢不敢言笑。
尹涵坐在寢宮之內,身着嫁衣,頭披紅紗,極爲的美麗,面容之上至始至終都是浮着淡淡的笑,唯有那緊緊揪着的雙手,泄露了她心中的緊張。
這一天她將要初爲人婦,即便害怕着,心中卻仍舊懷揣着一絲絲的期待,像是平常家的女子一般,也會爲此而羞澀了容顏。
這一刻的她終是不知,那一夜將會在她生命中,形成不可磨滅的傷害,永生無法忘懷的痛。
夜風清涼,一路的燈火將寢宮照亮猶如白晝,帶着一層染不透的粉紅,美輪美奐。
突地,靜默的空氣中,房門被“哐當”一聲推開,,發出一聲巨響——
隨之一個同樣火紅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帶起屋內女子身體不由自主的輕顫,安靜擺放在膝上的手越發緊握。
她以爲,這是他來了,所以依舊靜坐如蟬。
他晦色的眸子瞬間因此緊蹙,純白的容顏之上嘴角殘留着一抹殷紅,配合着周遭的喜慶,顯得極爲的不協調。
靜視片刻,便是直直的朝着牀上的女子衝撞而去,在空氣中帶起一層冰冷的風。
卻是在上前之時,毫不留情的撕毀她滿身的嫁衣。
剎那間,衣裙紛飛,撩人的紅泯滅與天地之間,帶着極盡的恨意,他冷冷的注視着她因恐懼而大睜的雙眸。
脣角的笑極爲的嘲弄,那是一種疼痛入心扉的恨。
她片刻便是認知了,卻是在還未來得及回神之時,看着面前的他,在自己眼前直直倒了下去。
當鋒利的長劍穿透他的身體,紅紗帳下殷紅染滿潔白牀榻。
她高高在上,睫羽之下凌厲的眸,冷漠的注視她的驚恐和無助,只在收劍之時寒聲道:“天下人要毀寡人,寡人便先毀了天下人。”
她驚恐的看着他倒入牀鋪,手足無措的上前抱起他,鮮紅的血瞬間沾上了身體,片刻間便是駭人的染滿了牀鋪。
看着他因疼痛而痛苦的抽搐,她努力的止住身體的顫抖,卻止不住那哽咽而出的哭泣聲,伸手更是止不住那噴涌而出的鮮血。
“請母后一同殺了孩兒吧。”她緊緊的抱着他,看着他虛弱的盯着自己,心中痛恨萬分。
一直以來母后便是喜好殺人,今日卻是要毀她夫君,爲何?
爲何?
何來理由?母后喜好殺人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
這一刻的尹涵,仍舊是天真的以爲,這不過是母后病情發作導致的慘案。
然而接下里她的一句話,卻是瞬間將她推落了萬丈深淵。
她看着她,極爲的冷漠,像是看着陌生人,嘴角更是嘲弄至極的冷笑。
“難怪如此相像,卻原來是兄妹。哈哈哈——”
她猛然大笑出聲,在陰森的夜間,迴盪在空氣中,讓尹涵不可置信的收攏了雙拳。
下一刻,不知是處於何種心境,她一把衝上前,奪過她手中的劍,重重刺進了她的身體。
“噗——”
鹹甜的血衝破喉間,瞬間染滿了她整張臉,帶着滾燙的溫度,以這灼燒她皮膚的力道,讓她更是不可控制的大哭出聲。
片刻間,又是快速後退的逃開到了一邊,緊緊的抱住柏均不鬆手。
他說,倘若有來世,定不要再相見。
她回,一言爲定。
倘若相見,必定痛苦,不如不見。
這一夜,她死了夫君。
這一夜,她親手殺了自己的母后,西嵐國的國王。
這一夜,有人以此陷害她,她冷漠的將之斬殺。
這一夜,她登上王位,一統西嵐,自此寡情冷漠。
……
“沒想到事情竟會是如此的複雜。”
挖開了別人的傷口,歌木蓮不自在的低垂着眸,走在回房的青石路面上,直覺這一路走得太過心驚。
再擡眸看向跟前的男人時,心中不能自己的害怕了起來。
兩個相愛的人,若是因爲太多而不能相守,當真是太過悲哀。
曾經她以爲,男人不過就是一個陪伴自己走過一生的人,可有可無。
但是自從遇見龍曦,才發覺愛這個字,着實又是太過沉重的讓人承擔不起。
誰又能想到,與自己相愛的人會是自己的親生哥哥,這樣殘忍的事實,也難怪尹涵不能承受,在憤怒與絕望面前,提劍殺害了自己的母親。
若是換了她,必定是不能承受的,也沒有能力做到像她那樣面對事情所帶來的巨大影響。
龍曦走在前頭,突然感覺身後沒了動靜,轉身之間卻見她站在後頭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方向,只是那太過清澈的眸,在這一刻盡是憂愁之色。
將雙手背於身後,他靜靜地站立在原地,同樣注視着落在遠處的她,對於她剛纔的喃喃自語,不曾開口說些什麼。
陽光落在兩人的周身,像是炫耀一般,無窮無盡的展示着他們的光華,和他的凜然與高高在上。
讓她見着,心不自覺的爲之沉淪,眯了眯眼,終是提起腳步走向他。
“柏均深愛妻子,所以最終下場必定如此,皇上覺得呢?”她緩緩開口,在他面前站定,高高的揚起下巴,看着面前的他。
聽言,他本是淡漠的眸色閃過一絲詫異,後輕勾起薄脣,笑道:“歌兒是想問,本皇是否會如柏均愛西嵐國王那般,愛着你嗎?”
他毫無忌諱的開口,見她面色瞬間一紅,傾世之容笑的越發開懷。
只讓這周遭所見之人,瞬間失了心魂,迷了理智。
“柏均驍勇善戰,妾不相信他對付不了曾經的西嵐國王,他定是在知曉事實真相之後,不能接受自願被殺。”
不理會他的話語,歌木蓮又道。
只是可惜了,這
麼一個好男兒,便是這樣糊塗的死在了自己的母親手上。
自然這其中,最是想不到的便是尹蘭的母親,原以爲可以趁此機會將他們幾人都除去,卻是不想到最終尹涵的瞬間醒悟,讓她死的更是不明不白。
也是便宜了她!
“歌兒如此聰穎,又何須多想,這些不過是陳年往事,作爲一國領者,早該忘卻的東西。”龍曦又道。
卻是在這樣一番輕便的話語之中,讓歌木蓮瞬間愣了神,片刻後才幡然醒悟。
在這個時世要活着,便是需要太多的無情,而尹涵能將西嵐帶領到如今的地步,更是付出巨大,這是常人所無法做到的。
殘酷或許讓人覺得太過冷漠,但這確實是活在這個時世的必備之物。
“倘若可以一直相守,定不要輕易說分離。”傾身靠近他,她輕柔的聲色之中帶着一抹淡淡的憂傷。
龍曦聽言,眸色微微閃爍,陽光下,僅道:“一言爲定。”
……
三天後,當所有人都在擔憂周元國是否會再次攻打西嵐之時,一個消息的傳來讓所有人跟着鬆了口氣。
周元國的皇帝因爲突生疾病,已是決定停止對西嵐的攻打。
這樣的事實到底存在幾分真假,誰也說不清,但只要不再有戰事,事實真相着實又是不重要的。
尹香對此表現了淡淡的欣喜,但也不過是一下,面對仍舊臥牀不起的母后,她心中仍是擔憂更多。
對此,歌木蓮並不想去說些什麼,尹涵的心思,讓她登上王位。
但在她看來,尹香年齡還小,處事方面更是極爲稚嫩,若是這般早就將王位交於她,怕是日後還是要她自己來管轄。
歌木蓮將自己的心思與龍曦說了之後,便越發覺得事情便是如此,遂沒過多久,尹涵還是‘醒’了過來,在龍曦的勸導下,繼續穩坐西嵐國的王位。
而他們一羣人,在事情一一辦妥之後,便是快速離開了西嵐。
正如龍曦所言,西嵐的災難,其中有一半確是因他而起,如今他們離開,災難自然會隨之消散。
又或者說,對方的自詡聰明,一直都是在完勝的情況下,如今被龍曦一招落敗,怕是會在日後如影隨形。
如此,這一路怕是有的玩樂了。
歌木蓮對此並未表現太多的情緒,只覺這世間之人,當真太過閒暇,纔會想着時常謀劃着如何害人?
看着一路遠去的西嵐,歌木蓮心中即便沒有太多感慨,但卻是時常回想起尹涵那太過悲傷的故事。
或許龍曦不知,在此之後尹涵又是與她說了,她與尹香父親的事情。
那是一段極爲平淡的故事,但卻是處處真情,讓人不能自已的動容。
以至於讓她時常幻想,倘若他們能夠一樣的平凡,那麼是否可以好好在一起,過着極爲平淡的日子,天天閒暇度日。
龍曦坐在馬車裡,靜靜的看着手中的書籍,傾世之容淡漠於世間一切,卻是脫不開那凌駕於他人之上的威嚴。
清眸恍然落在他身,便又是砰然心跳之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