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母對她反應只是笑了一笑,旋即便命人沏了兩杯茶上來,對李耀光和秋菊溫言道:“秋菊是府里人,一直我跟前侍候,心xing如何,我清楚,絕不會像有些人那般無理取鬧。今日事出倉促,那些個繁文縟節就免了,你們兩個向我斟過茶磕過頭,這秋菊便算咱們李家人了。”
李耀光已經不知該說什麼了,今日這事簡直就是一團亂,納妾不納妾,根本不是他自己說了算,唉。
秋菊卻沒有他那麼多煩惱,老夫人開口令她本已絕望心再次升起一絲希望,看着端到面前茶盞,她只是少少猶豫了一下便端起茶盞朝李母跪了下去。
“耀兒,你還杵那裡做什麼,跪下!”李母見李耀光遲遲不動,曉得他是顧忌伊蘭,因爲秋菊事原本就是說好了,他也同意了,這般猶豫必是因爲伊蘭之故,見李耀光還是不動,她越發不悅,重重地咳嗽幾聲怒道:“是不是連你也不聽爲娘話了?”
李耀光父親早逝,是他娘含辛茹苦將他撫養成人,又日以繼夜做事,用賺來銀子供他讀書供他上京趕考,所以李耀光一考中進士就將他娘接到了京城,平日裡極是孝順,是衆所周知孝子。
“兒子不敢。”這般說着,李耀光深深看了一臉寒霜伊蘭一眼,擡手接過已經奉了許久茶盞,與秋菊並肩跪老夫人面前。
“娘喝茶。”隨着李耀光這句話,秋菊也趕緊奉茶給李母,紅着臉道:“娘喝茶。”
“好!”李母臉上終於撥雲見日,含笑點頭,伸手正要接過他們奉上茶,斜次裡突然衝過來一個人影,一下子將他們捧手裡茶盞打翻了,令李母手接了個空。
會這樣做,除卻伊蘭之外還會有誰,對這個以下犯上,無理取鬧媳婦,李母忍無可忍,一巴掌用力煽伊蘭臉上,這一掌她用了全身力氣,五個鮮紅指印清晰印伊蘭白皙臉上。
伊蘭沒想到老夫人會動手打她,當下就愣住了,等回過神來後,所有積累怒氣全數涌了上來,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之前,揚手反打過去,手與臉相觸那一瞬間,一記清脆巴掌聲響徹這個小小前廳中,隨後是絞絲銀釵落地聲音……
她舉動令所有人驚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婆婆打媳婦那是再正常不過,這件事上,李母脾氣已經算好了,一直忍到現;可是媳婦掌摑婆婆,這……這……這種事就是當今公主都不敢做啊。
“你瘋了嗎?!”李耀光第一個反應過來,上前一把抓住伊蘭手大聲質問,他聲音中第一次蘊含了怒意,孃親爲了他有出息吃了苦頭,這些年好不容易可以享享清福,可伊蘭居然動手打人。
伊蘭毫不示弱地瞪着他,“是,我是瘋了,那又怎麼樣,誰叫她逼着給你納妾,我說過,有我一日,你李耀光就休想納妾。”
其實連伊蘭自己也想不明白,爲何這樣抗拒秋菊亦或是其他女人進門,她對李耀光並沒有那種生死相許愛情,有隻是平淡,十來年都是這樣平淡過下來,可她就是不允許任何人染指這份平淡,連他親孃也不行。
秋菊等人回過神來後,一個個都圍着李母看她臉上傷,發現她臉上有發腫跡象,秋菊慌聲道:“老夫人,奴婢去給你煮個雞蛋敷臉。”其實敷冰是好,可是這個時候哪裡能找得到冰。
“不必了。”李母將因簪子被打落而有些凌亂頭髮一一捋到耳後,隨即死死盯着伊蘭,冷笑道:“很好,想不到我老太婆生平第一個巴掌是拜我兒媳婦所賜;想當年耀兒他爹時候,也沒動過我一根手指,鈕祜祿伊蘭,你真是好膽。”
見伊蘭無絲毫悔意,她臉上冷意愈發深重,一字一句道:“你剛纔不是說有你一日,我家耀兒就休想納妾嗎?好,我如你所願!”
不等伊蘭明白這句話意思,她已經轉頭對臉色鐵青李耀光道:“耀兒,寫休書,這樣潑婦我們李家要不起。休妻理由就是:不順父母、無子、妒、口多言。”
李母所言這四條均出自七出之中,尋常一條就可休妻,如今伊蘭一下子佔了四條,只要休書寫下,她即刻就要被趕出李府。
李耀光雖然對伊蘭掌摑李母事恨極,但畢竟是結髮妻子,聽得休妻二字,不禁替她求情道:“娘,伊蘭雖然有所不對,但是也不至於休妻那麼嚴重,不如讓她給娘賠個錯,然後兒子再慢慢管教她。”
“她若肯服你管教,就不會現這樣狂妄無形。耀兒,你若還稱我一聲孃親話,就立即去寫休書,然後娘再替你娶一個好。”臉上火辣辣疼痛不斷提醒着李母今日所受到恥辱,態度堅決無還轉餘地。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是李耀光始料未及,他恨恨地瞥了伊蘭一眼,若非她太過固執,又不肯吃虧退讓,豈會惹出這種禍端來。休妻,唉,一旦被休,伊蘭就算能回孃家,這日子怕也是難過了,想了想還是不忍心,再度勸道:“娘,伊蘭怎麼說是熹妃娘娘嫡妹,若這樣休棄了去,只怕熹妃娘娘面子上也不好看,萬一她怪罪下來,咱們家不好擔待。”
“哼|,我相信熹妃娘娘是個明事理人,不會胡亂怪罪於人。再說,她若真要怪,自有我老婆子一力承擔。總之,這個女人今日是休定了;你若不寫,我就一頭撞死這牆上。”說着作勢就要撞,李母也是發了狠心,她一大把年紀受這等恥辱,若不處置了伊蘭,這張老臉往後要往哪裡擱。
這話將李耀光嚇得不輕,忙將她拉住,面對李母以死相bi,他痛苦而無奈地答應休妻。
休妻……
伊蘭死死盯着李耀光母子,貝齒死死咬着下脣,即使嘴裡已經嚐到腥鹹味道也不肯鬆開,任由那絲腥鹹穿過喉嚨流到腹中。
筆墨被拿了上來,李耀光顫抖着拿起那枝如有千鈞重筆,紙上寫下“休書”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