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溫如言離去後一直記着凌若話,天剛微亮便遣了身邊小廝祥子去高管家處領腰牌,借看望家人之名去找劉婆子問事,殊知劉婆子已不知去向,問了四周鄰居都說她從昨日起就沒回來,可是明明昨日劉婆子就被打發回府了,一夜未歸,只能說明她已經遭了不測,果然,祥子第二天刻意去官府衙門處轉悠,打聽得知有人河中發現一具女屍,臉被劃花了,但仵作斷定其年紀應當五旬左右。|
李氏動作好,這一招殺人滅口分明是要絕了所有後患。溫如言狠狠攥緊了手中筷箸,直至其中一根筷箸折斷聲音驚醒了她方纔鬆開手。
素雲遞上一雙筷箸,憂聲道:姑娘,我們晚了一步,而今劉婆子已死,咱們要如何替凌福晉洗脫冤屈?”
本以爲是一線希望不曾想卻是一條死衚衕,溫如言撫一撫微微做疼額頭看向祥子,“徐太醫那邊怎麼說?”
“徐太醫說要改變脈像並非不可能,只是這法子前朝就失傳了,他當時沒料到還有人會,所以也沒往這方面想,眼下既有了懷疑他自會想法子去查清楚,看能不能找出會這法子人來。”
溫如言苦笑,雖說這樣去尋與大海撈針無異,但此時此刻也唯有寄希望於此了,素雲一旁不確定地道:奴婢記得李福晉身邊晴容似乎會幾分醫術,會否與她有關?”
溫如言一愣,忙道:去查查晴容親生父母是誰,有什麼線索立刻告知徐太醫,也許能幫到他也說不定。”
“嗻。”祥子答應一聲忽地記起一事來,“徐太醫說,小少爺抱出來時候,他曾見過,白胖結實全然不像七月早產模樣,當時他就覺得有些奇怪,不過嫡福晉說可能是胎中養好緣故,是以比一般七月早產孩子健壯些,王爺聽了也就沒再多問。”
看來凌若猜沒錯,十有八九就是葉氏另一個孩子,被劉婆子來了一個偷龍轉鳳。說起來葉氏倒也可憐,歷經千辛萬苦好不容易生下一對龍鳳胎,自己卻渾然不知,以爲只有一個女兒,且剛一出生就死了。
令她不解是嫡福晉,嫡福晉是生過孩子人,沒理由分不出七個月與足月區別,縱是胎中再養得好也不足以彌補這將兩三個月差距。
她想出神竟沒發現胤禛進來,直至素雲拉了拉她袖子方纔驚覺過來,忙跪下請安,胤禛一言不發地雕花闊背椅中坐下。
溫如言覷了一眼他陰晴不定臉色小聲問道:王爺用過晚膳了嗎?若沒用過話妾身讓人去做幾道王爺愛吃小菜來。”
“不必了,我沒胃口。”胤禛揮揮手盯了溫如言柔婉臉龐道:你送她回去時候,她說了些什麼?”
聽他問起凌若,溫如言睫毛一爍,輕聲道:妹妹說她很後悔之前因一時衝動而犯下無禮,希望王爺念之前情份上莫要生她氣,至於李福晉母子……妹妹說她確實沒做過此等大逆不道之事,還望王爺明查。”
一切點到爲止,說得多了只會讓胤禛以爲她幫着凌若說話,這樣反而不好,往後她再想說什麼胤禛都聽不進去。
胤禛盯了她半晌薄脣輕彎,露出一抹澀涼笑容,“她這樣倔性子怎會肯輕易說出後悔二字,若真要說當時含元居上就說了,這話怕是你代她說。”她若肯服軟,自己又何至於一怒之下放任年氏處置。
溫如言聞言連忙屈膝跪下,“妾身有錯,請王爺責罰。”鬢邊垂下梅花珠釵細銀流蘇,曳曳燭光下泛起柔和光澤。
“我若要責罰你,就不會站這裡,起來吧。”胤禛長嘆一聲,眉宇有少見糾葛,艱難地問道:如言,我是不是真錯怪她了?”
雖然凌若當時提到湄兒時,他很生氣她竟拿自己與湄兒相較,但事後冷靜下來卻不得不承認她問得沒錯,若是湄兒,縱然衆口一詞,他依然會選擇相信湄兒,可是換成凌若時他卻質疑了。湄兒固然是無人可以替代,那凌若呢?胤禛很亂,第一次他發現自己竟然會爲湄兒以外女人亂成一團。
溫如言心中泛起淡淡歡喜,沒有人比她清楚要身爲阿哥皇子胤禛要問出這一句話是有多不容易,這樣天皇貴胄有無數人阿諛奉承,是以他們從不會也不願承認自己錯。
妹妹,王爺待你也許不及納蘭湄兒,但絕不會差太多,並非你所說那般無情無信。
溫如言仔細斟酌了言語一字一字道:當時那種情況怨不得王爺會疑心妹妹,只是,妹妹是妾身看着入府,妾身實不相信她會是一個蛇蠍心腸女子,何況此事確有一些無法解釋地方,依妾身愚見王爺應當慎重處置此事纔好;既不使一人含冤也不枉縱了小人去。”
胤禛望着外面濃重如墨夜色沒有說話,然離開此處後卻將周庸喚了來,命他暗中仔細調查李氏早產一事,尤其是那名穩婆,查清楚之前不許向任何人泄露分毫。
李氏之子於滿月那日取名弘時,排行第三,同時也是胤禛唯一存活世子嗣,德妃知悉後特意從宮中賜下一塊雕有雙魚戲水圖樣長命鎖,以盼其能夠無災無難,平安長大,又賞了許久名貴滋補之物給李氏,讓她好生休養。
此事經由李衛輾轉落到凌若耳中時,她正屋中練字,這一個月時間終於令得她慢慢學會以書法靜心養性寧神,若非如此,她至今恐怕都徹夜難眠。
“王爺沒有冊弘時爲世子嗎?”無錯小說網不跳字。她問,手中動作並未停止,一筆一劃認真地寫着。
李衛是從來送飯廚子嘴裡打聽到消息,擰了擰眉道:這倒是沒聽說,似乎王爺暫時還沒這方面意思。”
凌若放下筆,雙手提起宣紙,輕輕吹着那個墨跡未乾“靜”字,漫然道:李氏費心思就爲了能當世子額娘,眼下孩子倒是有了,世子之名卻遲遲未定,想必她此刻心裡焦急得很。”
“那個女人心思這般惡毒,活該她做不成世子額娘。”墨玉一旁怒罵不止,自家主子落得這般下場,皆是李氏一手策劃所爲,一提起她就來氣得很,旋即又擔心地道:不知溫格格那邊有沒有好消息。”
“李氏狡詐多謀,行事極爲小心,姐姐想抓她破綻只怕是不易。”凌若尚不知胤禛已經周庸去查這件事。
風吹過,院中一地未及掃去落花明媚春光下盤旋飛舞,帶起一抹獨屬於春日絢麗。凌若放下手裡宣紙走至窗邊,伸手想要握住一片臨近花瓣,卻擡眸時意外看到了一個人。
胤禛……凌若怔怔地望着那個沐浴金燦燦陽光下緩緩走來身影,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當真是他嗎?他竟會來這裡?以爲這一個月修身養性,可以令自己情緒不再那麼容易因他而緊張歡喜,但真到面對這一刻才發現原來自己這一生根本不可能抵抗得了因他悲因他喜宿命,也許當真是上輩子欠了他吧,所以這一世要以一生來償還。
張口,想要說話,卻沒有一絲聲音發現,彷彿有人抽走了她聲音,直至那個愛恨糾葛身影近咫尺。
“只是一月而已,便不認識我了嗎?”無錯小說網不跳字。他問,許是今日陽光格外溫暖,令他眼眸亦染上了重重暖意。
“我……”剛一開口,那個英挺身影便如泡沫般散去,不復存,唯有落入掌心一片落花真實存。眸光再次黯淡下去,終究只是幻覺罷了,胤禛怎肯來這裡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