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豐九年六月,英、法政府遠不滿足從《天津條約》攫取的種種特權,蓄意利用換約之機再次挑起戰爭。奕詝預料英法聯軍勢必還要來襲,便修書僧格林沁,調兵遣將,做好一切防禦,隨時準備抵抗外敵的進攻。
果不其然,英法聯軍再次進攻大沽炮臺,清軍在僧格林沁的指揮下,英勇抵抗,發炮反擊,戰鬥異常激烈。直隸提督史榮椿、大沽協副將龍汝元身先士卒,先後陣亡。由於清軍火力充分,戰術得當,英法聯軍慘遭失敗,這也是鴉片戰爭以來,清軍唯一—次的勝利。
前線傳來捷報,奕詝喜不自勝,在園子裡大擺宴席,恭親王奕?、醇郡王奕譞等朝臣與親貴悉數參加。奕詝與外臣把酒言歡後,一高興又將後宮幾位嬪妃請來共飲。論理來說,外臣與親貴男子不得與宮中女眷同席,只因這次是在園子裡,奕詝也懶得拘禮,只想帶着大家一同樂一樂。
良慎帶着懿貴妃,以及圓明園四春一同入席,外人只看到她儀態萬方的走到皇帝身邊,誰也沒看到她正用眼睛的餘光掃着恭親王奕?,果不其然,奕?的目光幾次逗留在圓明園四春身上,看來這四個人極有可能是奕?一黨安插在皇上身邊的。
“本宮服侍皇上許多年,卻是第一次與諸位大人同席,雖於理不合,也是本宮的榮幸。本宮在此敬諸位一杯,多謝諸位嘔心瀝血輔佐皇上,多謝諸位與皇上共謀,爲我等天下各家的女眷們謀一份平安!”良慎舉杯慷慨說道。
“多謝皇后娘娘!皇上有您這樣賢德的皇后,是天下萬民的福氣,是大清江山的福氣!”大學士桂良率先起身舉杯一飲而盡,各位大臣與親貴也都紛紛道謝舉杯。
奕?自然也隨大流起身仰頭乾了杯中酒,又意味深長的看了良慎一眼。
“久聞皇兄身邊有圓明園四美人,傳爲一時佳話,今日難得一聚,何不讓我們也見見?”醇郡王奕譞年紀尚輕,自然口無遮攔一些,開口說道。
奕詝臉色有一瞬的凝滯,畢竟,一國帝王貪戀宮女傳出去也並不是什麼好事。
“老七!”奕?暗地裡瞪了奕譞一眼,示意他失言了,可話一出口,收是收不回了。
奕詝朝四春使了個眼色,四個人便齊齊站起來朝衆人淺淺的施了一禮,算作見了。
“確實別有一番風韻,換做是臣弟,恐怕也難以把持……”奕譞又說,話還沒說完,便被奕?給瞪了回去。
“七弟年齡漸長,心性還是小孩子一般。”奕詝如此說,想緩和一下略有些尷尬的氣氛。
“說起這四位貴人,本宮一直有個疑惑,她四人本是宮女出身,熟悉的理應是針黹灑掃之類的事情,不知爲何,卻都能歌善舞,笙簫琴笛,無所不精。本宮愚昧,難道如今包衣人家養出的女兒都要學些這個嗎?”良慎見四春的事兒被扯了出來,自然要順着這個說下去。
“本宮也同皇后娘娘想的一樣,這四個人就像是單爲了討好皇上而生的似的。”懿貴妃掩口一笑,“這話好說不好聽,皇后娘娘自是不好說,本宮向來有話直說,便說出來,還請皇上不要怪罪!”
話雖如此,奕詝的臉色已經沉了下去,本身衆人面前提四春的事已讓他有些下不來臺,現在皇后和懿貴妃又揪着不放起來,自然讓他更加難看。
可皇后和懿貴妃一來二去這兩段話,也讓人人心裡都存了一個心思,這四春雖表面是宮女,實際來歷不明,極有可能是有人安插在皇上身邊的。許多反應快的人紛紛將目光投向奕?的方向,見奕?一擡頭,又趕緊做賊心虛一般轉移了目光。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怕是有人要揣測這四個人的來歷了吧……”良慎說着瞥了一眼四春,四人皆是慌亂的眼神,牡丹春和杏花春額頭上甚至已經沁出細細的汗珠,“本宮也做過不好的揣測,不過並沒去調查,有人敢將她們送進來,自然也能剪斷她們身後的牽絆,大抵,本宮查也是無用之功。”
“皇后娘娘明鑑,奴才姐妹真的只是園子裡的宮女,皇后說的話,奴才們一句也聽不懂!”海棠春硬着頭皮反駁。
“皇后,此事適可而止!”奕詝不想皇家的醜事扯到外臣眼前,出言阻止。
“皇上莫以爲家醜不可外揚,奴才倒覺得這不是家醜,弄不好是國醜!”懿貴妃陰陽怪氣的說,“所以,還是有必要然後諸位大人看個明白的!”
“懿貴妃多嘴!”奕詝厲聲責備了懿貴妃,懿貴妃卻不以爲意,依舊笑吟吟的坐着。
“皇上向來以國事爲重,從未沉迷過女色,卻被這四個宮女迷惑,實在是匪夷所思!”良慎全然不管奕詝的阻攔,自顧自說下去,“本宮孤陋寡聞,倒沒見過這樣有本事的宮女!”
正說話間,茯苓從外頭走了進來,神色凝重的朝皇后深鞠一禮。
“皇后娘娘,您讓奴才查四位貴人的寢宮,奴才在四位貴人的寢宮中都發現了這個!”茯苓說着將手中一個青瓷的淺鉢舉過頭頂。
常青上前接過淺鉢,打開一看,裡頭是青色的粉末,以手指蘸取一些攆開,放於鼻下聞了聞,又呈給良慎。
“這是何物?”良慎故意問道。
“回娘娘,此物名媚春香,聞之無味,與龍涎香的香味混合後會獨獨生出一股異香,能操控男子的*!此物在前朝後宮曾出現過,爲一些嬪妃爭寵使用,因此物手段卑下,又有損聖上龍體,因此被列爲後宮禁物!”茯苓說道。
“來人,取些龍涎香來!”良慎說道,她要當場私下這四個女人的臉皮,也算給操控她們的人一個下馬威。
奕詝一見此物,心下便有了分曉,難怪他每每寵幸四春,都覺得殿內瀰漫一股異香,此後便再難控制自己……再看四春的臉色已經慘白,杏花春膽子小,已開始瑟瑟發抖。
龍涎香很快送來,茯苓在香爐中點上龍涎香,又在自己手上揉了些媚春香,不過片刻,茯苓身上便傳來一股奇異的香味,令人聞之慾醉,立刻心神飄渺起來,在場的男子皆開始面部發紅,眼中只有女人,哪怕平時連看都不會看一眼的普通宮女,此刻在眼中都如同天仙一樣美。
茯苓見效果已見,便端起一盆水潑滅了龍涎香,又洗掉了手上的媚春香,香味漸漸轉淡,男人們都慢慢回過神來,心中無不讚嘆此香的神奇!
“此物的功效已經坐實,你們還有什麼好說?”良慎目光凌厲,如一把劍一般凌遲着四春。
四春嚇的皆跪地求饒,連平日巧嘴凌厲的海棠春都不再狡辯,而只剩了含淚跪求。
“爾等四人竟用宮中禁物爭寵,實在可惡至極,朕身邊斷然不能留這樣下作的女人,都給朕拖出去,杖斃!”奕詝見此事證實,龍顏震怒,拍案而起,三言兩語發落了曾經名噪一時的圓明園四春。
“皇后與貴妃所言有理,但朕不願再深究這四人的來歷,究竟是誰在背後搗鬼,朕心中有數,朕只有一句話,妄想憑藉這樣下作的手段算計朕的江山,實在是愚蠢之極!朕勸他還是好自爲之!”
奕詝說罷,直接將目光投向了奕?,奕?自然知道他第一個要懷疑的就是自己,便迎着他的目光似笑非笑的站起身。
“皇兄懷疑我嗎?”他坦然問道。
“朕從未說過懷疑你,難不成六弟心虛了?”奕詝看着他說道。
“臣弟一心輔佐皇兄,今日卻第一個被皇兄懷疑,實在傷心!若皇兄對臣弟疑心到這般地步,恐怕皇兄單單罷免我的一衆職務尚且不足安心,不如順帶削了我親王的爵位,讓宗人府撤了我的黃帶子!”
說罷,奕?摘下頭上的官帽,重重的摔在桌上,轉身憤然離席。
“六哥!六哥!”坐在一邊的奕譞起身追了上去,邊跑着邊朝皇上拱拱手,示意請退,嘴裡嘟囔着:“好好的喜事兒,怎麼鬧成這樣?”
奕?這一鬧,大臣們又開始同情起備受冷落的恭親王,都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
“朕今日是爲天津大捷而宴請羣臣,奕?對大沽口戰役本無功績,走了就走了,諸位愛卿繼續歡飲便是!”奕詝舉杯說道。
宴席雖繼續,可經過連番的波折,氣氛已是大不如前,撐了不過半個時辰也就散了……
事畢,良慎去向奕詝請罪,奕詝身子不好,近日飲酒又多了些,大喜大怒,又添了眩暈之症,勉強撐到宴席結束已數艱難,此刻,再也沒力氣責怪誰,便回寢宮歇着了。
奕詝只同良慎說了一句話,他說:“你是朕的皇后,做一切自然都是爲了朕,既是爲了朕,無論對錯朕都不忍苛責。朕先前不愛惜自己令你痛心,是朕的不對,還望慎兒莫要掛心!”
良慎聽了這句話,千言萬語便也覺得都再不必說,家國亂世,沒什麼比信任和理解更珍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