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八章:所謂相思

傅滄泓卻只是緊緊地抱著她,說不出話來,或許,他心中有着千言萬語,卻沒有辦法完整地說出口。

他是如此急於見到她,因爲見到她,人生就會很有希望。

說來也奇怪,他貴爲天下至尊,四海之內,莫非王土,卻如此貪戀,或者奢求一個女子的感情,說出去會非常地丟臉,可是他不怕丟臉,他只想要這份愛,只想永遠守護着這份愛。

夜璃歌,我愛你,每時每刻,他都在心中同樣地重複。

夜璃歌不禁輕輕地嘆氣——他的喜怒哀樂,他的痛苦悲辛,確實也已經深深植入她的心中,成爲她的牽念,她緊緊地抱著他,開始深吻。

於是,之前的種種裂痕,在這一瞬間化歸虛無。

或許我們的命運,早在多年以前便已經綰定,你離不開我,我離不開你,倘若失去誰,對另一個人而言,都會鮮血淋漓。

冬天裡的第一場雪,紛紛揚揚而落,院子裡的瓊花已經開敗,只是覆滿雪的枝梢,瓊裝玉裹,看上去格外清新。

殿裡燒了泥爐,爐子上放着湯鍋,嘟嘟地冒着熱氣,傅滄泓正把一棵棵新鮮的菜蔬放進鍋中,等燙熟了,再挾出來,擱進油碟裡涮涮,再遞給夜璃歌。

“這雪,下得真大。”夜璃歌轉頭朝窗外看了一眼,“只怕城郊的地上,已經積了幾尺厚了。”

“嗯。”傅滄泓點頭。

“往年這個時候,總有破舊的房屋被壓壞,滄泓,你——”

“我知道。”傅滄泓點頭,“會讓巡城司留意這事,你不要擔心。”

夜璃歌細想了想,確實並無什麼可擔心的,如今朝廷裡這一批官員,倒都是辦實事的,並無阿諛奉承,曲意討好的宵小之輩。

“倘若天下能人人安樂,父親大人在天之靈,想必也可含笑了……”

傅滄泓的手略略抖了下——父親大人,夜璃歌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提璃國,不提炎京,不提司空府,冷不丁乍然說出口,倒像是前世之事,十分遙遠了。

“眼瞅着快過年了,璃歌,我,我想把珏兒和妙兒都接回來。”

“嗯,”夜璃歌喝了口梅子酒,輕輕點頭,“是該這麼着,還有祈兒,也一起叫回來吧。”

夫妻倆商議妥當,午後便着人去辦這事,次日傍晚,便有馬車將珏兒和妙兒送進宮中,比起從前,兩個孩子都長大了許多,尤其是妙兒,一身短衣短裙,腰懸一口雲吞寶劍,看上去完全是一副江湖小俠女的妝扮,夜璃歌因問她這些日子闖蕩江湖的觀感,妙兒黛眉一揚:“母后,出去走了一圈,妙兒方纔知曉,原來這世界真是大得很,比皇宮可是有趣多了。”

“怎麼個有趣法?”

“有,那個強盜,土匪、山賊,對了,還有……青……”妙兒說到此處,話音戛然而止。

傅滄泓的眉頭早擰了起來,把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拍:“你這丫頭,好大的膽子,連那種地方都敢去?”

傅延妙並不駭怕,反拿眼看住自己的老爹,那眼神令傅滄泓頓覺不妙:“你,你什麼意思?”

“父皇——”延妙把嗓音拖得極長,“妙兒流連花街柳巷時,聽說了一件事。”

“什麼事?”

“嘿嘿。”延妙涎着臉皮,只是笑。

傅滄泓知她要揭自己老底,趕緊擺出一家之長的尊嚴,本想喝斥延妙,可看看夜璃歌的臉色,卻到底把送到口邊的話給嚥了下去。

延妙卻很乖覺,並沒有捋鬍鬚,轉而言道:“不過母后,妙兒這次在江湖,卻發現了一件奇事。”

“什麼奇事?”

“近來百姓們很推祟一位夫子,說他是聖人轉世。”

“哦?”夜璃歌的眉梢微微朝上一挑,“那你可有去見過這位夫子?”

“妙兒去見過了。”

“如何?”

“倒有些意思,妙兒扮成男孩子,進去聽他講課,課後他單獨留下妙兒,爲我看了一回相,說我出身顯赫,非尋常人可比,還說——”

“還說什麼?”

“還說我將來的真命天子,是個異世之人。”

“真命天子?異世之人?”夜璃歌面現沉吟。

“母后。”妙兒看着夜璃歌,眨巴眨巴眼,“什麼,是真命天子啊?難道,就是父皇?可,這天下,不是隻能有一個真命天子嗎?”

夜璃歌當然知道,此位聖人口中的“真命天子”,指的絕非是皇帝,而是——

罷了,孩子還小呢,卻說這些個。

“妙兒不要胡思亂想,你要是喜歡讀書呢,就正經找家書院讀書去,你要是喜歡闖蕩江湖呢,也可以闖蕩,只是千萬別入了歪門邪道即可。”

“妙兒不會。”傅延妙嘟起小嘴,心思卻仍然還在“真命天子”四字上打轉,她覺得這四個字,隱隱觸動了她的心思,可又說不明白內中緣由。

“母后。”她忽然將小嘴湊到夜璃歌耳邊,壓低了聲音道,“那麼父皇,是你的真命天子嗎?”

聽了這話,夜璃歌不禁擡頭,朝傅滄泓看了一眼,彼時這男人正挾起一顆肉丸放進湯鍋裡,佯作並沒有聽見她們母女倆的悄悄話。

“當然是。”夜璃歌毫不遲疑地道,傅滄泓手一抖,那顆肉丸“咚”地掉進鍋裡,濺起好幾朵水花。

“哈哈,哈哈。”傅延妙拍手大笑,“父皇害羞了,父皇害羞了!”

夜璃歌定睛細看,傅滄泓確實紅了臉。

“死丫頭,敢拿你父皇開涮。”傅滄泓擡手在傅延妙的腦門兒敲了一記。

“痛!”傅延妙捂着腦門兒,誇張地痛喊。

“母后。”卻說傅延珏,也走了過來,夜璃歌定睛看他——他的個頭已然拔高不少,眉宇間也變得粗朗起來。

“珏兒。”夜璃歌嗓音柔和,“快坐下來,吃吧。”

“嗯。”傅延珏點點頭,在桌邊坐下,拿起自己的碗筷。

夜璃歌的目光環視一圈,擡頭叫道:“曹仁。”

“奴才在。”

“去接郡王的人呢,爲何到現在還沒回來?”

“奴才,這就去瞧瞧。”

待吃完飯,一家人偎在爐邊,隨意閒聊,眼瞅着殿外的天色黑沉下來,傅延祈還是沒有出現,夜璃歌不由有些擔心起來,可瞧瞧幾個孩子,她還是什麼都沒說。

直到傍晚時分,殿中再次擺開膳席,一身風雪的傅延祈方纔大步流星地步入殿中。

乍然看見他,夜璃歌忽然怔了。

莫說她,其他人都怔住了。

才十三四歲的少年,身材已經挺拔得像棵青松,下巴上長出淡淡的茸須,尤其那一雙黑眸,似極了傅滄泓,顧盼生輝,讓人不敢直視。

“大哥,你真帥!”傅延妙豎起右手大拇指,由衷讚道。

“兒臣拜見父皇,拜見母后。”

“回來了。”傅滄泓的面色很淡很淡,似乎對他的到來漠不關心,“入座吧。”

“謝父皇。”傅延祈面色沉穩,十分安靜地在夜璃歌身旁坐了下來。

“大哥。”延妙立即把一個噴香的調料碟並碗筷推到他面前。

傅延祈低低道了聲謝,卻不吃菜,先端起酒杯來,喝了一口。

“今兒個天也晚了,用完膳就各自歇息去吧,有什麼話,以後再慢慢說。“

“是,父皇。”

接下來的時光很安靜,一家人默默地用膳,又稍坐片刻後,三個孩子各回自己的寢殿。

“祈兒那孩子,愈發像你了。”夜璃歌一面替傅滄泓脫去寢衣,一面隨口說道。

傅滄泓沉默,沒有說話。

不知道爲什麼,對於傅延祈的歸來,他非但沒有半點驚喜,反而心懷芥蒂。

“你怎麼了?”

“沒什麼。”傅滄泓搖頭,“大概,是上了年紀。”

“上年紀?”夜璃歌失笑,“我看你正是英姿勃發,華年正盛,怎麼會上了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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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傅滄泓眼中頓時充滿驚喜,把先時的不快拋到了九霄雲外,任何人的讚譽,甚至朝政上的極大成就,都着實抵不過夜璃歌一句輕輕的讚美。

“當然是真的。”

“有你這句話就好。”傅滄泓朗聲大笑,一彎腰將夜璃歌抱起,大步流星地朝牀榻的方向而去。

雲起殿。

傅延祈靜靜地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那漆黑的夜空——原本以爲,自己只要離宮呆上些時日,就可以忘掉那個人,可是爲什麼,爲什麼一看到她,仍然有種心如鹿撞的感覺?尤其是時間愈長,這種感覺反而愈強烈?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相思嗎?

相思,自己纔多大年紀,懂什麼相思?

只是這份愁緒,要如何排解纔好?

他一直癡癡地站着,站着,看着龍赫殿的方向。

天剛矇矇亮,傅延祈便起了牀,其實,他睡的時間很短,只是在宮外養成了習慣,只要天一放亮,自然會醒來。

拉開殿門,他邁步走出,灑掃庭院的宮女宮侍看見他,紛紛蹲身行禮:“參見郡王殿下。”

“免禮。”

傅延祈一行說,一行走到香樟樹下立定,闔攏雙目,盤膝而坐,開始運功調息,直到整個人精神抖擻,方纔停下來,拭去額頭上的微汗。

“皇上起駕——”院牆外忽然傳來宮侍長長的唱聲,傅延祈心內一動,站起身來,疾步走出院門。

“郡王殿下,您這是?”明姑正立在殿門外,擡頭瞧見他,於是問道。

“本宮來給母后請安。”

“殿下請。”

進得內殿,卻見夜璃歌側躺在湘妃榻上,未作梳妝,神情慵懶,不知道爲什麼,偏是這樣的她,眉宇之間更有幾分嫵媚,讓傅延祈無法挪步,他呆呆地站在那裡,看着這個女人,體內情不自禁地起了反應。

少年的臉頰變得通紅,趕緊轉開頭去。

過了許久,夜璃歌方纔醒來,猛可裡瞧見他,便徐徐坐直身體:“祈兒?你,你什麼時候來的?”

“兒臣參見母后。”傅延祈這才蹲身行禮。

“不必拘禮。”夜璃歌擺擺手,“明姑,還不快看座,奉茶。”

明姑一疊聲地答應着,趕緊入內服侍。

傅延祈撩袍坐了,轉頭看着對面的木屏風,雙手不由抓住袍擺。

“昨兒睡得還好嗎?”

“謝母后掛懷,兒臣歇得還好。”

“唔。”夜璃歌點點頭,仔細端詳他,“這些日子,你倒是清減了不少,且說說看,在宮外都學到了些什麼——”

“兒臣——”傅延祈只說了兩個字,便頓住,他向來不善言辭,尤其是在夜璃歌面前,更何況,他口裡說的,和心中想的,完全對不上號,又怕自己言多有失,所以拼命剋制。

“嗯?!”

“兒臣在民間,見百姓們都安居樂業,且商社、茶館、食府,無不興旺發達,百姓們還說,當今皇上是聖明之君,皇后更是千古難覓的奇女子……現在民間的風氣也開化了許多,兒臣見到很多女子,如男子般經商、講學,甚至……”

傅延祈卻驀地止住話頭,一陣突如其來的燥熱自五臟六腑間燃起,就像燎原的野火般。

“你怎麼了?”夜璃歌奇怪地瞧瞧他的臉色。

“請容兒臣告退。”傅延祈說完,十分狠狽地“逃”了出去,一徑飛奔至玉液湖畔,才完全地冷靜下來。

爲什麼?

爲什麼會這樣?

他擡頭看向那白雲嫋嫋的天空,忽然間想仰天大吼。

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挑起,腦海裡晃來晃去的,還是那個女子巧笑倩兮的影子。

不該回來!

不該回來啊!

傅延祈,你爲什麼要回來?爲什麼要回來?他一拳一拳擊打着樹幹,直到御柳樹樹承受不住,發出嘎嘎的碎響。

“殿下……”

“小侯子。”

“奴才在。”

“你說,”傅延祈極目望向對岸那淡淡的樹影,“你說我該怎麼辦?縱然盡了全力,我還是忘不掉她,忘不掉,我忘不掉……”

“殿下。”小侯子努力嚥了口唾沫——殿下的心事,他自然明白,可是這事兒犯忌諱啊,要是皇上知道了,殿下的處境可就——

“殿下,外面那麼多姑娘,難道您,您就沒有——”

“沒有!沒有!”傅延祈重重地一揮衣袖,“外面那些女人是什麼貨色,你又不是不知道……看我這嘴,你一個宮侍,我怎麼跟你說女人……”

小侯子摸摸臉頰,那兒光溜溜的,一根鬍子都沒有。

殿下的話,他確實似懂非懂,可他好歹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傅延祈如果繼續這樣下去,很危險,十分危險。

“你走吧。”傅延祈揮揮手,“讓我一個人呆着。”

“奴才……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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