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好再問,“剛纔爲什麼抓我,讓我下車。”
井雅雯衝我聳聳肩膀,頗有些無奈的回答我,“不是抓,是保護。”
我挑了挑眉頭還要說話,井雅雯的手機響起來,她盯着我接了電話,對着那邊低聲說了句我聽不懂的方言。
既然聽不懂我只好緊盯着井雅雯,可是從她眼神裡也看不出什麼,她的目光也一刻沒從我臉上移開過,除了偶爾極輕的說一聲普通話的知道,也沒別的話。
“放心,我們很快就到了。”井雅雯說完這句,結束通話。
車子又是一連串的小顛簸,井雅雯不滿的罵了一句什麼,開車的司機馬上道歉說實在是路況太差了,井雅雯也沒說別的,轉頭又繼續看着我。
她跟我說:“我送你去一個地方,很快就到了,你放心我不是來害你的,有人要見你。”
我想着她和井錚一起出現在逆風鎮上,加上井錚說過今天會跟我不見不散,就試着低聲問她,“是你大哥要見我?”
井雅雯聽我這麼問,嘴角頓時揚起一片笑意,眼神玩味的盯着我,想了想才說:“彆着急啊,很快就知道是不是了,你猜猜……”
看着她並不發自內心的笑容,我心裡原本對她不算好的印象全都浮上來,我可是還記着懋江有關她和井錚的那些傳聞。
雖然後來這位懋光養女和老羅的老爸在一起了,可我當時就覺得他們有點假不像真的,也許是出於本能,我始終覺着她對井錚的那份念想,沒真的斷掉。
只是礙於現實處境,深埋起來了。
我也懶得追問下去,扭臉往車窗外面看。
車子這時已經漸漸開出了逆風鎮,外面的雨也基本停了,路面一陣平坦一陣坑窪的還是經常顛簸,每次顛簸的大一些,井雅雯都會罵幾句。
就這麼走了大約十幾分鍾後,車子速度減慢,最後停在了緊挨一大片樹林的院子門口。
井雅雯第一個下車,然後站在車門邊上等我下去,完全沒有任何強~迫我的意思,和之前把我抓上車時完全兩個狀態。
我瞅了眼院門口。跟着下了車。
井雅雯走在前面給我帶路,讓我跟着她一起進院子,司機和車上那個戴口罩的男人都留在車裡沒跟着。
井雅雯推開大門後,側身倚着門示意我先往裡面走,我一點沒猶豫就走了進去,跟着就被滿院子的花和樹給驚了一下,實在太美了。
身後,井雅雯喊了我一聲,我回頭看見她擡手指着院子西側的一個屋門口,讓我自己進去。
我看着那個屋門口,門半掩着沒關嚴,裡面黑漆漆的一片看不出什麼。我順着門縫往裡看,井錚剛纔在雨霧裡握槍瞄準的樣子,騰地一下跳出來,我心裡跟着一陣發涼。
我靜了靜,擡腳朝那個屋門口走過去,走到一半還突然回頭看了眼站在門口的井雅雯,她擡手衝我揮了揮,一臉輕鬆。
可我卻輕鬆不起來,不算長的一段路走起來覺得好漫長,好不容易到了門口,我試探着伸手把門全推開,還沒進去,屋子裡就隱約傳出來低低的呻~吟~聲。
我馬上縮回手,人也跟着往後退了兩步,仔細聽着屋裡的動靜。
呻~吟~聲時斷時續的,我很快聽出來那不是因爲某種享受才發出來的,而且感覺聲音像是男人發出來的。
裡面到底什麼情況啊……我想着又轉頭去看井雅雯,想跟她說一下屋裡的動靜,結果這次回頭卻看不到她了。
院門已經關上,門口一個人影都沒有。
我回頭看的功夫,屋子裡男人的呻~吟~聲突然就變大了,最後還變成恐懼的嘶吼聲,不知道經歷了什麼纔會發出這樣的動靜。
我搞不清這究竟怎麼回事,只是能確定屋子裡面的聲音不是井錚發出來的,是他的話我一聽就能辨認出來。
我內心一陣掙扎後,還是決定進屋裡看看到底什麼狀況,因爲自從走進這院子裡我就有種感覺,雖然井錚沒現身,但他一定就在這兒。
有他在,我就不怕了。
我走進屋子裡沒幾步,就看到地中央鋪着很大一塊破舊不堪類似地毯的東西,那上面趴着一個人。
渾身赤~裸,手腳被繩子捆住的瘦高男人。
我看着這人蜷縮的身形,心頭一磕,眼神瞬間就陰冷下去。
聽到我的腳步聲,地上的瘦高男人驚懼的仰起臉看向我,我這纔看清他嘴裡塞着東西,嗚嗚咽咽的呻~吟~聲就是這麼發出來的。
他的眼神透過黏在額頭眼睛周圍的亂髮縫隙,和我的撞在一起。
看清彼此樣子的那一瞬間,我知道自己和他都很意外,瘦高男人更是反應強烈,他看着我突然就渾身劇烈的扭動起來,好像我就是那個令他發出恐懼叫聲的根源。
我的眼神也變得陰鷙起來。
狠狠嚥了下口水,我的手指因爲緊張捏在一起握成了拳頭,瘦高男人嘴裡發出悶悶的長音時,我猛地朝他走過去,蹲下去一把揪住他散發着難聞味道的頭髮,讓他看着我。
這下看得就更清楚了,我嘴角一僵,想冷笑可是怎麼也沒笑出來。
“你怎麼在這兒,還認得我是誰吧。”我瞪着這個瘦高男人問他,嗓音陰冷的自己都覺得陌生。
我把那塊破布從他嘴裡扯出來,扔在一邊,等着聽他的回答。
瘦高男人嘴脣哆嗦着說不出話,可他看我的眼神已經足夠說明,他認出我了。
身後,熟悉的咳嗽聲驟然入耳。
地上的瘦高男人拼命在我手上掙脫開,他眼神直勾勾地朝我身後看,毫無血色的嘴脣劇烈抖着,語無倫次的開了口,“別,別碰我……我錯了,對不起啊,救救我……”
他說着還滿眼乞求的看着我,眼淚都要出來了。
我顧不上管他,轉頭仰臉,看到井錚那手背掩着嘴站在我身後,他身上穿的衣服和我在雨霧裡看到的完全一樣,雨水還順着登山服的表面往下滴答。
他堵住嘴的那隻手蒼白的像是套了白色乳膠手套,看上去毫無溫度。
過去那個一身病氣的他,重新出現了。
我心裡千般滋味爬上心頭,看着他那樣一雙帶着病氣毫無生機的手,不敢相信就是這樣的手,沒多久以前正握着可以殺人的兇器。
眼眶一下子就全紅了。
井錚終於止住了咳嗽,他淡着眼神瞥了眼地上的瘦高男人,低聲對着門外吩咐了一句,“拿進來吧。”
井雅雯應聲走了進來,一眼都沒看我,手上拎着一把射釘槍直奔地上的瘦高男人。
井錚走過來一把扯住我,把我從地上拽起來拉到他身邊。
井雅雯這會才側頭瞧瞧我,然後看向井錚問,“現在動手?你親自來還是我替你?”她的話音還沒落下,身邊躺着的瘦高男人就哀嚎起來,連聲求饒。
井雅雯回手就給了他一個耳光,屋子裡頓時安靜下來,聽不到他的難聽動靜了。井雅雯跟着繼續看井錚,等他回答。
我仰頭看着井錚,不知道他是怎麼抓到地上的瘦高個,更沒想到他會把人從凜安弄到千里之外的逆風鎮。
“你確認下,這畜生是那個人嗎?”井錚垂頭看着我,問我的聲音有些發抖,像是跟我說話的同時還在忍耐着什麼。
我擔憂的看着他,心裡疼的像是被撕開了一道裂縫,我拼命忍住眼淚,“是他,你怎麼……”
問不下去了,因爲眼淚不爭氣的開始往流,我的力氣只夠拼命擦眼淚,沒辦法說話了。
淚光阻隔之下,我還是清楚地看到,井錚垂頭看我的眸子裡,也全是水光。
我很想說點什麼,可就是張不開嘴發不出動靜,渾身像是被冰凍住了,除了原地發抖,再也做不出任何反應。
心底裡更是冰峰聳立,像是完全沒了知覺。
就這麼過好了半天,井錚纔開口吩咐井雅雯做事,他眼裡的水霧也全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我見慣的無波無瀾。
他剛剛對井雅雯說,可以動手了,你好好過癮吧。
說完,就摟住我肩頭,“咱們出去說話。”
我朝地上剛被井雅雯狠狠踹了一腳的瘦高男人看了眼,再看看井雅雯,她手裡那把射釘槍已經對着顫抖不止的瘦高男人,做出瞄準尋找射擊點的架勢。
我一皺眉,井錚是讓他這個妹妹動私刑嗎。
腦子裡一下子跳出凜安那個兩人在廢棄廠房裡遇害的新聞,我猛地仰頭看着井錚,“凜安那兩個人,是你做的?出人命了你知道嗎,他們死了!”
我匆匆說完,也不等井錚回答,又扭頭去看地上的瘦高男人,轉瞬之間,就聽到一聲金屬撞進肉~體裡的詭異聲音,然後就是瘦高男人的悽慘叫聲。
刺耳的慘叫裡,夾着井雅雯的笑聲,更加讓我覺得後背發涼。
“那個不是我做的,不過他們就那麼死了倒是撿了便宜,不然他們的遭遇……”井錚說着一頓,目光陰鷙的看着地上剛捱了第二槍的瘦高個,“在這裡,稀裡糊塗的死個外地人,算正常……出去吧。”
可我沒動,我站在原地盯着腿上一片血跡的瘦高個,“我想看着。”
聽到我這麼說,地上正在過癮的井雅雯一轉頭看着我,嘴角浮着認可的笑意,她問我:“要不親手來?”
我沒回答她,腳下卻堅定的朝瘦高個躺着的地方,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