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頭微顫,迎上井海文的目光,看來他已經知道有關我和安新梅關係的事情,也許井錚之前跟我講過的那些,就是從他這裡得來的消息。
井海文看着我,“你應該聽過不少有關我的傳言八卦,幾年前我把井錚找到接回家裡,也等於間接承認自己的隱疾。”
我搖搖頭,算是表示自己並非井海文想的聽說過關於他不能生育的傳言。
我垂下視線,總不能直接告訴他,我其實是從井錚口中聽到他這方面的遺憾。
“我倒是聽過很多有關你父母的傳聞,特別是跟你媽媽有關的,剛聽說時也很驚訝……沒想到你媽媽原來是個女警。”
我聽着井海文的話,低着頭不易覺察的彎彎嘴角,之後慢慢把頭揚起來,目光驚愕的看向井海文。
雖然依舊沒有證據能證實老媽的確做過警察,生過安新梅這個女兒,可我卻已經相信了。
聽完井海文剛剛說的這些,我甚至還覺得,可能在老媽還很年輕的時候,就是她當警察的那段時間,就已經認識井海文。
想到這兒,再去看井海文看着我的深沉目光,我忽然就決定在有關老媽的事情上,跟他直截了當些兒。
我問井海文,“我媽從來沒跟我說過她還當過警察,可我相信您說的,您和我媽媽年輕時就認識吧?就是我媽當警察的時候。”
井海文很快給了我答案。
他有些吃力的從沙發上站起身,背對着我走到落地窗口前,沉聲跟我說,“安警官的女兒的確聰明,我認識你媽媽時,她還是是警察,我們那時候都很年輕,就像你和井錚現在這樣。”
井海文的雙手交握背在身後,手指摩挲着手腕上盤着的佛珠,又發出佛珠摩擦的那種咯吱聲。
我盯着井海文的手指和那串佛珠,原來自己的猜想果然是對的,只是聽到井海文稱呼老媽的那聲安警官,心頭卻變得惴惴不安。
一時間,我和井海文安靜下來,各懷心事都不說話。
安靜並沒持續很久,我正打算繼續問下去時,臥室那邊隱約有了響動,井海文馬上就目光銳利的轉頭看過去。
聲響變得更大,井海文已經應聲快步朝臥室走了過去。
看來是在臥室昏睡的林玥醒了。
我其實也很想跟過去,可是動了兩步後還是停了下來,留在客廳裡沒跟着井海文一起去臥室。
“頭還疼嗎,你能看清楚我嗎?”井海文的溫柔詢問,斷斷續續落進我耳朵裡。
接下來足足兩三分鐘裡,我就只聽到井海文的聲聲問詢,卻始終沒聽到那位新晉井太太的回答,也不知道她究竟什麼狀況。
我正這麼想着,突然就聽到林玥的聲音。
“大哥,我說了我已經嫁人,在民政局那邊你不是也看到了,還要怎樣?”林玥說到這兒,發出幾聲我分辨不出哭笑的動靜後,臥室裡安靜下來。
我皺皺眉,不確定自己剛纔是否聽的準確,難道我和井錚去領證那天,同時也去領證結婚的井海文,其實並沒真的和林玥名正言順。
林玥說她已經嫁人了……我瞥了眼臥室的方向,不知道井海文聽到這些會作何反應。
而且林玥的話還傳遞出一個訊息,她和井海文其實並沒真的領到結婚證,所謂的名正言順看來只是井海文憑空一說。
“我知道,你不用特意提醒。”井海文的聲音輕沉如水,淡淡迴應林玥剛纔的話。
我輕手輕腳朝臥室那邊移了幾步,剛停下,就聽到井海文又說,“民政局那天我說過,給你一個月時間,跟他把婚離了。”
林玥的回答緊跟其後,“不可能,我答應過他如果這次回來能活下來,就回去跟他生幾個孩子,再也不回國了。”
井海文沒有迴應,我豎着耳朵認真聽,不知道臥室裡什麼狀況。
林玥又接着說,“大哥,你這樣留住我有什麼意思,讓我走吧,我不會再回來想要殺你,咱們之間的恩怨這一次就兩清了,讓我走好不好?”
我剛眨了下眼睛,就聽到井海文依舊淡淡的說話聲,“小玥,聽話。”
其實挺平常的一句話,可我聽了,卻心頭緊緊一縮,莫名就覺得自己眼眶有些發酸。
壽宴上,井海文面對林玥槍口時近乎寵溺的坦蕩眼神,從記憶裡跳到眼前,我想此刻臥室裡的井海文,大約也還是用那樣的目光在凝看着他的小玥。
臥室裡咣噹一聲,像是人被撞到門上發出的響動,我心頭一緊,不知道是不是裡面的那位林玥,一言不合又對井海文動了手。
“你放開我……”林玥的低吼,算是告訴我想錯了,聽起來並非是她動手。
“潘茴,能過來一下嗎?”井海文突然喊了我。
我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什麼都沒說直接朝臥室門口快步走了過去。
很快就到了臥室完全敞開的門口,臥室裡的狀況算是一覽無餘。
我看到林玥正被井海文抓着雙手,按在臥室裡面的一扇衣櫃門上,見我過來,他們兩個齊齊朝我看過來。
林玥頭髮凌亂,臉上掛着明顯的淚痕,身上只穿了一件吊帶款式的睡衣,兩條腿幾乎毫無遮擋全露在外面,看上去病態盡顯。
可這樣的她,卻格外帶着一份獨特的凜冽美感,很特別。
至於井海文,見到我過來了,嘴角微微一彎,眼神真誠的看着我說,“抱歉還要麻煩你,幫我把沙發上的衣服拿過來好嗎?”
他說着,目光朝大牀邊上的一個單人沙發看過去。
“哦,好。”我匆忙答應着,幾步走到沙發前,拿起上面團作一團放着的一件女士薄羊絨大衣,轉頭站到了保持曖昧姿勢的兩個人旁邊。
我看了眼一臉冷漠的林玥,離得近了才察覺到她其實整個身子一直在微微發抖,不知道是情緒過於激烈造成,還是因爲感覺冷才這樣。
“幫我一下,摁着這裡。”井海文說着,繼續用眼神像我示意,讓我去按着林玥的一隻手腕,那手腕現在正被他緊緊按着。
我抿了下嘴脣,感覺爲難的看着井海文。
“她威脅我要跳樓,我怕她凍壞了,想給她套上衣服就只能找你幫忙一起了,你不必爲難。”井海文頗有些無奈的跟我解釋起來。
我又去看了眼林玥,她像是臉上戴了面具,依舊毫無表情反應的瞪着井海文,根本半眼都未瞧過我。
井海文在等我回答,我把目光從林玥臉上轉移到他臉上,這才發覺井海文此刻的臉色清冷似雪,盯住我的一雙琥珀色的瞳仁,格外剔透。
和他年過五旬的年紀,實在很不相符。
我伸出一隻手,直接按到了林玥細瘦的一隻手腕上,稍微用上力氣後跟井海文說,“按好了。”
井海文笑起來,他剛放下手接過我拿過來的羊絨大衣,林玥就突然冷冰冰的開了口。
“井海文,你把我當什麼了?”
我低下頭避開面前這二位的目光,手上卻絲毫不敢鬆懈,用力按着林玥的手腕。
一陣衣料摩擦的窸窣聲響起,我本以爲林玥會抗拒井海文給她穿衣服,會大力掙扎,可大衣披在林玥身上的過程裡,她卻很乖,像是毫無生命的假人模特。
“好啦,放開她吧,謝謝……”
我隨着井海文的話,把手從林玥手腕上拿開。
正尋思自己是轉身就離開臥室還是等井海文接下來怎麼說時,披上大衣的林玥卻突然動了起來,弄得我下意識往後一退,跟他們離開了一段距離。
我第一反應是林玥又要反抗或者動手打井海文,可看到的卻是很意外的一幕……林玥踮起腳尖,忽然就伸手摟住了面前男人的脖子。
井海文一臉淡然的彎着嘴角,轉頭瞥了我一眼。
我不知他這一眼是想我怎麼做,反正本能的想要轉頭離開臥室,我轉身時,看到林玥已經把臉埋在了井海文肩頭上,把他抱的更緊。
腳邁出臥室門口,我聽到井海文在跟林玥說,“小玥,壽宴前一天我做過檢查……你堅持離開的話,下次見我就真的要去墓地了。”
身後安靜下來。
我腳下沒停,徹底走出臥室後還是沒忍住回了頭。
臥室裡,井海文正用手輕輕拍着懷裡林玥的後背,林玥正仰起頭去看井海文,似乎想跟他說什麼,可嘴角繃着又沒出聲。
井海文手上拍打的速度緩下來,眉目沉穩的朝我轉頭看過來,“謝謝你,先回家去吧,好好休息,井錚還需要你多照顧。”
我衝着井海文點點頭,沒再說什麼,轉身走去門口,開門離開了這裡。關門之前,臥室那邊還是沒什麼響動,不知道里面的兩個人接下來會怎樣。
我獨自在樓道里安靜調整了十幾分鍾後,才走到了潘家的大門外,本來想自己直接開門進去,結果發現打不開這扇門了。
擰起眉頭看着眼前緊閉的大門,我明白這是邵貴芳真的履行她在我面前撂下的話,把門鎖換掉還沒告訴我,還真的就做出這事了。
我冷笑一下,擡手砰砰的敲門。
本以爲來開門的會是家裡的保姆,可是門被我敲開,過來開門的人卻是潘薇。
“大姐在家啊。”我剛和潘薇說完,陸唯訓的身形就從潘薇身後閃出來,,眉目含笑看着我。
“你怎麼回來了,我們聽說井錚住院,正準備過去探望一下呢。”潘薇有些不解的打量我一番,邊說邊繼續穿鞋,準備出門。
陸唯訓體貼的半蹲下去,幫潘薇扣上高跟鞋的纖細繫帶,然後站起身半扶着潘薇,繼續看着我。
我也毫不避諱的看着他。
潘薇似乎很趕時間,不大耐煩的問我還跟不跟他們一起去醫院看井錚,我搖頭說剛從醫院出來不去了。
我說完就朝自己的房間走,開口喊了聲孫姨,潘薇在門口跟我說孫姨她們陪着邵貴芳出門了,家裡沒人。
我沒再理他們,回了房間,直接去了浴室衝了個熱水澡。
半個小時後出來,正要往臉上擦護膚品,就聽見有人在外面敲我的房門。
我以爲是出門的孫姨回來了,問都沒問就直接去開了門,低頭剛要開口叫孫姨,目光卻被入眼的一雙男人皮鞋給嚇到了。
趕緊擡頭再看,陸唯訓就站在我的房門口。
我下意識拉緊了身上浴袍寬鬆的領口,不知道他怎麼還在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