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車子風馳電掣般駛離了停車場,尹勝男那沒有半分活氣的面無表情還留在我腦海中不肯離去。
心神俱疲的將整個人靠在座椅中,我很是頭疼的朝着專心致志的開車的徐志看去。
現在想來,顧夕夜看人的眼光實在很準,她也沒白救徐志的妹妹。
江海目前的形勢這麼複雜,徐志還肯放棄平安日子來趟這攤渾水,就算他扔了我打包好的冰激凌蛋糕,我也不能不承他這個人情。
轎車內寂靜若死,徐志雙目炯炯的盯着前方的車流,隨時防備着顧少卿的人圍追堵截,並沒有和我搭話的意思。
我無所事事的安靜一會,百無聊賴的想要玩一玩手機,又很快想起自己過了好久沒手機的日子了,只好沒話找話的問:“你是什麼時候見到秦焱的?”
徐志仍舊是精神緊張,抽不出空來看我,聲線緊繃的回答:“是秦先生找到了我,他說你會有生命危險,我原本不怎麼相信,想要找你問個明白。可顧少卿在你身邊明裡暗裡派的人實在太多,我跟了好幾次也沒能見到你一面,這很不對勁。”
他這麼一說,我也回憶起某天上下班的時候,彷彿看到顧少卿派來跟着我的車隊處理掉了一些不速之客。
當時尹勝男說說笑笑的推着我走過去,又拿一大堆的公事說的我頭暈腦脹,也就沒了上前一看究竟的好奇心。
沒想到那個不速之客,指的竟然是徐志。
想到這裡,我的頭更加疼得厲害,奄奄一息的向前伸出手,隔着靠背拍了拍徐志的肩膀:“謝謝你,徐志。”
“你救了我妹妹,我救你是應該的,不用談什麼謝不謝。”徐志被我拍的渾身一僵,目光終於捨得抽空瞄了瞄我,帶着幾分冷硬意味的脣要笑不笑的翹了翹,自顧自的繼續說:“秦先生說顧家的幾位少爺個個都按兵不動,心中打的肯定是一樣的主意。”
我收回手再次恢復成毫無形象的坐姿,腦子裡好像亂七八糟的想了很多事,又好像什麼都沒想。
事實上,且不說這些近在咫尺的危機,單只是即將再見秦焱就已經足夠我輾轉反側、坐立不安的了。
得不到秦焱消息的時候,我絞盡腦汁也要探聽一二。
可真的要見到活生生的秦焱,我這顆小心靈又忍不住的惴惴不安,五味俱全。
可惜事已至此,想不見都是不可能的了。
更何況我見秦焱也還有事要問。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徐志以和外表截然不同的謹小慎微穿街過巷,趕在零點前出了江海,沿着高速公路一路疾馳。
我在後座上抱着半路買回來的炸雞啤酒,挑了個雞翅自己叼着,又將一隻雞腿拿在手裡,向前摸索着塞進徐志的嘴裡:“咬。”
他也不跟我客氣,啊嗚一口咬的窸窣作響,又低頭藉着我的手喝了一口冰鎮啤酒,長長的出了口氣:“白小姐,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你都開了大半天的車了,再不吃東西一準兒要出車禍。”我含含糊糊的將雞骨頭丟掉,索性抱着全家桶從後排爬到副駕駛,一邊餵食一邊惆悵:“秦焱他……還好麼?”
徐志單手扶着方向盤,認認真真的將雞腿啃了個乾淨,之後才側目看我:“我也是前幾天才和秦先生見了一面,看上去沒什麼不好的。”
我的惴惴不安並沒有因此得到緩解,頓了頓又期期艾艾的問:“他和你都說過我什麼?”
這次,徐志擰起眉頭放下雞腿,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秦先生好像很在乎你,除了讓我救你以外沒說什麼其他的……白小姐,你和秦先生到底是什麼關係?”
他問的這麼直白,反倒讓我搜腸刮肚的給不出一個完美又正確的形容詞來。
說是摯友,似乎有些挨不上邊。
要說仇家,貼切是有那麼一點貼切,但秦焱現在一心一意的想要救我這個仇家脫離苦海,再這麼形容未免有點狼心狗肺。
見我扶着額頭長久的沉默,徐志接二連三的偷窺了我好幾眼。
末了大概是以爲我誤會了什麼,皺着眉頭的解釋道:“白小姐,我從秦先生的話裡聽出很多不妙的意思,雖說我是根據秦先生的指點才能把你救出來的,但是秦先生會不會轉頭把你賣給顧家其他的少爺?”
是了。
按照視頻中秦焱透露出的隻言片語,我這條小命和顧家上百年積累下來的財富綁定在一起,說是價值千金絕不爲過。
徐志等了一會兒,還是沒等到我的回答。
不由得減緩車速,加重語氣問道:“白小姐,咱們現在是正在去找秦先生會和,您要是覺得秦先生不夠可信,我在老家還有處房子,咱們先到那裡躲幾天應該不成問題。”
“沒事。”我聽出他話裡真切的關心,暗自感慨自己做人還不算是特別失敗:“這和我信不信秦焱無關,我這條命早就打算雙手奉上,他是打算直接拿走,還是用我的命賣一筆錢,對我來說都沒有區別。”
類似的打算從我親手割斷秦焱腳筋,而秦焱一言不發回望着我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很淡定的等了十年。
如今大仇得報,顧老爺子死的也很痛快,我好像沒必要非得活下去不可。
這個念頭剛剛從心中劃過,我陡然想起顧少卿這個名字,和這個名字所代表的人。
不過沒有關係,我當年那樣的愛秦焱,也沒有在割斷他腳筋前後要死要活,想來顧少卿對我的感情應該也是差不多的。
然而我很淡定,徐志卻是淡定不了的。
他完全無法接受我這一番誠實的說辭,當機立斷的放慢車速,擡手關掉車載導航,沿着另一條小路下了高速公路。
我心中傷春悲秋的調調還來不平復,就被他自作主張的堅決嚇了一跳:“徐志,你這是要去哪?”
“我救你出來不是爲了讓你送死去的。”徐志看都沒有多看我一眼,額頭上的青筋由於緊張而繃起,斬釘截鐵的說:“反正都從江海逃出來了,先走一步看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