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片雲山霧繞中,我身不由己的被前來進香的來客們你推我搡的踩了幾腳,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身邊已經沒有了徐志的影子。
被小師妹支配的恐懼令我一瞬間不大自在的四處張望,雖說這樣的環境對於敵我雙方都十分公平,哪怕真的有什麼不開眼的宵小想要在今天要我的命,也非得像我一樣變成無頭蒼蠅。
以前我從來無所謂身陷險境,可下手的人最終目的只是殺我還好,萬一也像小師妹那樣綁了我威脅顧少卿,纔是我最不願意看到的。
心中頹廢的嘆了口氣,無聲的感慨了一下自己擔心敵方精英的高尚情操。
我挪着步子移到了一棵比較醒目的松樹底下,等着徐志過來找我。
左等右等,山頂上衆人唸經的聲音越來越發,四字真言漫天飛舞,砸的我頭昏眼花昏昏沉沉,靠着松樹開始點起了腦袋,發現這裡除了冷一點以外,實在很適合睡覺。
沒等我小雞啄米的標準姿勢進行多久,一隻帶着高熱體溫的手從後面握住了我的,跟着是一聲熟悉的輕笑:“謹言。”
“顧少卿!”我就勢回握了他的手,很興奮地轉身撲進他懷裡,嚶嚶嚶的開始哭泣:“我和徐志走散了,這裡又沒有失物招領處。”
“徐志找到我,說你在這附近。”顧少卿垂眸拿出手機開機,輸入簡短的命令後發了出去:“保鏢們都四散開來找你了,看來還是我的運氣更好一些。”
“這肯定是神的旨意,也不枉費我費了這麼大力氣爬上來,好不容易吃到的紅燒排骨都消耗掉了。”
顧少卿似笑非笑的斜睨着我,一眼看透了我那點小心思:“……好了,我會再做給你的,不要說得這麼可憐。”
他這樣瞭解我的心思,好像我們相知相識已經很久一般。
我心中一跳,不大自在的轉移了話題:“話說回來,開山的場面真是比我想象中的要熱鬧的多了。”
“歷年都是這樣的,算是江海新年的一大盛事了。”顧少卿眼中的笑意加深,配合着與我一起望向了嫋嫋煙霧:“你以前從未來過麼?”
他這話問的隨意,我卻實在不怎麼容易回答。
身爲白鳳凰的時候,我只對花花世界和秦焱二者有興趣。
身爲白謹言的時候,我忙着活命報仇還來不及,哪有信神拜佛的時間和時機。
但是這麼簡單的問題也要思考許久,毫無疑問代表着我在說謊。
於是我藉着四周雲山霧罩,大大方方的在顧少卿懷裡做了個向後轉,踮起腳尖啾的吻上他的脣。
柔韌溫暖,比我吃過最美味的布丁還要甜美幾分,吻上去的觸感真是令人沉醉。
吻着吻着,我的指尖開始不老實的攀上了他的呢子大衣,從領口處解開兩枚釦子,順勢滑落進去。
顧少卿早已習慣我時不時對他的偷襲舉動,這會兒只是警告性的隔着衣服握住了我的指尖,脣舌交纏間退後了那麼一點點,聲音沙啞的在我耳邊道:“這可是神殿廟宇,你大白天就想纏着我胡來,不怕遭天譴麼?”
天譴?
要是真有那種東西,我上輩子肯定得罪過諸天神佛,才落得現在這樣的命運吧。
我懶散的勾着脣笑,神色刻意的嫵媚多情:“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原來我是牡丹花。”顧少卿挑着眉頭似笑非笑,彷彿聽出了我關於生死的言下之意,握着我的手並不放鬆:“假如這是你的新年願望,我成全一下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請留在晚上進行。”
鬱鬱寡歡的嘆了口氣,我正打算據理力爭的謀求福利,比如在神殿廟宇的背景下會更刺激什麼的,那些收到信息的保鏢們搶先不解風情的趕了回來:“少爺,祈福的時間快要到了。”
“嗯。”顧少卿微微頷首,將我好不容易被他的體溫暖和了的手抽出來,轉而塞進了他大衣的口袋裡,又將他的手伸進去與我十指交握,側頭看着我輕輕一笑:“和我一起來,把你的願望說給神聽,看看神會怎麼安排。”
那眼波流轉間的俊美無法言表,令我很不爭氣的吞了吞口水,傻乎乎的發問:“這又不是歡喜佛,管得着我修房中術嗎?”
“你啊……”顧少卿長嘆口氣,好像很累一樣的枉顧了我的意願,拉着我往香火繚繞中走進去了。
之前我本以爲自己誤打誤撞的進了廟宇附近,此時和顧少卿一同前往正殿,才發現身邊白茫茫的煙氣有越來越重的趨勢,好在開山的香質量都差不到哪去,並沒有嗆得人涕淚橫流的趨勢。
那些和尚們嗡嗡嗡的唸經聲也越來越近,顧少卿俊美無儔的容貌在煙霧中若隱若現,唯有握着我的手不輕不重,讓我鮮明的感受到了他的存在。
沒過多久,我腳下打了個趔趄絆過門檻,一腳踩上了一個軟軟的橙黃蒲團。
唸經聲近在咫尺,吵得我頭皮發麻頭暈腦脹,被顧少卿按着在蒲團上跪倒了下去。
身旁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我有點納悶的扭過頭看,發現顧少卿雖然鬆開了我的手,卻就近將另一個離得遠的蒲團拽了過來,與我肩並肩的跪了下去。
顧少卿這樣的強者也有潛心禮佛的一面,實在讓我覺得很不可思議。
倒不是說顧少卿不敬神佛,而是他今日所擁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拼命得來的,和神佛相助實在扯不上半點關聯。
見我睜大眸子瞧着他,顧少卿只好傾身到我耳邊低語:“心裡想着自己的願望,三次叩首就行了。”
我還是很不情願,擡起頭來仰望着幾米外的木雕泥塑。
蓮花寶座上,諸天神佛寶相,高高在上。
神情無悲無喜,也不知道這世上專屬於人的愛恨別離有多少入了神的眼去。
想着接下去的身不由己,我垂在身側的手指慢慢攥成了拳頭,不動聲色的朝着身邊獨一無二的男人望去。
顧少卿大概早已想好要許些什麼願望,往日深情的桃花眼都帶了些肅穆的意味,端端正正的拜了下去。
也是在這一瞬,我眼中的情景卻突然放慢了數百倍一般,一眨不眨的凝望着他最細微的表情和動作,突然很玄妙的理解了宿命這個詞語。
我一直以爲,遇到顧少卿是白鳳凰的三生不幸。
可要是從未遇到他,我根本不會在意自己的性命,只管用最短最讓人意外的手段找顧老爺子索命就是。
這或許是白鳳凰的宿命,但這樣的人生實在談不上有趣。
脣角不自覺的帶了笑意,我收回視線望向滿天神佛,畢恭畢敬的匍匐下去。
無論我未來的命運如何,我只希望他一世平安。
三次叩首後,我很偶然的對上顧少卿的視線,不明所以的指了指自己:“怎麼,我很奇怪?”
“沒有。”他垂下眸子,若有所思的說:“例會的時間要到了,我們走吧。”
所以顧少卿今天代表顧家前來,主要目的就是往功德箱裡捐一筆鉅額支票嗎?
……
顧家老宅依舊是沉重的氣勢。
我再一次合情合理的坐在書房中,和對面咬牙切齒的紀雲朵對上視線。
趁着顧老爺子還沒到場,她怒氣衝衝的對我指了指門外,擺明要我和她出去詳談。
我對紀雲朵和顧少卿的過去還是很有興趣,悄悄地和寧安安使了個眼色,站起身來跟了出去。
走廊裡,紀雲朵聽到了我跟在後面的腳步聲,氣急敗壞的轉過身來,劈頭蓋臉想要給我一耳光:“白謹言,你真是太不要臉!”
“紀小姐這麼瞭解我,我真是榮幸之至啊。”伸手攔下她的攻擊,我不以爲恥反以爲榮的笑開了花:“不過顧少卿就是喜歡我這種不要臉的調調,你肯定很氣吧。”
“是啊,真是氣死我了。”紀雲朵一擊不中,憤然的抽回手去:“直說,你要怎麼樣才肯滾出江海,永遠都不回來?”
“和你有一樣願望的人不少,但至今沒有一個能成功。”
紀雲朵銀牙緊咬,看着我的樣子恨不能撲過來咬死我算了:“你死活纏着顧少卿,不過是因爲顧家的榮華富貴,你想要多少,我給你就是了,五千萬,一億?”
看來紀雲朵是實打實的千金大小姐,才捨得甩出一億來打發情敵。
暗自琢磨了一下一億換成鈔票夠把我砸死多少次的,我真心實意的點頭稱讚:“不愧是紀小姐,真是奢華的價碼。”
紀雲朵眼睛一亮,步步緊逼:“你同意了?”
“那倒沒有,說實話即便你給我一億,我也不知道花在什麼地方。”遺憾的聳了聳肩,我看着她苦笑:“有些人生來就是勞苦命,享受不了榮華富貴。”
“那你到底是什麼意思!”紀雲朵眼中的光芒暗了下去,氣的整個人都開始發抖:“現在我纔是顧少卿的妻子,你算是什麼東西,憑什麼纏着我的丈夫不放?”
我虛着眼睛瞧她,頗有些無言以對。
她大概是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一種叫結婚證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