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能有話直,那也不是顧老爺了。
他見了我這非拷問不合作的態度,沉吟着看了我一眼,不動聲色的問:“聽少卿和紀姐前緣再續,我想着顧家總不能虧欠了你,索性把你和景玉湊了一對兒,你意下如何?”
“原來老爺還是打算問問看我的想法?”故作驚訝的挑了挑眉頭,我笑容不改,分外獻媚的讚許:“果然顧家是不屑欺負我這麼個弱女的,雖然在我看來,顧景玉沒有顧少卿更加合我的心意,但也總比分一筆贍養費後被趕出去要好得多了。”
“你很識相,我很滿意。”顧老爺也不知道將我的話信了幾成。
我坐在下方含笑擡眼瞥了過去,正巧和顧老爺看過來的視線對了個正着。
視線交匯的瞬間,我很確定這老賊絕對是在心裡罵了我一句什麼,因爲我也是這麼做的。
我施施然的移開視線,宛如什麼都沒有察覺一般,恭恭敬敬的問:“老爺,除了這件事情以外,您還有別的事情要和我的嗎?”
顧老爺緘口不語,對宮大管家遞去了一道眼神。
宮管家心領神會,代替後者漫不經心的開口:“白姐,我個人聽聞你和秦先生關係很好,這些日老爺總是做了怪夢,也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緣故,長此以往只怕會影響身體。本想着找清暉道人來卜卦,卻得知對方已經金盆洗手,不做那一行了,所以……”
清暉道人竟然也有金盆洗手的一天?
我頗爲驚訝的眨了眨眼睛,倒也聽明白了宮管家的言下之意:“您的意思是,要我去聯繫秦當歸先生,到老宅來爲老爺解夢……這倒不難,只是秦當歸畢竟是清暉道人的徒弟,學了幾成本事這一點,我卻是不敢打包票的。”
“無妨。”顧老爺再次接話,語氣陰沉沉的合上了眸,像是命不久矣般費力的喘了口氣,整個人埋在厚厚的黑色皮草裡淹沒了身形:“你只管同他,我近日夢見毒蛇環伺,繞樑吐信,他要是毫無頭緒,也不必來了。”
從顧老爺數日間萎靡了不少的精氣神來看,這噩夢的存在大抵是真的。
而且用不上秦當歸我也能分析的出來,無非是顧老爺爲了顧家現在的地位,做了太多的虧心事,人到中年卻心事過重落得個風燭殘年的下場,做做噩夢只不過是附帶的禮物罷了。
虧我原以爲他這種人根本不懼鬼神呢。
想了想顧家能支付得起的鉅額報酬,我微一點頭替秦焱攬下了這美差:“謹言明白,我會盡量邀請秦先生前來的。”
顧老爺得到了想要的答覆,臉色蒼白的喘了口氣,疲憊至極的揮了揮手。
我很懂眼色的站起身來,學着以前宮廷劇裡的丫鬟一樣,倒退着走出門去了。
很快,宮大管家尾隨在我身後跟了出來。
我知道他找我八成是有話要,於是停住腳步不動。
宮管家神色複雜的湊進一步,壓低了聲音囑咐:“白姐,您只管叫秦先生來些好話就是了,老爺近些日疑神疑鬼,國內外的心理專家這些日已經來了好幾個也沒見成效,老一輩的人,還是相信以前的玄學風水。”
對於一個德行有愧的人,是什麼玄學風水也救不了的。
我似笑非笑的聽了宮管家的意思,裝出一副難辦的樣:“宮管家,您這意思可是叫我夥同秦先生謊了,萬一老爺察覺,我現在的身份已經足夠尷尬,是決不能冒半點被趕出顧家的風險的。”
宮管家沒想到我能把愛慕虛榮的這樣冠冕堂皇,一時間張大了嘴巴愣住。
我趁着他十分震驚的時候立刻補充道:“不過宮管家也是一片好心,我會和秦先生商量一下,讓他即便是看出了什麼,也不要的太過明顯,免得嚇壞了老爺,這總沒問題了吧?”
宮管家默默的合上了嘴巴,重重的點一點頭。
我打蛇隨棍的繼續:“既然這樣,我現在就出去請秦先生,看一看他到底怎麼。老爺要是問起我的下落,麻煩宮管家替我解釋一二了?”
……
從回到老宅到脫身而出,之間一共用了一個時二十三分鐘。
我心有餘悸的坐在顧家的專車上拍拍胸口,輕聲了秦焱的另一個住址。
開車的司機是顧家的老員工了,他停了車看秦焱衣冠楚楚的從公寓中走出來迎接我,才滿意的下來替我打開車門,不忘囑咐我道:“白姐,只要您將老爺的事情辦得漂漂亮亮,老爺是絕不會虧待你的。”
“多謝提醒。”
我也同樣做出榮幸之至的表情,下車時頂着司機的視線,步伐輕快的朝着秦焱走了過去。
他含笑站在那裡,活像是從山水畫卷中走出來的俊美人物,怎麼看都是心曠神怡的。
只可惜,這心曠神怡的人一開口就漏了陷,在我走近時皮笑肉不笑的盤問我:“白鳳凰,你都去了哪裡了?”
“抱歉抱歉。”我陪着笑臉長長的嘆了口氣,一臉無奈且無辜的:“寧安安那女人是什麼性格你也是知道的,她一時半會兒的別出心裁,忽然要將婚禮搞得盛大一點,害得我比原定計劃晚了幾天才脫身而出。”
這樣的事情的確是寧安安那大姐脾氣能做得出來的。
更何況我的有一大半都是事實。
秦焱眯着眼睛思考了一會兒,算是暫時放過了我,轉身帶着我穿過公寓,上了另一輛車:“你開。”
聽了這話,我坐在駕駛座上欲哭無淚。
好在我最近已經習慣了身兼數職的待遇,一路上熟練地運用我那爛的不行的車技,總算有驚無險的將車開回洋房去了。
回到洋房後,秦焱並沒有急着脫去他那身淡青色的唐裝,端坐在沙發上捧着一杯咖啡,示意我在他對面坐下:“顧老爺吩咐你做什麼?”
“倒不是什麼大事情,只是吩咐我找你去給他解一解夢。”
有了以上那句話作爲前言,我順順利利的將顧老爺與我見面時的精神狀態描述了一遍,只是略過了我和顧景玉的事情不提。
近來我偶爾能感覺到秦焱落在我身上的視線帶着令人心慌意亂的熱度,他是恨我的,又彷彿不只是恨而已。
比如此刻。
我不急不緩的將事情完,舉起茶杯放在脣邊抿了一下,擡眸時不經意般的掃過秦焱的俊顏。
他的瞳孔極黑卻少有光澤,像是兩顆無機質的水晶琉璃,盯着人的樣俊朗又專注,於我來卻是足以冷汗津津。
見我完,秦焱長而翹的睫毛在半空中忽閃了一下,突如其來的笑了一下,低聲重複道:“毒蛇環伺,繞樑吐信……他是在疑心身邊有內鬼,還是已經知道了,你就是那個內鬼?”
要是顧老爺特意將我叫去,是爲了藉着解夢來提醒我這一點,倒也不算沒有可能的。
心中激烈的跳了跳,我脣邊的笑容不經意間被冷峻取代,直視着秦焱的眸問:“他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毒蛇環伺,繞樑吐信。
單純分析來看,假如真的是秦焱所的意思,那麼前四個字應該暗指敵人不止一個,後四個字則是顧老爺明確的感受到了敵人對他的威脅。
但現在沒了賬本的我無疑與被拔了牙的老虎無異,他要了我的命都是一念之間的事情,我又怎麼談得上對他有所威脅?
除非……
心中雪亮的倒吸了一口冷氣,我恍然大悟的睜大了眸。
看來白家賬本丟失的那件事情,有八成以上的可能不是顧老爺吩咐的,纔會導致他直到賬本丟失了的一星期後也並不知情。
可要是這樣來……
我神色複雜的抿緊了脣,心翼翼的問道:“那他叫你去解夢,究竟是爲了什麼?”
“無非是想聽聽我會怎麼罷了。”秦焱無所謂的笑了笑:“你看,這樣簡單的夢境,即便是街頭算卦的都能解釋的一清二楚,沒道理他非要叫我親自去。”
“他想知道你是不是和我一夥的?”要真是這樣,顧老爺對我的懷疑已經相當深刻,只怕等到我和顧景玉完婚,他再通過顧景玉收集稍許的線索,就會直接定了我的罪了。
“不,從我介紹你嫁進顧家那天起,顧老爺就應該知道我和你是一夥的了。”到這裡,秦焱似笑非笑的望了我一眼。
那眼神中含義頗深,令我如觸電般指尖一顫,迅速的垂下眸不與他對視。
秦焱並不介意我的不配合,簡簡單單的道出了顧老爺的心思:“如果我和他這是個吉兆,毫無疑問明你就是他夢裡的毒蛇之一。我要是按照原樣爲他解釋,甚至解釋的越嚴重越駭人,反倒能替你洗脫那麼兩分嫌疑。”
話到這裡,我如蒙大赦的點了點頭:“應該是這樣沒錯,就按照你的辦,秦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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