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爺孫倆將就着病牀上的便易小桌對弈。
“將軍!”雷爺爺笑眯眯地舉起棋子,手舞足蹈樂得像個孩子,“你又輸了,鳴鳴啊,你這棋藝可沒長進喲。”
“還是初中那會跟您下過,這麼多年,確實荒廢了。”雷鳴霄像換了個人,有說有笑。
鳴鳴?這樣乖巧還真像個鳴鳴。莫笑一邊舀湯,一邊偷瞥,差點沒憋住笑。意識到失態,她竭力平靜面容,這段日子喜怒哀樂似乎全揪在這個男人手裡。前一秒還在哭,可後一秒因着他的“深情”,她卻又不爭氣地開了顏。雖然那張照片還是像塊石頭硌在心上,她卻沒心沒肺地逼着自己翻篇。既然相愛着,不翻過這篇,終究會走不下去。
雷鳴霄掃到她在偷笑,笑還掛在嘴邊,警告的眼神已經拋了過去,威脅的意味頗濃。
雷爺爺虎了臉,啪嗒就拍上了孫子的手:“不帶這樣欺負我孫媳婦,個臭小子。”
“爺爺,乾貝菌菇湯,清淡,對腸胃好。手生,做得不好,您嚐嚐。”莫笑乖巧地捧着湯送了過去,臨了,還不忘端着勝利者的姿態衝雷鳴霄癟了癟嘴。
這對小夫妻湊在長輩跟前,也許是昨晚達成了默契,男的收斂了厭煩人的冷酷勁,女的卸下了冷漠心防,看着還真似對歡喜冤家。
雷爺爺笑得眼睛眯作一條縫,一個勁稱好:“嗯,好喝,比小路的手藝還好。”
雖只見過爺爺兩面,莫笑卻有種說不出的親切感。她挨着牀沿坐下:“您要是喜歡,我天天給您燉。”
“好,好,好孩子。”雷爺爺笑得合不攏嘴。
雷鳴霄的臉色卻簌地暗淡,看莫笑的眼神也冷了:“你八月份考試,哪來那麼多時間?”這個女人赤裸裸地諂媚討好,他差點就看漏了眼。絕不能給她過多討好爺爺的間隙,萬一真討得爺爺歡心,他要動手可就綁手綁腳了。
“我是傳說中的考霸,熬個湯又耽誤不了多少事。”莫笑也就當着雷鳴霄纔會耍賴鬥嘴。
“就是!”雷爺爺幫腔。雷鳴霄便只好賠笑了。
除了這段冷場小插曲,整個上午,老爺子被哄得很開心,夫妻倆也是前所未有的默契恩愛。
出住院樓,雷鳴霄斜着眼睛上下打量身邊的女人:“看不出還有兩把刷子。”剛纔,爺爺好一頓吹捧,他沒忍住嚐了一口,湯鮮而不腥,滑而不膩,確實不錯。
莫笑嘟嘴:“照着菜譜做唄,劑量都有,我高中化學實驗可是A加。”
雷鳴霄頓時黑了臉,伸手捏住她的臉蛋:“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說得跟讓人吃了*一樣。”
“呵……毒不死你。”莫笑擡手拂不開他,踮起腳,睜大那雙亮澄澄的大眼睛瞪他。
“還嘴硬?你昨晚搶了書房鑰匙,把我鎖在門外,還沒跟你算賬。不是說好有老婆的樣子嗎?分房分牀算什麼?”
他耍賴的樣子叫莫笑心虛,雖然決定前事不計,可到底下不了決心邁出那步。她彆着頭躲閃:“幹嗎?鬆手。”
這兩人顯然還沒從病房秀恩愛的慣性裡脫離出來,打情罵俏的樣子憑的讓某些人看着不爽。“像什麼樣子!”沒好氣的一聲怒斥傳來……
莫笑驀地扭頭,直撞上婆婆尖刻的眼神。“媽——”她見鬼一樣下拂開雷鳴霄。
雷媽媽瞥一眼媳婦,臉色十分難看。她衝着兒子:“既然吵着嚷着回上海,在雷氏就得好好做出點成績來,成天跟段子昊瞎胡鬧什麼?他個二世祖會做什麼生意?賠了錢是小,賠了臉面是大。別叫那對狗男女給看扁——”
“行了。你當我還十三歲?”雷鳴霄繃了臉,“爺爺都等你一上午了。”“笑笑,走。”他拉過妻子就朝停車位走。
雷媽媽瞪一眼媳婦,眼神狠戾得近乎吃人。
對那次咆哮心有餘悸,莫笑被威懾住,腳步都冷不丁頓了頓。說實話,她真有些怕婆婆。一張千年不化的寒冰臉,嘴裡跑火車似得蹦出不堪入耳的污言穢語,“賤人、狗男女”,可要命的是,任何人都無法和個病人計較。她同情地偷瞥丈夫,眼神滿溢着憐惜。
雷鳴霄又恢復一貫的冷漠,好像剛纔病房裡的真是另一個人。
這時,私助路阿姨小跑着追了上來:“雷少,雲風好多天都沒着家了。你的話,他最聽。你跟他說說,讓他回家喝湯。”
雷鳴霄頓了頓。瞥一眼莫笑,他似有所顧忌,又似更不耐煩。他看都沒看路阿姨就敷衍着點了點頭。
“還有……”路阿姨猶豫,又追了兩步,“地產不是平頭百姓玩得起的。我知道,你拉雲風入夥是關照他,可是,我還是希望他平平淡淡地生活。創業不適合他。”
雷鳴霄總算停了下來,臉色很不好看,話也回得很堵:“路姨,我當風仔是自己的弟弟,絕不會害他。我給他的是乾股。”
乾股?只出力不出錢?路阿姨有些意外,釋然卻覺尷尬:“謝謝雷少。”她對着莫笑禮貌性地點點頭,就又面無表情地走了。
莫笑實在沒看懂這兩人的表情。風仔叫路雲風?是路姨的兒子?她其實一直納悶,爲什麼雷鳴霄的這位助手兼死黨,見她永遠一副冷冰冰,甚至暗帶敵意的樣子。臺灣男人說話糯膩,爲人更是溫柔,怎會那副樣子?如果是母子,倒說得通了。路姨就永遠端着副專業私助的臉孔,兒子不苟言笑,再正常不過。可是……
車子駛出很遠,莫笑還在出神。她看一眼身邊的男人,忽然感到有些陌生。她此刻才發覺,和他糾纏了一年多,她對他卻知之甚少。更不安的是,她總覺得他刻意隱瞞了什麼,比如路雲風。她在溫哥華住院的時候,就認識了路姨,也見了風仔,可他從沒告訴她,他們是母子或是其他什麼親戚關係。哪怕現在,他也沒說。
“想什麼?”雷鳴霄總算髮覺她的異常。
“風仔是路姨的兒子?你……和子昊、風仔在合夥做生意?”莫笑沒忍住好奇。她太想知道與他相關的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