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衆目睽睽之下扶蘇被嬴政帶回寢宮,而且還是被怒氣衝衝的人夾在腋下穿堂走院帶回到住處。一時間大王子在求學第一日就惹怒君王的消息如流感病毒般快速蔓延於大秦的後宮與朝堂。
有人擔憂,有人幸災樂禍,也有人觀望靜得事態變化。
得到消息的婉夫人帶着人急匆匆趕到嬴政的住處,在內‘侍’的傳報聲中焦急走進殿內便瞧見她那平日裡乖巧聽話的寶貝兒子正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在寢宮的角落裡罰站。
看見大救星趕到,一身委屈的扶蘇‘激’動得不管不顧拔‘腿’就往前跑,中途因‘腿’腳不利索和過於短小的緣由而摔了一跤。
殿內的地上都鋪着厚實的毯子,那一跤摔下去也疼不到那裡去,扶蘇更是不在意,直接爬起來接着跑。
可這瞧在殿內的衆人的眼中卻是件不得了的事情,先不說那跌趴在地的人是個三歲的小孩子,就是他秦國大王子的身份便金貴的不得了,剛剛扶蘇摔得那一跤衆人可都是跟着心一顫。
嬴政和姬婉自不必說,這兒子可是兩人的心頭‘肉’,平時打個噴嚏兩人都得驚個半死。這殿裡的宮人們更是不用說,主子有個好歹都是因他們照顧不周,皇長子有個什麼他們都得拉出去償命,哪怕是保住小命也得挨頓胖揍。
扶蘇這一摔也摔得有些突然起,碼突然得衆人都沒有個防備。以至於這小人如大餅子般摔趴在地時沒個人反應過來上前相扶,等反應過來時小主子自己就爬起來跟個沒事人似得接着跑。
屋內的奴才們感嘆這孩子不愧處於帝王之家,摔個跤也沒像平常人家的孩子哭嚎耍鬧,但也沒忘自己的失職,一個各忙跪在地上請求饒命。
身爲母親的姬婉沒空想這麼多,兒子摔跤讓她的心‘騰’地一下揪起來,忙起身迎去把跑上前的扶蘇拉進懷裡好個檢查。
坐在榻上嬴政面‘色’如常但心裡卻是驕傲的不得了,覺得自家的兒子小小年紀就有如此風範果然應了虎父無犬子這話。想起昨日自己在其他妃子處瞧見那學走路時不慎跌一跤就哭起沒完的其他王子,嬴政越發覺得這世上沒人能比得上他的蘇兒。
不過又想到今日被自己當做寶貝的兒子居然明目張膽的去摟別的男人的大‘腿’,嬴政好不容易退下的怒火又躥了出來。“扶蘇!爲父許你回來了嗎,回去站好!不然以後晚上陪你睡覺的就是這秦國最醜最老的‘女’人!”知道扶蘇喜歡美‘女’嬴政就不信他不怕。
自己那便宜父王不容置疑的話語令扶蘇險些氣得背過氣去,想到這人也許真的會找這麼個可怕‘女’人出現在自己面前,扶蘇不得不委曲求全。
一步三回頭,哭喪着一張可愛的笑臉,扭着衣襟彆着小‘腿’,扶蘇嘟着嘴站在角落偷偷對母妃姬婉投去祈求的眼神,對父王嬴政怨恨無比。
瞧瞧自己的夫君,又看看自己的兒子,姬婉怎麼想都覺得這一大一小有些莫名其妙。走回到榻邊坐下,姬婉見嬴政盯着兒子偷笑,咳嗽一聲輕問道:“蘇兒這是犯了什麼過錯讓大王如此生氣。”
見扶蘇站在牆角扭扭捏捏的樣子好似自己小時在邯鄲街頭瞧見賣藝人手中牽得小猴子,一臉的可憐委屈和無辜,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盯着扶蘇的小臉嬴政越瞧越像,忍不住笑了起來。突聽姬婉相問今日事情的緣由,因而隨口敷衍道:“衝撞夫子失了禮法,寡人瞧扶蘇實在是被人寵壞了,以至於忘了自己王子的身份。”
聽了嬴政的話姬婉臉‘色’一變,起身走到君王面前直身跪下,左右兩手相扣放在‘胸’前。“是臣妾平日裡嬌慣寵溺蘇兒,一直疏於教導他禮法,還請大王鑑他年紀還小擾了他這一回,臣妾日後定好好管教。”
沒想到姬婉竟會跪在自己面前嬴政一愣,揮退殿中衆人,上前攙起姬婉。“姐姐這是做什麼,是讓阿政難做嗎?”
“失禮法之事可大可小。”姬婉跪直不起,張口答道。
“是阿政的錯,我不應該拿這事胡語。”攙扶起姬婉嬴政把今日的事情給姬婉大概講了一遍,說了自己讓扶蘇裝病的事情,但沒說自己生氣的主要原因是看見兒子主動去抱除自己以外的男人。
不贊同的瞪了嬴政一眼,姬婉伸手招過嚇‘蒙’的兒子,語帶責怪道:“阿政所做之事定有自己的想法,只是你不該利用蘇兒。韓公子這人我曾聽過他的大名,撇去他的才華不說他也是韓國的王子。他能爲蘇兒的老師這當然好,即使不願阿政也應善待與他。”見嬴政皺眉,姬婉一笑,“人雖不能治國,然他的見解卻可以另一種形式留下。”瞧嬴政豁然,姬婉便知他已明瞭自己的意思,於是低頭瞧向改茫然爲驚訝的兒子。
“蘇兒可知今日自己錯在哪裡?”
瞧着自己的母妃扶蘇心中有些惆悵,心道宮中這地方哪會有簡單的‘女’人,哪怕她再淡定不爭。聽了姬婉的問話他回身斜了一眼嬴政,回答道:“不該……受人……‘誘’騙……”
“還有呢?”姬婉彎下腰。
還有?沒了啊!扶蘇想不出自己今天除了和人家同流合污裝暈倒還做錯了什麼。
“不該衝撞了已爲你師者!”見扶蘇似真的不知自己今日失禮的行爲姬婉只得代答。看眼呆愣的兒子姬婉真的生氣起來,掰開扶蘇扯着自己衣服的小手。“回去背下《管子?弟子職》,一日背不下一日不得到我院中。”
“母親!”想到不能與自己的美人孃親同‘牀’扶蘇馬上擺出可憐相,哪知這次根本不管用。
“阿政,我看這次就有你每日晚上‘抽’空教導蘇兒《弟子職》吧,全當再溫習一遍。”爲父者因兒子苦悶而偷笑,而身爲兒子的人則因父親‘露’出苦笑而得意,姬婉心中更氣,接着道:“從今日開始蘇兒就留在你父王身邊,與他同住,盡些孝道。”說罷,留下兩個輪着幸災樂禍對方的人瀟灑離去。
當夜,一個忘記《管子?弟子職》內容的人和一個壓根就不知道有這麼一個東西的人坐在‘牀’榻上兩兩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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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手中的筆韓非對竹簡上剛剛寫完的字跡吹了吹,擡頭看向站在一旁燭臺處調亮燭光的‘蒙’恬,心中有些苦澀。對這個比自己小十歲的男人說已經斷了所有念想那時假話,但他清楚的明瞭他們兩人之間是不可能有任何結果。
男子之間的事情不說是諸國氏族和權勢之人空閒時褻玩的樂趣之一,光是他們兩人之間的身份就已經註定一切。
雖然自己一直不願承認,可秦國將會在不遠的將來吞併韓國已是不可避免事情。他們一個是秦國的將軍,一個是韓氏子孫,兩人沒有任何轉機。更何況自己還是一個樣貌普通身有隱疾的人,這一切都會令對方成爲天下的笑柄。
他是天下聞名的將領,年紀輕輕便戰功卓著。出身名‘門’望族,深得帝王信任,未來在朝堂上的路定是一番風順,而自己只能成爲他仕途上的絆腳石和污點。
察覺到一直緊盯自己的視線‘蒙’恬放下手中挑‘弄’燈芯的工具,轉過身對人大方一笑,惹得對方紅了臉。“這光線可夠?”英俊的面容上帶着淺笑,‘蒙’恬走到韓非身邊拿起一件衣服爲他披上。“夜深天涼,你們讀書人身子單薄還是多加件衣服爲好。”倒了一杯熱茶放在韓非手中,看眼桌上謄寫的竹簡‘蒙’恬接過來仔細瞧了瞧,問道:“這是你新寫的治國之道?”
喝口熱茶暖暖身子韓非點頭,上面是強國之策,只可惜寫出來也是無人欣賞。
拿着竹簡的手的忍不住因上面的提出的觀點而‘激’動得顫抖,‘蒙’恬心中泛起‘激’‘浪’,惋惜韓非少有的學識被人不識而棄,更感此人生錯了地方。“文中所想只有大秦可施,你知。”
眼神黯淡,韓非又怎會不知這天下真正賞識他,願意聽他所言並付之行動的只有這意‘欲’一統天下的年輕秦王,只可惜……
“我……我……我與……李斯不同……”韓非垂頭,他也想施展抱負,只是命運使然。
李斯和韓非都出於荀子‘門’下,兩人都是世間難得有治國之才的人。在現代來說李斯像是一個公司的老闆,善於管理和運作。而韓非則是大學裡的學者,提出管理的方法制定法規。
李斯是楚國的貧民,他有學識有能力,可以選擇更有利於自己發展的地方。所以他可以毫不猶豫的到秦國實現自己的理想,展現自己的抱負,改國籍爲秦。
可韓非不同,他不只是韓國人,更是韓國皇室的人,這注定了他不可能同李斯一樣輕易放棄自己的國籍另投他處。也不可能幫助秦國攻打和吞併韓國,這是不忠、不義、不孝。
有幸遇到賞識自己,與自己觀點相同的志同之人是件幸事。何況這人還是國家君王,還願把自己的學說用以治國之用,只是‘忠義’二字容不得韓非再做他想。
放下竹簡‘蒙’恬怎會不知韓非的難處,但不得不問道:“如韓氏滅國,那一天你會怎樣?”
“韓非……乃……韓氏子孫……國亡、家亡……豈可獨活……我……”
“那你更應該活着,活着見證……”‘蒙’恬憤怒的打斷韓非要說的話,不過後面他還來不及出口的話馬上被另一人接過。
“那你更該活着,親自去見證滅韓之國將如何用自己的學說開創盛世,而這國也亡有所值!”勤勉殿後室的臥房‘門’被人一把推開,一大一小兩人站在‘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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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滿腦子都是如何一統六國建立大秦帝國的盛世,爲了國家顏面和堵住悠悠之口,他能把自己不守‘婦’道甚至要弒子篡位的親母除掉,對這樣一個人你能指望他記住一篇尊師重道的文章?
扶蘇,一個長在紅旗下,聽着港臺歌,看着日本動漫畫,趕上了一系列重大事件和改革以及流行疾病的傳奇八零後,更不能指望他能知道有這麼一篇尊師的偉大著作。
無論古今,爲父者都想要在自己的兒子面前保持自己高大無比,無所不能無所不知的形象,因而嬴政死都不會在兒子面前承認妻子口中的文章自己十年前就忘沒了影兒。
父子兩盤‘腿’坐在榻上大眼瞪小眼,嬴政不時望向緊閉的房‘門’,心中嘀咕着趙高去書庫找書怎麼至今不歸。
中午邊關傳來急件,嬴政連午飯都沒吃便急匆匆趕到議政殿招來衆人商議。而扶蘇在吃過飯後便在帝王的寢宮裡爬上‘牀’睡了一個美美的下午覺,直到晚飯時才爬起來。
父子兩人吃過晚飯後這纔想起有任務沒有完成,而嬴政也纔想起自己忙了一下午早已忘記命人去找寫有《弟子職》的竹簡。於是趁兒子扶蘇晚上喝多了湯跑茅房時連忙招過趙高命他去找,只是過了一個多時辰也沒瞧見找書的人回來。
開始只是略有懷疑,現在扶蘇十分肯定他這便宜爹肯定也不會,而且還正打算不懂裝懂,於是眼神裡忍不住溢出濃濃且強烈的鄙視,其怨念令嬴政無法再繼續裝糊塗。
上前一把抱起兒子,嬴政招來宮娥爲自己穿戴上斗篷抱着扶蘇出‘門’。
“去哪?”晚上有些寒氣,難得有暖爐扶蘇特別自覺的窩在嬴政懷裡。
“去見肯定會這《管子?弟子職》的人。”嬴政憤恨道。
“他肯定會?”扶蘇有些不信。
“放心,他要是也不會,你母親就不會再‘逼’我們父子倆了。”
“誰?”
“韓非!”
……
坐在偶像的身邊,聞着這人身上淡淡的松子味,扶蘇不時把自己的小身子往上蹭。還偷偷用自己的小手去‘摸’韓非的垂放在一側的左手,然後又捂着自己的嘴偷笑,令站在嬴政身邊的‘蒙’恬困‘惑’得皺起眉頭。
光有樣貌沒有學識,這樣的人再美也是浮雲,哪裡比得上這內涵大把的人。左手支在盤起的膝蓋上,杵着頭,扶蘇‘‘色’‘迷’‘迷’’的盯着韓非瞧,把正在默寫《弟子職》的韓非‘弄’得如被針扎,執筆的手忍不住發顫。
“簽名,簽名!”用白白的小手指着落款處讓韓非寫下名字,在接過竹簡時還趁機沾了人家幾下便宜,而這一切正被看完韓非新作擡起頭來的嬴政抓了一個正着。
把手裡的東西塞給身邊的‘蒙’恬,大步上前從中間斷下接過竹簡,嬴政伸手一撈把扶蘇提了起來,警告的瞪了一眼正要大呼小叫的扶蘇。“寡人的話先生在好好想想,不必急於做出回答,日後有事直接告知‘蒙’將軍便可。今日蘇兒拜先生爲師,以後每五日寡人便命人送他到此,平日裡不打擾先生著書。”說完要說的話嬴政在韓非驚訝的表情下再次夾着兒子離去。
在日後的一段日子裡,無論風雨扶蘇都會被人早早從被窩裡挖起,然後被某人強制‘性’帶上早朝。
就在扶蘇渾渾噩噩‘混’日子見偶像時轉眼見到了秦王政十五年(前232),看着嬴政和李斯等謀臣每日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長,每晚更是盯着地圖直到深夜,他這纔想起從這年起將接連有大事發生,於是往勤勉殿跑得更勤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