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劉禿子該死,”說到這裡,小苦月回頭狠狠地瞪了一眼正瑟縮在牆角雪堆裡面,已經昏死過去的劉禿子,恨恨地說道。
程主一有些出神地看着程苦月,面上的神情有些奇異。在程主一看來,程苦月是隻有六歲大的小孩子,但是卻有如此高的靈性,甚至還有如此清晰的思路和表達能力,這都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這個事情,讓他心裡隱隱下定了一個決心。
程家的活計,後繼有人了。程主一心裡一陣欣慰,不覺伸手撫摸了一下小傢伙的腦袋。
“所以你想給她報仇是嗎?”老人家沙啞着聲音問道。
“嗯,我昨晚睡着之後,又做了一個夢,那個女人領着我走進了三叔的院子,然後我就看到那個劉禿子躺在了屋子裡的牀上睡大覺,所以一大早我就來找他了,我要砍死他!”小傢伙滿臉氣憤地說道。
“嗯,”聽到這裡,老人家沉吟了一下,抽了一口旱菸袋,接着卻是有些疑惑地看着小苦月問道:“這劉禿子當真是可恨,可是,他爲什麼要殺了那個女的呢?”
“這個——”聽到老人的話,一直滿心義憤的小苦月反而是遲疑了起來,接着卻是搖搖頭道:“這個我不知道,夢裡我也沒看到他殺她,可是,不是他殺的,又會是誰呢?”
“看來事情沒那麼簡單啊,得唻,反正咱們也不是官府,也不負責破案子,一切都等官府來了再說吧。到時候他們自然會問清楚來龍去脈的。”老人家微微一笑,並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因爲他覺得小苦月能夠通靈,能夠得到這麼多信息,已經是非常難能可貴了,想要讓他一下子把所有的,屬於成人世界裡的東西都弄清楚,那顯然是一件不太現實的事情。
不過,不管怎麼說,他還是得到了極爲有用的信息,從他敘述中,至少可以知道那個女人是被劉禿子買來的,被他虐待了,毆打了,強暴了,最後,可能是受不了這樣的折磨,死掉了,然後就被劉禿子這個沒人性的禽獸給分屍掩埋了
。劉禿子這樣做,當然是爲了逃避官府的追查。
這個時候,程主一不禁想起了一個事情。他記得,不久之前,大約也就是兩三個月以前,那個時候天氣剛冷下來。聽人傳說,劉禿子好像是又買了個媳婦,而且是水靈靈的一個女孩子,不過,後來這女孩子似乎也是跑掉了,不知所蹤了。
按照這個情況來看,這女孩子應該是並沒有跑掉了,她被劉禿子給弄死了。
事情到了這裡,似乎有些清晰了。
可是,讓老人家沒有想到的是,就在這個當口,牆腳昏死過去的劉禿子突然醒了過來,而且醒來之後,那兩眼就有些發直,接着就瞅着前方,一直嘿嘿地傻笑了起來。
見到這個狀況,老人家皺了皺眉頭,似乎是爲了刻意培養程苦月的道行,於是就對小傢伙說道:“好孫子,你微微眯眼,側着,瞅瞅他,看看他身上有沒有什麼奇怪的東西?”
聽到老人的話,小苦月很乖巧地照做了,但是,他看了半天之後,都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最後只好搖搖頭,很無奈地說道:“爺爺,沒什麼啊,他身上什麼都沒有啊。”
“哦?”聽到小傢伙的話,老人家也有些疑惑皺了皺眉頭,接着也眯眼朝那劉禿子瞅了瞅,發現果然沒有什麼異常,不覺是有些感嘆地出了一口氣道:“看來是驚嚇過度,得了失心瘋了,這下可就沒個明白的時候了。官府估摸着也沒什麼辦法了啊。”
果然,官府的人很快就來了,把劉禿子帶走了,順道還帶走了程苦月挖回來的那支斷手,然後,在程苦月的指引下,官府的人又在一處山溝裡面挖出了一個女人的頭,那頭由於埋得不深,已經被野狗啃得只剩下白骨和頭髮了。
但是,這個時候的劉禿子已經是完全處於失心瘋的狀態了,官府的人也沒法從他嘴裡問出更多的東西。
後來沒辦法,縣裡的人草草結案,說是劉禿子殺人,然後判了秋後問斬。
可能是官府的人比較忙吧,他們直到案子結了,都還沒把那個女人屍體的其他部分找到
。
這個事情,到了這時,幾乎就是不了了之了。大家都說是劉禿子殺了人,被抓起來了,但是卻不知道他殺的是誰,爲什麼要殺人。
而這事之後,程苦月便一直呆在了程主一的家裡,開始跟着程主一學活計。程主一願意親自傳授活計給程苦月,程全夫婦兩人自然是十二萬分願意,於是也就放心下來,讓程苦月跟着程主一學東西。
程苦月靈性高,學得很快,這讓程主一很開心,但是,程主一也有一個事情不太放心,那就是,他發現程苦月經常半夜會一個人爬起來,光着腳往外走,然後遊蕩一圈又回來。
按說,程苦月的這種狀況,那要是放在現代,那是典型的夢遊症狀,但是,那個年頭,迷信啊,人的思想落後,特別又是在農村裡面,誰懂得“夢遊”這個東西啊?那個時候只會以爲是人中邪了,又或者是遇到鬼了,壓根就不會想到什麼科學的解釋。就比如程主一對於這個事情的解釋就是,可能是因爲程苦月會通靈,然後就經常會有一些怨氣難平的髒東西來上他的身,想要通過他,傳達自己的怨氣,平復自己的冤情。
可是,讓程主一想不明白的是,每次程苦月半夜起身出去遊蕩一番之後,第二天,他問起這個事情,程苦月卻都是一臉茫然的神情,似乎對夜裡的事情毫不知情,也沒說有什麼鬼魂要找他還願。
這個事情可讓程主一心裡有些疑惑了,他越發覺得程苦月非同一般了,準備好好查探一下這個事情的究竟。
於是,這天晚上,又看到程苦月光腳下牀,出去遊蕩,程主一就悄悄地跟了上去。
這麼一路跟下來,老人家還真發現了一點異常,原來,程苦月每天晚上出來遊蕩,並不是在房子四周轉一圈就回家的,而是一直往村頭走的。他沿着村裡的土路一直走到外頭的一處四岔路口,然後就在四岔路口轉悠了起來,一邊轉悠還一邊自言自語唸叨着道:“是哪條呢?是哪條呢?怎麼找不到?怎麼找不到?”
當時,見到程苦月的狀況,老人家心裡一陣疑惑,暗想這路四通八達的,你要去哪裡啊,怎麼會找不到路呢?
但是,讓人沒想到的是,就在老人家心裡正疑惑的時候,猛然擡頭間,赫然見到在那四岔路口處的一顆歪脖子槐樹上,居然掛着一個白色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