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忘初心,放得始終。
這句話顏炎很熟悉,是什麼地方看到的她已經忘光了。可是當老九低低的說着他們都不要忘了最初的心的時候,她滿腦子都是這樣兩句話。
自己的初心是什麼?
自己當初來到大清,不,甚至在她沒有穿越到大清之前,她的初心是什麼?顏炎很努力的區想,但是腦海裡卻不停的閃現出八福晉那絕望的臉孔,閃現出那毫不猶豫刺進自己身體裡的匕首,閃現出紫禁城那長長的永巷,還有乾清宮的青石地板。
顏炎終於發現,原來在這十年中,她早已經把自己迷失了。失去了剛剛到來時的不屈與衝勁兒,也失去了最初的平靜與自信。
是的,現在的她不斷的在否決着自己。雖然她想了一個又一個的主意,但是那些都偏離了主要航線。她已經不是在爲了改善自己的生活而去想這些主意。她已經完全是因爲不想讓旁人小瞧了自己,纔會去想這些主意。
老九說的一點兒都沒有錯,她是忘了最初的心,而且忘的徹底。
其實,老九也許一點兒也不需要她能在所有的皇子福晉中拔得頭籌,老九也許一點兒也不需要在奪嫡的路上她能給與多大的幫助,老九更不需要她在日常的生活中,學會怎麼勾心鬥角,學會怎麼虛與委蛇,那麼她還在糾結什麼呢,這麼多的日子以來,她都在糾結什麼呢?
顏炎瞪大眼睛看着頭頂的紗帳,在這樣的清晨裡,竟然如此突兀的就想明白了自己的心事。原來,這裡的一切都沒有變,變得只是自己的心。
是自己的心一廂情願的告訴自己,不要拖老九的後腿,並沒有去考慮老九是不是真的這麼想了。是自己的心固執己見的告訴自己,要學會和勾心鬥角,並沒有去想過自己到底學不學的會。自己就這樣一點一點的把自己逼到了絕境,不僅爲難了自己,也爲難了老九。
顏炎無奈的想着,長長的嘆了口。
“福晉在想什麼?這一大清早的就這樣嘆氣!”小梅輕快的笑聲在屋子裡響起:“福晉快起來吧,九爺已經醒了好久,連車都備好了,就等着福晉起來出發了?”
顏炎有些不解,慢慢的將自己的視線移向了小梅:“我們要回去了嗎?”
小梅撲哧一笑:“福晉真是睡糊塗了,今日咱們不是要去觀音廟嗎?九爺一早就吩咐好的啊!”顏炎一愣,想了半天,似乎也沒有想出來老九究竟什麼時候說這話了,看來,自己還真是陷在自己的情緒中太久太久了。
小梅一回頭見顏炎又發呆了,忙上前扶起了顏炎:“福晉快快準備吧,讓九爺等着多不好。也就虧了咱們家九爺脾氣好,若是換了旁人家的,福晉這樣指不定受了多少埋怨了呢。”
青竹此時也打了一盆水進來,笑道:“你這小蹄子又亂說,小心九爺聽到好好的罰你一頓!”說完,青竹就將水盆端到了顏炎的面前,放在了一個高几上:“九爺說了,讓福晉慢慢起,他不着急的。”
顏炎瞧了青竹一眼,見青竹那副擠眉弄眼的樣子,覺得和她這個人不相配極了,不由得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青竹頓時喜道:“福晉笑了,這便是好了,奴婢去吩咐外面,半個時辰之後,準備出發!”
顏炎脣邊的笑意更大了,心情也頓時輕鬆了起來。
當她終於穿戴整齊,在院子裡見到一身常服的老九時,她不禁深深的笑了。這些日子以來,老九一直若有若無的和她保持着距離,不近不遠。既不會影響她的胡思亂想,也不會讓她有患得患失的感覺。顏炎覺得,自己真的是折磨壞了老九吧,竟然出這麼難的題給他。
想到這裡,顏炎不禁心裡一暖,快步的走到老九的身邊,拽住了老九的袖子邊,笑道:“爺今天要帶我去哪兒啊?”
老九看着顏炎如陽光一般燦爛的笑容,不由得呼吸一滯,好半晌才點了點顏炎的鼻子:“去了你就知道了!”顏炎又是一笑,拉着老九就繞過了馬車:“那我纔不要坐馬車,我要跟爺一起騎馬?”
老九任由顏炎拉着,滿眼的膩寵。顏炎一直走在前面沒有看見,但跟在後面的宋媽媽、王全兒等人都不由得深深的笑了,看來府裡那怪異的氣氛,恐怕就要消失了,希望以後也永遠都不要來了。
老九其實知道顏炎會騎馬,而且騎的非常好。當初自己在木蘭圍場上出事兒的時候,顏炎可是騎着馬飛奔到木蘭圍場的。可是這一次,當顏炎上馬之後,老九也跟着顏炎上了同一匹馬,將顏炎緊緊的圈在了懷裡。
顏炎一愣,仰頭看向老九:“爺?”
老九面不改色的道:“我怕你摔到!”說完,老九就一夾馬肚子往觀音廟的方向去了。而其他人都遠遠的跟在後面,生怕打擾了主子們。
五月的天氣雖然還有些微涼,但顏炎卻一點兒也感覺不到。她扣住了老九放在自己腰間的手,笑道:“爺爲什麼要帶我去觀音廟?難不成咱們還要去求個兒子嗎?”
老九用下顎頂了頂顏炎的頭,笑道:“又胡言亂語,哪裡像是幾個孩子的額娘了。”訓斥完之後,老九還是好心情的給瞭解釋:“咱們不去觀音廟,是去他們的後山。爺帶你去見一個人,你肯定很有興趣的。”
顏炎有些發愣,不由得轉過了頭。
誰知道兩個人挨的太近,她這一轉頭,正巧親在了老九的臉頰上。顏炎頓時就呆住了,反應了幾秒之後臉才紅了起來。老九不由得上揚了嘴角,擁着顏炎的手臂更加用力了一些,在顏炎的耳邊道:“都是老夫老妻了,還這麼愛臉紅,也一點兒都不像孩子們的額娘!”
顏炎大,不好意思的用手肘撞了一下老九的腰。老九頓時大笑了起來,讓這幾日沉積在兩個人中間的陰霾,頓時煙消雲散。
可是,當顏炎終於來到了老九所說的地方,她卻真的有些疑惑了。老九帶她來的地方,其實只是一個院落,一個居住着幾個小尼姑的小院落。
老九伸手將顏炎扶下了馬,站在院落的前面。顏炎擡頭看着那大門上的牌匾,只見上面只寫了‘靜心’二字,便再無其它:“這是什麼地方?”
老九的聲音裡似乎帶了一些追憶,低聲道:“你可以叫這裡靜心庵,也可以叫靜心堂。在裡面出家的靜心師太,是我的一位故人,你見了就會知道了。”
顏炎仰着頭看着老九,突然有些狡黠的一笑:“爺,您坦白跟我說,您到底瞞了我多少事情。我在北塢住了這麼久,怎麼不知道爺還有一位故人在這裡出家!”
老九似乎被顏炎的語氣逗笑了,伸手捏了下顏炎的臉頰:“不要調皮,靜心師太是得道高人,你一會兒休要胡說!”顏炎偷偷的吐了下舌頭:“我知道了,爺放心吧!”
老九這才點了點頭,伸手敲響了面前的大門。不一會兒的功夫,一個小尼姑就從門裡探出了頭,一見是老九,便笑了出來:“原來是施主來了,師太已經等了您許久了,快請進吧!”
老九到沒有平日裡那趾高氣昂的樣子,也回了一個禮:“有勞小師傅了!”顏炎見老九這種態度,便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陪着老九一起走進了小院。
一進這院落,顏炎便發覺,這院落還真是不小,雖然還比不上北塢莊子,但距離小字也差的很遠。院落裡打掃的很乾淨,除了幾顆顏炎不認識的樹之外,到沒有其他的東西,顯得異常的整齊,甚至是淒涼。
小尼姑一直把兩個人帶進了正中的庵堂,在庵堂中,一個年約五十多歲的老尼姑正在念經。老九也沒有打擾,只是拉着顏炎在後面的蒲團上跪了下來,虔誠的拜着觀音菩薩。
顏炎對於這些神佛的東西都看的很淡,平日裡也並不願意去廟裡上香,就更別提要磕頭了。不過今日見老九如此虔誠,她便也沒有掃興,跟着磕了幾個頭。
他們才擡起頭來,便見到那老尼姑已經停了下來,聲音和藹可親:“九阿哥這次是爲何而來?”顏炎一愣,原來這老尼姑還知道老九的真實身份。
老尼姑也沒等老九回答,便徑直的站了起來,走到一旁的靜室坐了下來。坐好之後,便指了指對面的座位,似乎是示意老九和顏炎過去坐。
老九拉着顏炎走到了老尼姑的面前,笑道:“這便是顏炎,我一直說要帶來給師太瞧瞧,卻沒成想一耽擱就是這麼多年!”顏炎看了一眼老尼姑,知道她便是老九所說的故人,靜心師太了。
靜心師太聽老九這麼一說,一雙淡然的眼睛便落在了顏炎的身上。不知道爲何,顏炎竟然覺得那視線給了她太多的壓迫感。所以她趕忙行了個禮:“顏炎見過師太!”
靜心師太眼睛一閃,溫和的道:“福晉有禮了。你們都快坐吧!”
老九這才拉着顏炎坐了下來,笑容滿面的看着靜心師太。靜心師太的眼睛依舊落在顏炎的身上,突然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顏炎一愣,但還是很認真的回答道:“今年已經二十有六了。”
靜心師太點了點頭:“倒是個不錯的年紀的,只是身子骨差了些,對不起這副皮囊!”顏炎一愣,而老九卻緊張了起來,焦急的說道:“師太,她前些日子剛大病過一場,又受了刀傷,除了這些,您給瞧瞧哪裡還不對?”
顏炎頓時心裡一咯噔,忙拉了拉老九的袖子:“爺,不用了拉!”
老九卻絲毫不聽顏炎的,順勢一把拉住了顏炎的手臂,便放在了面前的案几上:“師太,我擔心的厲害,您就給瞧瞧吧!”
顏炎不由自主的緊張了起來,看向靜心師太的眼神兒都小心了起來。而靜心師太卻淡淡的笑了:“九阿哥,病這種東西,是隨着人心走的。有人生生不願意你瞧出什麼來,你又何苦強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