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炎就這樣在北塢的莊子裡住了下來,但老九其實並沒有閒下來,除了不用趕回宮裡上早朝之外,老九沒有一點兒沐休的樣子。
如今北塢村的新農村建設其實已經非常的完善了,整個村子的蔬菜溫室都做的非常好。雖然後來老九也在其他的地方做起了這種新農村,但似乎都不如北塢村成功。如今半個北京的新鮮蔬菜都掌握在北塢村的村民手裡,可想而知這些人的日子過的如何的好。
老九這半個多月來就帶着王全兒和一干小廝在北塢村子裡巡查,畢竟北塢村當時已經被康熙化爲了老九的產業,所以這也算的上是自家的事情了。
而顏炎,遠離了城裡的塵囂,遠離了那些是是非非的執念,整個人都變得輕鬆了起來。每日老九離開之後,她便帶着小梅和青竹一起去自己當初弄的暖室去看看,或者整理一下小院。甚或顏炎還曾想,將這不大的北塢莊子都重新佈置一番,以後無聊的時候,就常來住住。
顏炎這麼想着,就這麼幹了起來。這一日早飯過後,她便窩在了自己明亮的客廳之中,在紙上寫寫畫畫,頗有些以往給老九寫計劃案時的樣子。
而小梅和青竹或在一旁陪着顏炎,或在外面採一些花朵,日子也過的愜意。而宋媽媽則也做起了日行一善的事情,主動幫北塢村的村民們看起了病。
有那麼一瞬間,顏炎覺得這樣的日子好溫馨,似乎就是自己所追求的一切。爲了這一點點心裡的悸動,她在佈置新房子的事情上更加用心了。
所以老九一進到順意軒,便見到了坐在書桌前異常認真的顏炎。那樣的顏炎整個人都散發着異樣的神采,閃耀的讓人不忍側目。
老九深深的笑了,他覺得自己帶顏炎回到北塢村子的舉動太明智了。似乎只有這個地方,纔是顏炎最初的存在,也是最初的開始。
老九看了顏炎好半晌,才靜悄悄的走到了顏炎的身邊。伸手拿起了那桌子上的各種圖紙,仔細的看着。顏炎似乎這才見到了老九,也沒有請安,只是咬着筆桿子,歪着頭看着老九:“爺,如果我在這莊子上花上一大筆錢,您不會說我敗家吧!”
老九扯了扯嘴角,突然伸手擋住了顏炎從鼻子下面的面容,只凝視着顏炎一雙動人心魄的眼睛。顏炎撲哧一笑,伸手將自己身邊的帕子拿起,利落的將自己的臉蒙上了,笑道:“怎麼?爺看膩了我這張臉嗎?還是覺得,我蒙起半張臉來,比較可愛!”
老九癡癡的看着顏炎的樣子,輕聲道:“曾經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敢看你的眼睛。因爲這雙眼睛會說話,每一個微小的眼神兒,都似乎在說着什麼,讓我一看,就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老九的聲音很低,像是在訴說什麼事情。顏炎卻完全愣住了,眨巴着眼睛看着老九,絲毫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老九卻並不在意顏炎的愣神兒,繼續道:“那個時候,雖然你僞裝了自己的面容,但是你卻是異常自信的。你的每一個點子,每一次給我的驚喜,都讓人無法忽視。可是,當我們最終離開這個莊子,你的眼睛裡卻越來越複雜,隱瞞的越來越多。”
老九的聲音沉痛了下來,伸手撫上了顏炎的臉頰。絲綢的手帕在顏炎的臉上摩擦,帶來了不一樣的觸感。顏炎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老九依舊道:“顏炎,你究竟在害怕什麼,究竟在自卑什麼?你當初的那些自信和灑脫,都去了哪裡呢?”顏炎聽着老九滿是疑問的呢喃,不知爲何,心也狠狠的疼了起來。
是啊,自己的自信和灑脫哪裡去了?真的被這十幾年的歲月給磨沒了嗎?自己在大清不過纔將將二十六歲,難道她這麼早就已經邁入了遲暮之年,一點兒朝氣都沒有了嗎?
不,她是真的怕了。這一年又一年的陰謀詭計,這一年又一年的算計。她之前只是一個妾室,她可以不在意這些。她總覺得那些正室應該不會和自己較勁這些。可是當她終於光明正大的站在老九的身邊的時候,她卻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能配得上老九了。
這就是一種怕,也是一種心理暗示的自卑。顏炎知道這樣的自己並不好,可是她卻控制不了自己。因爲只要牽扯到這些事情,她就忍不住埋怨自己的笨拙。如果她也生了這年代那些八旗貴女一般的九轉玲瓏心,是不是就能更好的幫助老九,更好的保護孩子們。
顏炎的眼神兒閃了又閃,一會兒糾結,一會兒悲傷。老九一直安靜的看着,到最後還是長長的嘆了口氣。不忍心顏炎又陷入那混亂的折磨中。他一下子將顏炎拽進了懷裡,低聲道:“好了,別想了。咱們還要在這住上一段時間,有很長的日子讓你慢慢想。”
顏炎抿了抿嘴,強迫自己丟掉了那些奇怪的想法,轉移了話題:“朝堂上沒有事情要爺去處理嗎?”
老九搖頭:“最近都沒有什麼事兒,皇阿瑪這幾日的精神不錯,所以很多事情都處理了。弘政背上的傷雖然還未痊癒,但也已經好的七七八八。所以我估計皇阿瑪又想去木蘭圍場轉一圈了,只是如今行程都還沒定,但也已經交代四哥和十四弟去準備了。我正巧這些日子閒了下來,咱們便在這裡多住些日子。”
顏炎心裡一直惦記着八福晉和她說的話,此時又不由的開了口:“八嫂說的那件事兒……”
老九一嘆,撫了撫顏炎的背:“顏炎,我們兄弟之間,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盟友。我們不需要時時刻刻記着自己的敵人是誰,只要記着自己該做的事情就好了。”
顏炎掙脫開了老九的懷抱,直直的看着老九:“也就是說,爺早就知道十四弟也不可信嗎?”
老九更是無奈了,無力的笑了笑。顏炎看着老九的笑容有些發毛,半晌才傻傻的問道:“爺笑什麼?”老九慢慢的搖了搖頭,抵住了顏炎的額頭:“這些年,我都讓你過的是什麼日子啊。將你這樣一個純淨如水的人,變得如此的執着這些事情。”
“爺……。”顏炎呢喃,但她卻真的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老九卻依舊抵着顏炎的額頭,低聲道:“顏炎,你當初是爲了什麼纔會來到這裡,你還記得嗎?”顏炎剛要張口回答,就又聽到了老九的聲音:“顏炎,我們都不要忘了最初的心,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