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旅(熙朝大公主)
“唉喲——”一個翻身讓我忍不住叫出了聲,腦子也因此一個激靈完全清醒過來!
小穗急急跑過來撩開牀簾,探頭道:“主子,主子,怎麼啦?”。
“沒事兒……”我“嘶”了一聲,恢復了趴姿,道,“……剛剛忘了,想翻身,壓了一下。”
“還很疼嗎?”小穗滿眼的同情和心疼。
“沒事兒,好多了。”我笑着寬慰道。相比昨天來說,疼痛感確實是減輕好多了,但仍然不能壓到,估計還是有淤青。
“主子,”小穗嘆了一聲,道:“奴婢先前怎麼說來着?果然出事兒了吧?昨兒個奴婢在門外聽着您哭得撕心裂肺的,魂兒都差點兒嚇……
“嘖,行了,別說了。”我打斷了小穗,她一說起,我腦海中就浮現起昨兒在南書房那不堪回首的一幕,那火辣辣的疼痛彷彿又親身經歷了一遍。一擡眼,發現小穗抿着嘴,低頭不語,一副愧疚的神情,我才覺察到方纔我的語氣稍重了點,便放緩了口氣道,“小穗,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知道你心疼我,不過,你忘了我這回以‘月事’作爲閉門修養藉口的原因嗎?”
“記得,記得!”小穗忙道,“那是因爲您擔心太皇太后的身體,怕她萬一知道皇上罰了您會氣得病發,嗯……還有就是……皇上嚴懲了秀珠,那就是告訴那些企圖陷害您的壞蛋,膽敢冒犯您的都沒好下場,這就是‘殺一…… 呃……殺一儆百’,但若是讓那些壞蛋知道,皇上其實在私下也罰了您,那今後就後……後患無窮了!”
“對。所以,你就別再嘮叨了,記住了?”
“嗻!”小穗應了一聲,問道,“主子,您肚子餓了吧?昨兒晚上您都沒進什麼東西呢!”
昨晚上的家宴我沒參加,孝莊老太太特地讓人擡了一桌到我寢宮來,可因爲傷心,再加上那兒疼的就跟針扎似的,根本沒法坐下,所以滿桌子的美味佳餚我愣是一口沒吃,爲了能睡得着,酒我倒是喝了不少。經過小穗這麼一提醒,我還真有餓得前胸貼後背的感覺,便道:“嗯,還真餓了。別的我也不想吃,就給我下碗小餛飩吧。”
小穗答應了一聲,讓人去通知膳房,隨後打了熱水來幫我洗漱,洗完不久,熱騰騰香噴噴的小餛飩就送到了房門口,小穗接了進來,將它擺放在我牀頭的凳子上,我拿起勺子吃了一個,卻發覺這樣趴着吃非但累得很,而且有礙吞嚥,無奈之下,只好小心翼翼地爬起來,穿了衣服,準備站着吃。就在小穗幫我扣釦子的當口,我發現桌子上疊放着兩個圍棋盒子,很別緻的六邊形,難道……我帶着點小激動靠近了桌子,打開盒蓋一看,果然是我心心念念想着的那副“碧玉棋” !
“這個……哪兒來的?” 我指着盒子問
小穗回頭望了一眼,一面繼續幫我扣釦子,一面答道:“是皇上拿來的!”
“皇阿瑪?”我驚訝道,“他什麼時候來過了?”
小穗幫我拉了拉下襬,道,“昨兒晚上。”
“昨兒晚上?”我仔細回憶了一下,好像沒有康師傅來過的記憶,便道,“我怎麼不記得?”
“半夜來的,那時候您早就睡着啦!”小穗笑道。
“是嗎?”我拿起一顆晶瑩剔透的碧玉棋子,摸了摸。
“是呀。”小穗指着牀沿道,“皇上就坐在這兒看着您睡覺,看到今兒早上才走的呢!”
“有這事兒?”我有點不太相信,會嗎?昨天我回來之前,康師傅看着我的臉色仍有些陰沉沉的,還是福全送我回宮的呢。
“真的!”小穗點點頭,想了想,認真地道,“皇上就坐在這兒,檢查了你的傷勢,還帶了一瓶藥膏,親自給您抹上了……”
“什麼?!”我的音調不自覺地高了一個八度,同時覺得臉頰騰地一下就燒了起來。康師傅替我抹藥膏?在……在……那個部位?!囧!
小穗以爲我對她的話有懷疑,一本正經地答道:“千真萬確!奴婢記得,皇上塗藥膏的時候,您睡得迷迷糊糊的,嘟嘟囔囔地喊疼,還哭着跟皇上求饒呢。您沒看到當時皇上的那個表情,簡直心疼得一塌糊塗,眼圈兒都紅啦!”
“不會吧……你太誇張了吧?”我放下了棋子,低頭拿起勺子舀了一個餛飩放進嘴裡,輕輕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康師傅還會心疼我?昨兒他手裡的雞毛撣子可無情得很,想起那一幕,我這心裡還禁不住一陣哆嗦呢。
“奴婢可一點兒都沒誇張!”小穗嘆息道,“昨兒皇上雖打您打得狠了點兒,可奴婢覺着,他心裡最疼的還是您!昨晚上抹完藥膏,他就守在牀邊替您蓋被子啦,擦汗啦,您做夢哭的時候,他還拍着您的背哄您呢!那時候的皇上倒讓奴婢想起一個人來……”
“哦?誰呀?”我拿眼望着小穗,這丫頭抿了抿嘴,望了我一眼,期期艾艾地道:“是奴婢的額娘……”
“你可真能想!” 我失笑道,“大半年沒見,你是不是又想你額娘啦?”
“可惜奴婢的額娘已經不在了……”小穗的眼中泛起了亮光,我一驚,放下餛飩,抓起她的手問,“什麼時候的事兒?年前會親的時候,你額娘不還是好好的嗎?怎麼就……”
“其實那時候奴婢的額娘就已經病重了,她是撐着一口氣來看奴婢的,回去之後就……” 小穗說到這兒便哽住了,我心下一片黯然,可又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好,只輕輕抱住了她,拍了拍她的背,道,“你怎麼不早跟我說呢?不然,無論如何我也要放你出去見你額娘最後一面啊!”
小穗搖了搖頭,道:“那時候正好大過年的,奴婢怎麼能……”
“傻丫頭,你這傻丫頭……”我的眼睛也不禁溼潤起來。
“主子……” 小穗揩了揩眼角,擡頭望着我,展了一個笑臉,道:“奴婢已經心滿意足了,真的,奴婢的額娘走得很安心。還記得會親的時候,她還一再叮囑奴婢說一定要盡心服侍您,說碰上您這麼一個好主子是奴婢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唉……”我輕嘆一聲,擡手擦去小穗臉上的淚痕,道,“我算哪門子的好主子,居然連你額娘去世了我都不知道,我……”
“禧兒!” 還沒說完,我卻居然聽到了班第的一聲呼喚,擡眼一瞧,發現這傢伙手裡捧着個錦盒,已笑嘻嘻地踏進了臥室。這傢伙昨兒晚上曾經來過一次,我吩咐小穗推說我已經睡着了,把他給擋了出去,因爲我不想讓他看到我這副狼狽的樣子,在傷勢完全恢復以前,我都不想見他。小穗朝班第行了一禮,便要退出去,我忙求救似地抓住她,道:“別走!”小穗輕聲道:“主子,大額駙也不是外人,沒關係的啦!奴婢去倒茶,一會兒就回來。”說着轉身退出了臥室。
班第將錦盒放在桌子上,看着小穗退出去後,呵呵笑道:“瞧你們倆真不像一對主僕,倒像是一對親姐妹似的。”
我滿腦子就想讓班第趕快走,沒空理睬他的評論,一張口便道:“你怎麼不通報一聲就進來了呢?”
“怎麼了?平時我來不都這樣嗎?不樂意見到我?”班第倒是不以爲意,還伸出雙臂抱住我,在我耳畔柔聲道,“昨兒忙了一整天,到你這兒來的時候,小穗又說你不舒服已經睡了,我不是故意不來看你的,你別生我的氣,好不好?”他這麼低聲下氣的,倒顯得剛纔我的態度有點惡劣了,我帶點小愧疚解釋道:“我沒生氣,我知道你忙……所以……”
“沒生氣就好!”班第放開我,又捧着我的臉端詳了片刻,道,“嗯,看着氣色還不錯,怎麼樣,肚子還疼嗎?”
我尷尬地笑了笑,道:“嗯,好多了,呵呵!”
“你這丫頭啊!”班第寵溺地捏了捏我的鼻子,嗔道,“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再吃那麼多生冷的東西!”
“唉呀!”我摸了摸鼻子,道,“以後我不吃就是了嘛!”
班第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餛飩,道:“這是你的早膳?”
“是啊!”我調侃道,“班大人,你可真聰明。”
班第探了探餛飩碗,道:“那快吃吧,別又涼了!”
我“嗯”了一聲,剛端起餛飩碗,班第卻搶了過去,道:“還是我來餵你吧。來,快坐下。”
坐下?這會兒我是萬萬不敢坐的,略想了想,推脫道:“不用啦,我又不是小孩子,喂來喂去的,讓人看見多難爲情啊。還是我自個兒吃吧!”
“現在又沒別人!再說,又不是第一次餵了,想必他們看也看習慣了!”班第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哄我道,“乖,快坐下!”
麻煩了!我堆上笑臉,接過班第手中的碗放在桌子上,道,“你不是很忙嗎?就不用管我了,餛飩還是我自己吃,你快忙去吧,啊!”
班第怔了怔,拿眼打量了我一陣,不解道:“你今天好像有點怪啊,幹嘛總把我往外趕呢?”
“哪有?”我白了他一眼,皺眉嗔道,“這一陣子不是事務繁忙嗎?我還不是怕你爲了陪我耽誤了事兒?真是狗咬呂洞賓!”
“好好,是我不識好人心,我錯,我錯了!”班第飛快地認錯,又道,“不過,你也不看看現在都什麼時辰了,今兒的事兒我都辦完了,從現在起,我是你的了,皇阿瑪也准許了,我可以陪你一下午,把昨天的都補回來!”
暈!我無語地望着班第,忽然覺得這時候的他特像一張狗皮膏藥——貼上了死活都揭不下來!
“你這麼看着我幹嘛?”班第伸手摸了摸他自己的臉,問,“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沒有!”我無奈的嘆了一聲,掛上笑臉,半真半假道,“我只是忽然覺得你對我實在太好了,我感動得都快痛哭流涕了!”
“呵呵,你這丫頭!行了,廢話少說,快坐下吃餛飩吧!”說着就站起身,將手搭在我肩膀上就要將我往凳子上按,我心生恐懼,本能地往旁邊一躲,卻牽動了傷處,忍不住“嘶”了一聲。
“怎麼了,怎麼了?”班第扶住我,緊張兮兮地望了我一眼,道,“看你臉色都白了,是肚子又疼了吧?快,去牀上躺着去!”說着就要將我抱起來,我急忙使勁兒推開他,吼道,“別碰我!”班第滿臉的驚愕,一見他的神情,我又很覺得過意不去,只好握着他的手,放軟了口氣解釋,“班第哥哥,我不是衝你,是……是……其實我今兒心情特別不好,要不你先回去,改天再來,好不好?”說完,也不顧他的反應,就朝門口大喊:“小穗——”
“禧兒!”班第忽然大喊了一聲,握着我的雙肩,打量了我好一會兒,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兒瞞着我?”
我一驚,尷尬地笑了笑,道:“沒有,你別多心!”正巧一眼瞥見小穗捧了茶進來,便吩咐道,“小穗,你快送大額駙出……!班第忽然捧住我的臉,強迫我看着他的眼睛,道,“不對,你肯定有什麼事兒瞞着我,對不對?”
我掙開他的手往後退了幾步,調開了目光,心虛的笑道:“你想多了,我有什麼事兒可瞞你的,真是!”
“沒有嗎?”班第一步步地緊逼上來,緊追不放,“那你心虛什麼,爲什麼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乾笑一聲,邊後退邊道:“你……你真是莫名奇妙啊,什麼心虛?哪有啊?你……你不知道老盯着別人的眼睛看很……”
“當心!”班第的話音未落,我就被凳子絆了一下,屁股先撞了一下蹬腳,隨即坐在了地上,一陣鑽心的疼痛立馬激得我淚水漣漣,連大叫的力氣都沒了。
小穗快速跑過來,急問:“主子,主子,您怎麼樣?”
“唉,你呀,摔疼了吧?”班第說着一把抱起了我,往牀的方向走去,正當他要將我仰面放在牀上時,小穗大喊了一聲,“不行!”班第一愣,停了動作,疑惑地望着小穗。小穗望了一眼班第,又望向了我,勸道:“主子,大額駙不是外人,您就別顧着什麼面子裡子啦!”說完,也不等我的指示,就指了指我的臀部,低聲對班第彙報,“大額駙,主子她這兒受傷……”
“小穗!”我立時覺得羞得無地自容,截斷小穗的話頭,咬牙罵道:“你閉嘴!”
“你閉嘴!”班第居然罵了我一句,回頭對小穗道,“你快說,禧兒她到底怎麼了?”
小穗瞄了我一眼,還是對班第道出了實情:“主子她昨兒被皇上責罰了。”
“責罰?”班第聞言一愣,急問道,“爲什麼?”
小穗嘆氣道:“還不是爲了三公主?”
“三公主?”班第更加不解,道,“三公主不是病了嗎?這跟禧兒有什麼關係?皇上爲什麼責罰禧兒?”
“三公主……”小穗踮起腳尖,湊近班第的耳畔低語,“三公主跑啦!”
“什麼?!”班第瞪大了眼睛,愣了半晌,低頭望着我,痛心道,“你這丫頭,我說的話你怎麼就不聽呢?我不是讓你別插手這事兒了嗎?你怎麼還攛掇她幹出這事兒來呢?挨家法了是不是?”
班第果然不愧是康師傅千挑萬選選出來的好女婿,連思維方式都差不多,一聽到端靜跑了,立馬推測是我攛掇的!丫的,我真是比竇娥還冤一百倍!
“不是,不是的!”我還沒開口,小穗搶着替我解釋了。“咱們主子根本沒幹這事兒!主子還勸三……勸她安心等着指婚呢!是有人收買了秀珠,讓她假傳咱們主子的意思,幫三公主出走的。”
“真的?”班第低頭問我,“禧兒,你真沒幹嗎?”
我怒從心底起,朝他一瞪眼,沒好生氣地道:“愛信不信!你放我下來!”
“那秀珠呢?”班第沒理我的要求,依然橫抱着我,又回頭問起了小穗。
“秀珠這會兒在慎刑司呢!皇上說秀珠誣陷咱們主子,當衆重罰了她,奴婢還以爲咱們主子就沒事兒了呢,可誰知主子跟着去了趟南書房就……”小穗說到這兒滿臉的不忍,渲染道,“大額駙,您可不知道,昨兒咱們主子可慘了,嗓子都哭啞了……”
“小穗,你有完沒完!”我終於忍無可忍,出言威脅道,“你再嘮叨個沒完,我讓你嚐嚐板子的滋味!”
“小穗,我都知道了!多謝你,你先出去吧。”班第把小穗遣了出去,回頭望着懷裡的我,嘆道,“你呀,你呀,不聽我的話,捱揍了吧?”
“你耳朵聾了?沒聽到我是被冤枉的呀?”我白了班第一眼,道,“放我下來!”
“你不疼啊?”班第很體貼地提議,“我看,你還是上牀趴着吧。”
我忍着兩頰的一陣燥熱,抱怨道:“你想餓死我呀?趴着能吃小餛飩嗎?”
班第“嗤”笑了一聲,道:“那也是,那還是放你下來吧。”
我下了地,三下五除二迅速消滅了小餛飩,小心翼翼地爬回牀上枕着枕頭趴好,班第替我蓋好被子,“唉”了一聲道:“禧兒,你答應我,以後不管做什麼事兒,都先跟我說一聲,行嗎?別再這麼冒冒失失的,你知道我看到你現在的樣子,心裡有多難受嗎?”
看着班第緊鎖的雙眉,疼惜的眼神,我不覺從被子裡伸出手來握住他的,安慰道:“你別這樣,我現在已經好多了。其實剛纔小穗說的話有點誇張,我是哭了,可是嗓子根本就沒有啞,而且,昨天我挨的不是家法,是雞毛撣子,所以,也沒那麼嚴重啦!”
“不管是家法也好,雞毛撣子也好,我都心疼,我倒寧願捱打的是我!”班第凝視着我,懇求道,“禧兒,你就答應我,別再做那些惹你皇阿瑪生氣的事兒了,好不好?”
這回的教訓也着實是慘痛,班第也是爲我着想,思及此,我點頭道:“好,我答應你。”
班第這才放心地衝我笑了笑,又擡起我的手輕輕放在他的臉頰上摩挲了一會兒,忽然想到了什麼,擡起頭來,問道:“哦,對了,小穗剛剛說秀珠被人收買了?”
“是啊!”我恨恨地道,“都是這個死丫頭,一口咬定是我派她去協助三妹出逃的,我才被皇阿瑪狠揍了一頓!”
班第思忖了片刻,道:“秀珠這人是比較機靈,依我對她的印象,她這人本質不壞的,你待她不薄,按理說她不該對你如此無情無義,這事兒……很有點蹊蹺。”
“唉呀,聽你這話倒還同情起那個丫頭了?”我把手縮回來,極度不滿地橫了班第一眼。
“我不是這個意思……”班第耐心地解釋道,“我是在想要怎樣才能幫你洗脫沉冤,不然,你這頓打豈不是捱得很冤?”
“是很冤啊!可有什麼辦法?”我沮喪道,“那丫頭在皇阿瑪面前就是咬死了不鬆口!”
“可皇阿瑪仍然把她交付了慎刑司,這說明皇阿瑪還是保護你的,不允許心懷歹意之徒打你的主意!”
“這個我也明白,可一轉身呢,他還不是不信我?”說到這兒,我就覺得心中滿腹的委屈猶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鼻子又酸楚起來。
“嘿嘿”班第賊笑了一聲,調侃道,“就你以往的斑斑劣跡,你也別怪你皇阿瑪不信你,就是換成我……”
“滾!”我怒不可遏地抓起一個枕頭就朝班第扔過去。
班第接住枕頭,笑嘻嘻地湊過來道:“生氣啦?”
我別過頭去不理他,他卻將頭伸了過來,嘻笑道:“真生氣啦?唉喲,還哭啦?真哭啦?”
“討厭!”我推開他的臉,捂住臉哽咽道,“我不想看見你,你走開啦!”
“禧兒,禧兒?”班第輕聲喚着我,我只顧自己嗚嗚地哭不理他,嗚了片刻,不見班第再來哄我,卻聽見一小細嗓子怪腔怪調地在我耳畔道,“大公主,別哭啦,是哪個小子欺負你呀,告訴我,我去幫你揍他!”
我從指縫中望出去,只見一隻騎着小黑驢,身披紅袍,頭戴綠巾,白臉紅頰,兩眼直視前方,三瓣嘴緊閉,端莊又稚氣的泥塑兔兒爺正不停在在眼前晃來晃去,便一把奪了過來,作勢要往班第臉上砸去,豈料班第根本躲都不躲,還將頭湊到我面前來,口中道:“打吧,只要你能消氣,我保證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呸!”我將兔兒爺收了回來,嘟着嘴道,“要是打碎了兔兒爺,我還心疼呢!”
“是是是,”班第賠笑道,“只要它能博您一笑,它就比我金貴!”
“去去去,少拿花言巧語來哄人,本公主不吃這一套!”
“嗻,卑職閉嘴!”班第說完正襟危坐。
我把玩了一會兒兔兒爺,心中的氣早已消了大半,拿眼角瞟了一下,只見這小子也拿眼望着我,好像要說什麼,但又一副不敢開口的樣子,覺着對這小子的“處罰”也差不多了,總不能讓人家太下不來臺吧,便開口道:“你要說什麼,說吧?”
班第立馬一副喜出望外的樣子,道:“喜歡這兔兒爺嗎?”我“嗯”了一聲,班第又道,“那你不生氣了吧?”我裝作思索的樣子,沉吟了片刻,拿腔拿調道:“看在兔兒爺的面子上,這回就那麼算了吧,下不爲例!”
“嗻,小生這廂給大公主賠禮了!”班第說着還真照着戲臺上的崑曲小生的樣子給我施了一禮。
我忍不住笑嗔了一句:這又從哪兒學的四不像啊!”
“怎麼,不像嗎?”班第“呵呵”笑了笑,道,“這些天奉命陪着噶爾臧父子在京城到處遊逛,戲看了不少,就偷學了這麼一招,心想着什麼時候能拿出來逗你一笑的。沒成想,這麼快就用上了!”聽他這麼一說,我心中忽然一動,覺得自己方纔似乎有點過分了,喚了一聲“班第哥哥”,覺得心中有好多話想對他說,但是凝望了他半天,終究是什麼也沒說出來。
班第朝我笑了笑,伸手撫了撫我的臉,將我的鬢髮往耳後理了理,道:“好啦,禧兒,咱們該說說正事兒了。”
“嗯。”我順從地點點頭,道,“你有什麼法子找出秀珠的幕後指使,幫我洗刷冤屈麼?”
“禧兒,”班第將兔兒爺放在牀頭,握着我的手道,“幫你洗刷冤屈有辦法,至於這幕後指使我覺得還是不要去追究的好。”一聽這話,我又要發作,班第搶先安撫道,“你先聽我說完。”
“說吧!”我不悅地瞪着他,看他能說出什麼花來。
“禧兒,”班第耐心地分析道,“這個幕後主使,皇阿瑪不知道,但其實我不用查,也能推測出個□不離十來,二公主蓉玥是肯定逃不開了,甚至還能再扯上太子……”
“太子又怎麼樣?”我氣呼呼道。
“太子怎麼樣?太子是儲君,是將來的皇上,你若跟他公開撕破臉,將來他一旦登基,想要找茬治你,還不是小菜一碟?”
我切了一聲,不屑道:“就憑他……”
“禧兒!”班第語重心長地道,“這可不是鬧着玩兒的,說得嚴重一點,這甚至關係到你今後的身家性命!你也是熟讀史書的,你看看這歷朝歷代以來有多少這樣類似的教訓?就比如高陽公主吧?唐太宗在時,她也像你一樣受盡了隆寵,可是太宗一歸天,她的下場又如何?不就是因爲她與高宗李治素來不睦,被冠以謀反的罪名誅殺了嗎?這是血的教訓,你不能不引以爲戒啊!”
我用鼻子“哼”了一聲,沒言語,心道:高陽跟我有可比性嗎?還謀反呢?那也得他胤礽有本事登基,坐得上那個位子!
“好吧,”班第見我沒表態,也知道還是沒有說服我,便又跟我分析了另一項理由:“撇開太子的這一層利害關係,就單單衝着端靜這事兒的□,你也不能深究這背後主使。”
“爲什麼?”靠,不把這兩個害人精揪出來,我的氣不能順!
班第正色道:“你跟皇阿瑪交代了你一手促成了端靜與鄭家聲相好的事兒了嗎?”
“當然沒有!”開玩笑,全交代了還不世界末日啊?我只跟福全說,端靜大概是對鄭家聲有點好感,加上曾經聽我說過蘇州的風景,也許有可能會去那裡,康師傅聽了福全的彙報後也沒表示什麼異議,只是指示關保帶了一隊人馬秘密前往探尋,務必在十日之內將端靜找回來。
“那不就結了?”班第道,“你沒交代完,皇阿瑪也沒有深究,說明秀珠背後的主使也並沒有掌握對你不利的證據,但,若是你執意要把幕後主使揪出來,就難保他們會跟皇阿瑪揭發了此事,皇阿瑪若一怒之下深究起來,你覺得你到時候會怎麼樣?端靜會怎麼樣?還有那個鄭家聲,他會怎麼樣?”
聽完班第這一席話,我冷不丁打了個寒戰,所有的抱怨,委屈,憤怒,憎恨統統在一瞬間深埋在了寒冰之下。
“別怕,別怕,”班第覺察到了我的異樣,緊緊地握住我的手,安慰道,“事情不是還沒那麼糟糕嗎?只要你聽我的,這些就都不會發生。”
我望着班第,緊咬着下脣,點頭道:“嗯,我聽你的,不找幕後主使了。”
班第撫了撫我的臉龐,笑道:“好,一切都交給我吧。你看着吧,我一定要讓秀珠親口承認是她誣陷了你,還你清白,消解你們父女之間的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