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心結
57、心結
看着胤禌明顯驚魂未定的樣子，胤禩輕嘆了一口氣，道：“十一弟，回宮之前，你最好先做好心理準備。
“恩？”
胤禩拉開兩人間的距離，將胤禌輕輕放在平坦的地面上，道：“你想想，你第一次出宮，就遇到了地動，還差點受了傷。皇上那邊自是不必說，宜額娘那裡……”
被胤禩這麼一說，胤禌馬上就想到了宜妃的反應，不由得沮喪地低下頭，說話的聲音也變得有氣無力的：“額娘一定會禁我的足，不會再讓我出宮了。”
“啊，八哥。額娘她們還在宮裡……”這場地動來得突然，胤禌突然間想起宜妃等人還在宮裡不知現在情況如何。
“放心，宮裡這麼多伺候的下人，宜額娘和九弟他們不會出事的。”胤禩安慰地說着，不過他也是有些擔心，良嬪……應該沒事？
就在兄弟倆擔心宮裡面的親人時，一個不怎麼讓人愉悅的聲音很突兀地傳了過來。
“請不要誤會，我們沒有惡意。”本該謙和的話語卻帶上了盛氣凌人的語氣。
胤禩不甚在意地向聲音的方向看了過去，只見一個四十開外的男子正走過來他們這邊，可是被侍衛們給攔下了。
“這位小公子，是這樣的。我家小少爺口渴了想喝水，可是剛剛地動，我們實在是找不到可以喝的東西，不知您可不可以……”男子沒有將話說完，反而特意地看了看胤禩手中的水囊，意思很明顯了。
這名男子衣着華貴，看上去像是大戶人家的管家，如果是遇上不想惹事的平民或者官家子弟，或許就會讓給他了。不過也算他倒黴,這麼多人中偏偏找上了最表裡不一的某人。
“不行。我弟弟也想喝水，你去別的地方找。”胤禩一點面子都不留給對方，很直接地拒絕了將水讓給這個不知名的路人。
男子臉色明顯地難看起來，他沒想到這個看上去溫和的少年會如此下他面子，他有些惱羞成怒地說道：“我給你面子纔來好聲下問，你也別太不知趣了。你知道我家小少爺是誰家的嗎？”
胤禩朝侍衛們揚了揚下顎：“這傢伙很吵。”
侍衛們馬上冷着臉上前準備將人趕走，類似於管家身份的男子有些害怕地嚥了咽口水，但還是硬着頭皮說道：“我家小少爺可是簡親王府的六阿哥，你們敢得罪簡親王府的人？”
簡親王府？跟他有一文錢關係嗎？胤禩看了看侍衛們，後者立馬將人轟遠了。
“八哥？”胤禌扯了扯胤禩的袖子，在喚得胤禩的注意力後，他小聲地問道：“簡親王府指的是不是雅布伯父那一家？他們老家不是在奉天嗎？”
胤禩看了看天色，道：“應該是他們家的。”如果他沒記錯，簡親王府的大阿哥這幾天是會進京，好像是爲了去年指婚的事特意前來謝恩的，不過倒沒聽說還有一個六阿哥也會跟着來。這簡親王府的水，看來也不淺。
懶得理會還在叫囂個不停的無聊路人，反正這傢伙也活不久了。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會帶這種管家出門的人得腦抽到什麼程度，不過既然宗室裡沒人聽說過簡親王府的大阿哥有這方面的傳言，那想來只有一個可能，這個管家是被人當做靶子才帶來的。胤禩站起來拍身上的灰塵，道：“十一弟，收拾一下，我們要回去了。”
“是，八哥。”胤禌聽話地跟着站了起來，整理着自已的衣着。
此時，已經有不少人陸陸續續地離開這裡，胤禩他們便跟着人羣慢慢走着。
恩？胤禩皺了皺眉，突然間扭頭向後面看了看，只見街道上人來人往，沒有任何異樣。是錯覺嗎？總覺得有人在一直盯着他看，不過現在那個視線好像消失了。
“八阿哥，可是有什麼不對？”其中一名侍衛緊張地握着腰間的武器，四下戒備着。
“沒事。”胤禩難得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搖了搖頭，繼續向前走。
幾個人回宮休整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首先迎接的就是康熙的怒火。胤禌年齡還小，被康熙唸了幾句就放他回宜妃那兒了，而胤礽和胤禩則沒這個運氣，兩人在西暖閣裡被康熙訓了幾乎有小半個時辰。特別是胤礽，康熙連胤褆因爲受傷無法進宮而沒有被罵的那一部分也全部賞給了他。就算心裡再心痛再焦急，康熙的表達方式永遠只有一種最受他青睞——那就是訓子。
等到兩人出了乾清宮，都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
“昨天回來得太匆忙，八弟和十一弟可有在地動中受傷？”胤礽微笑地問道，不過聽在胤禩的耳裡頗有些睜眼說瞎話的感覺。
“有勞太子掛心，我們一切尚好，並沒有受傷。”胤禩中規中矩地回答着，他實在是說不出什麼“託皇上福佑”之類的話來，天曉得地震和皇帝有什麼關係。停了停，他又接着道：“我還要去給額娘請安，請恕胤禩先行一步。”
胤礽挑了挑眉，是去看良嬪。估計胤禩一會去了永壽宮，八成就會被眼淚給埋了。一想到這裡，胤他的眼光不由得帶上些許同情：“難怪皇上誇你有孝心，我就不攔着你了。”
“……是！”胤禩沒有錯過胤礽眼裡的意思。不過說真的，一想到等下去良嬪那裡請安可能會遇到的水災……他也有種想開溜的衝動了。
胤礽跟胤禩一起走到了岔路口就很自然而然地分開了。一回到毓慶宮，石氏就迎了上來：“爺，您……”
胤礽看着石氏有些憔悴的臉色，不由得勸道：“都鬧騰了一天一夜，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石氏有些臉紅地說道：“我知道，只是爺您一大早就被皇上宣到乾清宮，現在想是也餓了，我已經讓人備下午膳，您先進一些吃的可好？”
被這麼一提醒，胤礽還真覺得餓了，笑道：“也好，我正覺得餓了。你吃了嗎？”看到石氏搖頭，他便道：“那就不用這麼麻煩換來換去地折騰人了，你就跟我一起擺一桌，隨便吃點兒。”
石氏點頭應了聲“好”，就讓下人去佈置了，兩人自是用膳不提。吃得差不多，宮女撤下碗筷，換上清茶和糕點，然後靜靜地退到一邊等候主子的吩咐。
“八弟和十一弟那兒，你準備一些可以安神寧氣的藥材送去阿哥所。還有，再過幾個月，四弟也要大婚，禮單比三弟那份重上一成就可以了。”胤礽輕啜了一口茶，看似平淡地說着。
“這，送四阿哥的禮越成兄長，怕是不合……”石氏對於送藥材給八阿哥和十一阿哥並無異議，只是一聽到這送給四阿哥大婚的禮單竟是比三阿哥還要貴重，饒是她再穩重也是嚇了一跳。
“四弟可是孝懿皇后的養子，我們大清一直以來先是子以母貴的。現在四弟大婚，送的禮重一些也沒什麼。”胤礽笑着解釋道。
石氏還是有些不安：“皇上那兒……”
“孝懿皇后生前很得皇上敬重，連帶着對四弟也比其他弟弟們高看一眼，皇上不會介意這些小節的。”其實就是胤祉怕是也不會有心思去特別注意這些細節，他的目標是在另一個人的身上。
“爺放心，我會安排的。”石氏眉目柔順地說着。皇上確實不會有時間來過問這些小事，就連這些爺們估計也沒有。可是如果太子爺的心思不是放在皇上和三阿哥身上，那麼就只能是後宮中的……
石氏隱約猜出胤礽的想法，卻掩蓋了下去，只是問道：“大阿哥在這次地動中也受了傷，可要我再備多一份禮送過去？”
胤礽正準備伸手去拿藤蘿花餅，聽到石氏這麼一問，在半空中的手不自然地停了一下。
“你先備好給大阿哥的禮，我等下就去他府上。”胤礽拿起糕點，優雅地吃了起來，並沒有人發現他一瞬間的不自在。
“爺，您也累了一天，今天先歇一歇，明兒再去也不遲啊。”石氏擔心地看着胤礽。昨天地動，胤礽也同樣被困了一個時辰，晚上沒怎麼休息，第二天還得像平時一樣一大清早地去上朝，隨後還被康熙召去乾清宮訓了一頓，現在又趕着去見大阿哥，石氏還真是擔心他的身體會吃不消。
胤礽看見石氏眼裡的擔心，拍了拍她的手，安慰之意盡在其中，道：“大阿哥的府邸離宮裡不遠，我又是坐車去的。我的身體，我自有分寸，放心。”
石氏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成親大半年，對於太子偶爾的溫柔她還是有些不大習慣，更多其實的還是害羞。
胤礽讓人帶上準備好的藥材之類的東西，只是帶上何玉柱和幾名侍衛便出了宮門。
真不曉得自已累得半死還趕來這裡是爲了什麼？胤礽一推車門，看着不遠處的硃紅色大門，實在是感到糾結。
“爺，奴才這就去遞貼子，請您稍候片刻。”何玉柱向太子請示後，才跑去跟大阿哥府的房門交流。一聽何玉住的身分，那些下人很明顯地嚇到了，其中一個馬上跑進府裡通報。
胤礽也不耐煩悶在車裡，索性跳下馬車朝門口走了過去。堪堪走上臺階，胤褆的貼身內侍陸方正滿頭大汗地趕來了，他動作熟練地給胤礽請安，道：“請太子爺安。奴才實在不知您今天兒會來，可是……”
“別廢話了，大哥人呢？”胤礽邊走進院子邊問道。
“大阿哥正在房裡休息，今兒上午太醫剛上完藥，福晉也在那兒照顧着。”陸方機伶地跟在太子旁邊解釋着。
在陸方的指引下，胤礽很順利地來到了胤褆的房裡，一進屋，他就聞到了濃濃的藥味，看來胤褆傷得還真是不輕。
“大哥。”
胤褆靠在牀上，經過一天的休息，他的精神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剛纔聽到下人來報太子前來探病之時，他還以爲是自已聽錯了，自從兩年前圖雅哈一事過後胤礽就再沒來過他的府邸。
直到親眼看着那人進了他的房間，胤褆才笑道：“沒想到你會今天過來，你昨天也折騰了這麼久，今天應該在宮裡多多休息纔是，怎麼就來我這了？”他可沒忘記昨天胤礽的體溫冰冷得可以，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寒了？想到這裡，他的眼裡不由得帶上幾分擔憂。
“太子殿下。”覺羅氏正準備伺候着胤褆喝藥，沒想到太子正好這個時候進來。她只得放下手中的藥碗，起身向太子行禮。她是胤褆的福晉，並不用避諱，只是行完禮她擡頭看向太子的時候卻是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遮掩過去。
“嫂子現在有了身子，不用這麼多禮，坐下說話便是。”胤礽看着已經有些顯懷的覺羅氏，忙讓她起身坐着。
胤褆淡淡地看了覺羅氏一眼，道：“你忙了一天，先回去，這裡讓陸方他們看着就可以了。”
胤礽也笑站附和：“大哥這話說得極對，大嫂現在的身子可不比平時，還是小心些爲好，免得被這裡的藥味衝撞了。”
兩位爺都開口了，覺羅氏也只好笑吟吟地起身，道：“那我就先下去了，難得太子爺過來，卻無法好好招呼您，實在是我的不是。”
“怎麼會……”
覺羅氏客氣了幾句，又說了些場面話，這纔出去。
胤礽走過來，看了看還擱在一邊的藥碗，還是拿起它遞了過去：“大哥先喝藥，涼了藥性就會減半的。”
胤褆想也沒想地接過藥碗喝了下去，他將空碗放在陸方拿着的托盤上，道：“你昨晚回去後，有讓太醫幫你看過嗎？”
“也沒什麼大事，用不着宣太醫，睡一覺就好了。”胤礽招手讓何玉柱將東西拿上來，“我讓石氏準備了一些藥材和補品，你讓太醫看下，哪些可以用的就用了，皇上今天還特意宣了太醫去乾清宮問起你的傷勢。”
“哦？然後呢？”胤褆挑眉問着，眼裡有着藏不住的戲謔。
“然後？”胤礽故作思索地歪了歪腦袋，語氣有些自認倒黴地說道：“然後就被皇上教訓了一頓。”
“看來我這傷還是挺及時的。”同爲康熙的兒子，胤褆自然也很瞭解他皇父的心理。無論誰對誰錯，皇父的心裡面就算再擔心，人前還是會擺出一副教訓的口吻。
“呵，大哥說得沒錯……”
兩人說笑了很久，快到下宮匙的時候胤礽纔有些不捨地離開了胤褆的府邸。
胤礽上車前，轉身看着那道大門良久，最後還是在何玉柱小心地提醒下回過神。他低頭笑了笑，罷了，以後一切隨緣便是，就算有過這些情分也實在不能說明什麼，還是順其自然爲好。
燭火忽明忽暗，一晃一晃的直讓人心煩意亂，特別是在看的人懷有心事之時。
“爺，時辰不早，是時候安置了。”陸方硬着頭皮上前說道，若不是因爲大阿哥受了傷，太醫叮囑着要多加休息，他一定不會來摻這趟渾水。
胤褆沒有理會陸方，只是吩咐着：“太子今天送過來的東西，你拿去太醫那兒，可以配藥的就讓他們用上。”
“是。”陸方更是小心地應了，不敢再多說一句。
胤褆看着牆上搖擺不定的剪影，心裡一陣苦澀——他放不下皇位，同時也放不下那個人，到底要怎樣，才能在兩者之間做到雙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