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合香摻雜着燃在佛像前的檀香,混合出的奇異香氣讓葉蕙珏噁心。
世人皆言太后心善,修繕佛寺謙卑禮佛,是個吃齋茹素的大善人,可真的大善人,能把自己的女兒當做籌碼嗎?
她原以爲自己與旁人不同,是母后心中的寶,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
帶着飛旋雪花的寒風颳到葉蕙珏身上,帶來的寒竟不如太后義正言辭的一番話更讓她心涼。
“母后,這是您逼我的……”目光躍過覆滿積雪的紅牆綠瓦,葉蕙珏低聲呢喃。
清晨,蓬萊殿。
莫離熟稔的替葉凜風穿上一件套一件的厚重朝服,伸着芊芊素手仔細整理着繡了金龍的衣領。
下一瞬,溫熱的大手覆在了她的手上,“皇上這是怎麼了?”莫離有意掙脫,手卻被葉凜風握得更緊。
“莫離你可知道,白珺洺仍活着,還回京了。”說着,葉凜風細細觀察着莫離的神色。
卻見莫離神色如常,語調也平靜如止水,“我早就和皇上說過,白珺洺仍活着,他既然活着,回來也是自然。”
從話說出口的那一刻開始,葉凜風的心便緊緊糾葛在了一起,見莫離絲毫不被這消息觸動,緊繃着的心鬆緩了一些。
所以白珺洺是當真把眼前女子傷得透徹,那邊好……
葉凜風不再言語,由着莫離送他到停在甬道處的轎攆前,臨上轎攆時,葉凜風停了腳步,轉身在莫離額間落下一吻。
額間突如其來的溫熱讓莫離心驀的一跳,她那被寒風撲得發涼泛白的面上頓時飛起紅雲。
“皇上,這麼多宮人看着呢,不合規矩。”莫離淺笑着,略略後退,扯開一尺距離。
這幅做派映入葉凜風眼簾,就是莫離難得表現出的小女人嬌態,看着便讓葉凜風心情大好,笑着坐上轎攆。
“朕覺得合規矩便合規矩,等朕回來。”語罷,葉凜風揮手示意,一行人便浩浩蕩蕩的離開了。
聽着腳步聲遠去,莫離緩緩擡頭,露出面上冷清的神色。
“回宮吧。”
白梨猶豫着回頭瞥了一眼,“主子,白蘇姐姐還在蓬萊殿候着呢。”
聞言,莫離淺淺一笑,饒有深意的望了白梨一眼,“走吧,就是回去尋了她,她也不會這麼快離開。”
自那日葉凜風深夜來連玥閣探查她是否去了藏書閣之後,她便仔細探查了白蘇和白梨二人的底細。
記錄白梨的檔案算是清楚,再加上詢問了曾和白梨共事的宮女們,便知道白梨除了心直口快性子單純外沒什麼特別的。
但白蘇卻不一樣,檔案中的內容有許多地方是銜接不上的,在宮裡打探一番,得出的消息竟是白蘇曾是蓬萊殿的宮女。
莫離輕嘆一口氣,原先她看着白蘇做事妥帖,險些把不少事情都託付於她,卻不曾想過,這個看起來最忠心的,是一柄懸在她脖頸上的刀。
時時刻刻監視着她的一舉一動,一旦她背叛了坐在高位上的皇帝,這個看似忠誠的宮女便會送她上黃泉路。
此時此刻,白蘇怕是在和蓬萊殿的內侍官仔細說着她這個主子平日裡的一舉一動。
想着,莫離便徑自朝着連玥閣走去,白梨愣了愣,嘴角勾起淺淺的弧度,快步跟上。
朝堂上。
葉凜風正欲退朝,便見一熟悉身影緩步踏入殿中,那人笑得如沐春風,白如紙般的膚色更襯得他眉眼如畫。
“臣,參見皇上。”白珺洺語調平平,行禮動作如行雲流水般瀟灑,但姿態中沒有半分恭敬。
“白珺洺,多日不見,你這柔白的膚色倒是與你的胞弟愈發相似,趕上女子嬌美,都能上花樓當小倌了。”
見狀,葉凜風出言譏諷,引得不少屬於葉凜風一黨,平日又貪色的官員低笑出聲,輕聲議論。
白裕洺緊緊握拳,只恨不得一拳打破葉凜風那醜惡的嘴臉。
竟把他和兄長與有最卑賤的賣身者相提並論!
葉凜風閒適的將手肘撐在漆金雕龍扶手處,“如今白裕洺成了楚王,白珺洺你便沒了官職,與庶民無異,是何人這般大膽,將一介草民放入宮中。”
自昨日收到消息,白珺洺入含元殿參見太后,葉凜風便猜想到白珺洺會上朝,重新爭奪得權勢,卻沒想到他今日便來了。
白珺洺不言,自顧自起身,擡眼對上葉凜風充滿敵意的眼神,目光相接之處如同兵戈相見,兩人周身泛起殺氣,讓原本喧鬧的朝堂頃刻間鴉雀無聲。
沉寂許久,葉凜風眯了眯桃花眼,垂下眼簾,用長長的羽睫蓋住眼底思緒。
“前任楚王大難不死,是大秦的福氣,實在是蒼天有眼,知道北方又將起戰事,讓前楚王繼續護衛大秦子民,如今白裕洺已經繼承了楚王之位,白珺洺,你便做個征戰四方的鐵血將軍吧。”
語罷,葉凜風起身離開。
王公公見了趕緊喊了一聲退朝,跟上葉凜風的步伐,待葉凜風坐上轎攆,王公公猶豫道。
“皇上,回蓬萊殿嗎?”
葉凜風嗤笑一下,讓桃花眼染了三分魅惑,“去含元殿,是朕太自大了,竟以爲能一擊即中,再這樣下去,太后非和白珺洺一起要了朕的性命。”
王公公身子一顫,只當沒聽見這一席話,垂着頭跟在轎攆旁。
葉凜風揉着緊鎖的眉頭,閉目養神,誰知轎攆剛到御花園便猛地一停,把疲憊得快睡過去的葉凜風驚醒。
葉凜風緩緩睜眼,就見徐雯音一襲華麗宮衣跪在轎攆前,姿態恭敬。
王公公自知葉凜風厭煩徐雯音,當即上前勸着徐雯音離開,但徐雯音充耳不聞,自顧自的跪在那兒。
“徐婕妤,朕分明記得你忠於太后,協助蕙珏郡主,還想些天方夜譚來威脅朕,若要做得到權勢富貴的白日夢便回你的梵音樓,來御花園作甚?”
葉凜風語調譏諷,不顧周遭宮人好奇的目光,絲毫不給徐雯音留面子。
徐雯音不爲所動,面上的笑容不減,“嬪妾按規矩行禮,但皇上忘了讓嬪妾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