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在一旁看她沒有半天動筷子的意思,不屑的瞥了一眼:“水姑娘,我只是個做下人的,你不要在爲難我了。”
靈兒擡起頭尷尬的笑笑,她並不是想爲難她,只是這飯菜多看一眼都覺得難受,怎麼讓她能下嚥呢。
看着蝴蝶已經略帶不悅的眼神,她執起筷子將一小撮米飯塞入口中。
剛剛入口的米飯還沒有咀嚼就全部的吐了出來。
靈兒連忙用手擦着桌子,略帶抱歉的看了一眼蝴蝶。見她蹙起的眉頭,她的頭更加低了。
她將吐出的米飯全部撿到手心裡,因爲一時着急,本來好些的傷口又散出一片殷紅。隔着衣服在肩膀上開出一朵小花。
“全部都撤下去。”他一身白衣站在門外,聲音和門外的寒風相融合在一次,靈兒只覺得心中一顫。頭低的下巴都快捱到胸前。
門外的寒風呼嘯,並不是嚴冬,卻冷的刺骨。
他的長髮隨着風動亂舞,身上的衣角被吹的高高揚起,站在風中人雖未動,眼眸已經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她的悲傷。
她蜷縮在一起,看似委屈的低着頭,手緊緊的握住剛纔撿起的飯粒微微的發抖。
蝴蝶不敢出聲,只是輕輕看了一眼俊秀就已經嚇的渾身哆嗦。她顫顫巍巍的端起飯菜就往外走,許是因爲嚇到了的關係,與他擦肩而過的時候一個趔趄差點倒地。
“不想吃,爲什麼不說話?”他板起她的手質問她,拉起來的一瞬間看到她傷口的鮮血,不滿的語氣更加的重。
“我想吃”她木然的看着腳下。
他蠻橫將她抱起,橫在胸前。她的腦袋更加的眩暈,但是潛意識卻一直支撐着她。好讓自己不要暈過去,她曾經無數次的讓自己受傷,想要得到他的心疼。如今,她只想撐過一會,就一會,他便會走了吧。她不想讓他覺得她又在耍什麼把戲,這樣他會更加的看不起自己。
她並沒有反抗,不是不想,而是沒有力氣。
他將她輕放在牀上,從胸前掏出一包東西,塞在她的手中。
“吃不下,就吃點栗子糖。”口氣已經沒有了剛纔那麼生硬,眼神中卻還帶着絲絲的怒意。
靈兒握着手中的栗子糖,包裹嚴實的袋子還帶着微微的熱度。
“這是什麼?”她的手微微緊了緊。
“栗子糖!”他冷哼一聲,十分不悅的說。
她握着袋子的手輕顫了一下,對她來說很遙遠的記憶被觸動了。
她曾在師父的門口一直等他,等他出來悄悄的跟着他倒廂房。見他的腳剛跨入房門,她就跳過去趴在她的悲傷,緊緊的摟着他的脖子,一廂情願的向他撒嬌。
他呵斥她,要他鬆手,滿臉的厭惡。
她然而洋洋得意的要挾他要他給她買栗子糖,不然就不鬆開。她記得她趴在他的耳邊,大聲的告訴他:“俊秀哥哥,靈兒最喜歡吃栗子糖了,你只需買給我一個人。”她以爲只要她足夠大聲,他便會記住她最喜歡的東西,能在每次看到的時候都想起她。
她苦澀的笑了。
後來她幽禁的三年中曾無意中在谷口看到一包栗子糖,她欣喜若狂,以爲是他買給她的。只是怕不知道怎麼面對她,所以只是將糖小心翼翼的收好。捨不得吃,只是在很想她的時候才吃一顆。
然後每天她就在谷口天天的等,癡癡的等。
當她看到谷口看到師父落寞的背影,一切幻影都破滅了,他就那麼厭煩他,厭煩到連一眼都不來看她。
但是她還是不肯相信,直到師父將一包栗子糖放在谷口轉身離去的時候,她毫不猶豫的撿起來扔到幽冥池中,不知道爲什麼那曾經藏起來的栗子糖,吃起來都帶着苦澀。她不相信,一把將所有的糖都放進嘴裡,苦澀滿眼到整個身體。連留下的淚都帶着苦味,她終於相信了現實,從此她再也不吃糖了,因爲她不願再記起來那種苦。
“謝謝”她看着手中還帶着他溫度的糖:“我已經不吃栗子糖了。”
俊秀厭煩的一皺眉,毫不猶豫的把糖扔出門外。多餘,他實在是多餘。
他只是憐憫她這幾年吃了不少的苦,以前她總是這麼不厭其煩的要他去買各種零食,對她的這種騷擾的要求,他一律都是置之不理,現在想想也有些過分,而今他只是當做補償給她。
“俊秀哥哥”在他即將轉身的時候,她突然叫住了他。
他一愣,她是在叫他俊秀哥哥嗎?這個稱呼不知道爲何今日聽起來更加的彆扭,或者無論她怎麼稱呼他,他都覺得彆扭。
他冷冷的回身看她,複雜的表情。
她看着他淺淺的笑,又是那種笑!那種讓他莫名煩躁的微笑。
“你不用覺得內疚”她說,反正更像是在安慰他。“我遭遇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我也感謝這幾年的幽禁生活,讓我想通了很多。”她如今能坦然面對,是他的殘忍換來的。可是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他轉頭就走,不想聽。三年的幽禁生活,她還在怪他怪他不是嗎?她竟然能這樣坦然的說出這樣的一番話,如果不是她,那他就不會……
“俊秀哥哥!”她頓了頓,“我有不會恨你,只是請你…請你…”難以說出的話梗在喉處,她深吸口氣,給自己一些緩衝的時間:“請你,以後不要出現在我身邊了。”這是她內心的話,每一次見面,她都無法控制的被她吸引。即使她如何壓制自己,她都會心痛。
曾經那麼愛的人,即使他不愛自己。她都沒有辦法坦然的面對他,坦然的面對他呵護備至的寵着另一個女人。
這對她來說就是一種折磨。
他擡步就走,不想聽,她說的話一句都不想聽。她的話是什麼意思,讓他不要出現在她的眼前。即使他什麼都能放下,她依然不願意在面對他。夠了,他應該從來對她都沒有一絲好感,他這麼做只是出於愧疚,過去、現在、以後!他不想再對她說出一句憐憫的話,她這是在報復他。這就是她三年來懂得最多的東西嗎?這種手段,真的是比原來高明瞭很多。
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她突然感受到一種刻骨的悲傷,她總是看到他的背影。
這是她最後一次叫她“俊秀哥哥”
該說的都說了,她和他釋然了。她怎麼會不明白他的心,她不需要他愧疚的憐憫,與其如此,他寧可他想曾經那樣厭惡她。或者永遠都不要在出現在自己的眼前,這樣她或許能夠好受一些。
從此,她就和他是陌生人。沒有那麼多的過去,也不會有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