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兒聽出他是在怪責她,眼角朝着蘇秦翻了翻,微揚起一側的嘴角,本來是厭惡的神色。但是,光暈之下,她眼神輕掃過來的時候,更像是撒嬌。脫去稚嫩的外衣,有時候不經意間的一個眼神或者一個動作似乎都帶着魅惑……
蘇秦心裡微微一顫,突然心中生出一種煩躁。隨手將藥瓶扔到靈兒身上,口氣不耐煩的說:“給,自己弄!”
一個白色瓶子飛過來,靈兒沒有那麼好的身手,本來想接,最後被瓶子狠狠的砸到了肩膀。她悶哼一聲,更加反感的看了一眼蘇秦。他真的什麼虧都不吃,現在就着急的問她來討債了!
蘇秦沒想到她不躲閃,見到靈兒被砸了,他剛跨前一步,又突兀的停住。他最近都很反感這樣的自己,反覆無常。明明每一次都很介意她說的話,每一次被她氣的跳腳,然後憤慨決定不在見她的時候,腳步總是不由自主的朝着有她的地方走過來。
“你沒事,我就先走了!”他說出這句話,人卻依然站在原地。
“嗯…”靈兒最終還是沒忍住,手中來回的轉着那個藥瓶:“安俊秀這次是以身份來的?”
“他是藉着恭賀我登基的理由來的,而且面子裡子給的也很足,綢緞、銀子、玉器、首飾應有盡有,而且不是少數。原來,有人說魏國富庶遍地金箔,我還不信。也難怪,若不是泱泱大國,怎會列爲四國之首!”他轉了個身坐下,神態自若的給自己倒了杯茶。彷彿從來沒說過要走的話。青蔥白皙的手指,輕托起杯碟的時候,靈兒都懷疑他到底是不是男人。
“不過…”他拉長語調故意用挑釁的眼光看她。
靈兒又翻了他一眼,小臉上盡是怒意。
蘇秦撇嘴:“明着是來祝賀,暗着不過是想來刺探我對陳、魏危機的態度,齊國現在已經頹敗,根本不能登大雅之堂、不足爲懼。這個時候我楚國的角色,就變顯得尤爲重要。”他戲虐的瞪了她一眼,突然怪腔怪調的說:“更何況,這裡還有安俊秀想要的人。”
聽了蘇秦的話,靈兒氣的臉紅。但是她現在唯一的消息來源就是蘇秦,她還沒有蠢到現在就跟蘇秦鬧翻的地步。她現在不能輕舉妄動,只能臥薪嚐膽,她發誓總有一天她會取了安俊成的首級到寶言的墓前給他看。
“你爲什麼那麼肯定安俊秀這次來的目的是爲了我?”她沒好氣的說。
蘇秦又像是抽風了一樣,這次笑的眼淚都出來了,拍打着木案,一次比一次聲音大:“水靈兒,你也太高估你自己了吧!我什麼時候說他是全部爲了你而來。你——只不過是他計劃中的一部分而已。”他拍着自己笑酸的臉:“你還真以爲自己傾國傾城呢?都快當孃的人了,一點都不害臊!”
“你…”靈兒氣的從房間的一角跳出來,憤恨的指着已經快笑岔氣的蘇秦:“你要是在這樣,就給我滾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蘇秦收住笑意,看着被氣紅了臉的靈兒道:“好了,我跟你鬧着玩的。發那麼大的脾氣做什麼?”他突然語氣溫柔起來,看她的時候,就像是在看一個正在鬧脾氣的孩子:“你發這麼大的火,可是對孩子不好!”
別的不說,只要聽到對“孩子不好“這幾個字,靈兒天大的事情,都會拋到九霄雲外去。
她撇了撇嘴,坐回到剛纔的位置上,緩了口氣纔開口:“他們現在是什麼意思?”
蘇秦調整了一個稍微舒服點的姿勢,又喝了一口茶,才慢慢悠悠的開口:“我剛纔已經說的很明白了,一則爲了刺探我的想法,二則爲了做戲給陳國看,即使我不會跟魏國聯盟,但總讓陳國有了估計,三…”他頓了頓,緊盯着窗外眼中閃過一絲鋒芒又瞬間斂去:“三則你身上有他們需要的東西。”他看着靈兒越來越嚴肅的臉,又勸慰道:“我最近會在你附近加派人手,有我在,你不用擔心。”
靈兒心下算是明白,爲什麼安俊秀一直追着她不放,原來他們兩個人輪番的想跟路家接親,就是爲了得到藍玄冰魄,而現在所有的矛頭都指向她,安俊秀自然不會放過她。他的野心太大,大到可以犧牲一切。
蘇秦看她發呆,真的不知道她這麼多年都是這麼長大的,小聰明倒是有,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她總是滿腦子漿糊。尤其是明明把答案告訴她,她卻還轉不過彎的時候,他看着就生氣:“也不是全是你想的那樣,從我看他提到你的眼神,似乎他對你,還有舊情。”
靈兒冷笑一聲,也想學剛纔蘇秦那樣,可是他剛纔笑的樣子太誇張,靈兒學不來,只能坐在椅子上“咯咯”的笑。
她曾經跟安俊秀同在一個門下,對於他的冷血無情早就已經見識了!他是未來要當王的人,要統一四國的人。若說皇室之人會有情,那簡直是無稽之談。
“你腦子是不是前兩天燒壞了?”蘇秦起身,這次是真的準備要走了。
靈兒起身,蘇秦的眼神很諷刺,不過她現在到沒有心情跟他計較這個。她現在還有什麼資格來跟他慪氣,她是一個朝不保夕的人,唯一的依靠就是蘇秦。他雖然沒有說,但是靈兒覺得,蘇秦留她的命可能也是想要那東西,不然爲什麼要就她?
“你能不能想我點好的?”蘇秦怒了,指着她的臉,說出來的話都帶着滅不掉的火。
“啊?”靈兒捂住臉,一下子被人看穿了心事有些又羞又臊。像是明明穿着衣服卻被人看透了。
她現在的想法都寫在臉上了嗎?不然蘇秦怎麼會那麼輕而易舉的就看透了她心裡在想什麼?以後,她只是心裡想就被他一眼看穿了,那日後她若是有什麼想法,估計還沒有萌芽,就直接會被他給滅了。
他冷哼一聲,發火說:“你,以後想我點好的。還有,不要總是覺得像我欠你的一樣!”他那下巴點她:“聽見了沒?”
靈兒知道這次蘇秦是真的火了,唯唯諾諾的應了一聲:“嗯…”
蘇秦掃了她一眼,口氣還有也餘怒:“今日我要設宴,你最好哪裡都別去。若是碰到什麼人,可別怪我沒有提醒你!”他說完,推門而出。
靈兒撇了撇嘴,臉色雖然難看,眼睛卻有些微微的笑意。
蘇秦雖然有時候很兇,做事情也很暴戾,但是總歸對她來說還是不錯的。在楚國皇宮帶了這麼長的日子,除了剛開始見過一個寧妃以外,她基本上都處以一種與世隔絕的狀態,從來沒有人來打擾她。雖然想起寶言,時常心裡還是難過,但是總歸這樣的棲身之地,對於她現在的處境來說已經是絕佳。
更何況,當她知道自己又有了孩子,她更加的珍惜生命,也是從心裡感激蘇秦的。
她有時候都想,可以跟蘇秦談條件,若是他能讓她把孩子好好的生下來,她可以用她的命來交換。
胸口又開始有隱約的疼,她盤膝坐在牀上練習本門心法。雖然現在每月十五的時候,身上已經沒有任何反映,但是卻總是莫名的疼。好在她現在知道本門心法可以緩解這樣的疼痛,所以每當稍微有些不舒服的時候,她就會運氣,好在沒發作之前控制住。
等一套心法口訣做完,她的額頭上已經冒出了層層冷汗。她擡頭朝着窗外望去,太陽西斜,柱子的影子拉的越來越長,一個宮人來把檐下的燈籠逐一點亮,夜色一下就佔滿了夜空。遠處傳來細微的鼓樂之聲。前朝的晚宴已經開始,空中突然傳來一聲巨響,一條金龍騰空而起,還發出“咻咻”的聲音。緊接着一個旋轉,然後有憑空消失了。
接下來,是一朵盛開的牡丹,然後是絢麗的流光的瀑布…
靈兒本身就在山裡長大,極少見過煙花,更別說是這麼特別的煙花。她站在窗前,顯然看的有些吃力,她屋上的瓦檐又長,有時候只能看到一個光亮打過。她東張西望的很想看清,但是卻總是不盡興。
她索性披上狐裘準備出門看,可是手剛碰到門栓,就想起了蘇秦今天走之前說過的話,讓她最好哪裡都別去。她又遲疑了,雖然煙花對她的吸引很大,但是她孩子的命,對她來說更重要。
她隨手將狐裘又扔到了一邊:“不就是個煙花嘛,不看也罷!”她摸着肚子,心中雖然還有些可惜,但是還是一直堅定。
門被叩響,靈兒還以爲是馨兒送飯來,隨口應了一句:“進來!”
門被推開,等人進來的時候,靈兒纔看清楚是個陌生的宮人,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是誰,馨兒呢?”
進來的宮人朝着靈兒福了福身子,笑道:“今天大王擺宴給魏國太子接風洗塵,人手不夠,所以馨兒姑姑去前殿伺候了,特別安排奴才月菊今日暫時伺候姑娘!”她擡起頭,雙眼閃着異樣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