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臨了,不臨了,我臨來臨去,寫出來的字都和蚯蚓一樣。小姐,這幾天你老是讓我讀書練字,爲什麼啊?我又不想去當秀才考狀元,我不想練字,更不想讀書!”
小桃皺起了眉頭,她早就寫得不耐煩了,而且她寫出來的字,七歪八扭,和小姐的字一比,簡直比蜈蚣爬還要醜。
“小桃,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若水微笑着道。
“什麼話?”小桃放下毛筆,揉着痠痛的手腕。
“多言不若守靜,多才不若蓄德,守靜者寧靜,蓄德者心安,我讓你讀書習字,不是讓你求取功名,而是爲了求得一個寧靜心安。”
“心安,心安!我怎麼可能心安!小姐,恐怕你也是因爲安不下心來,所以纔要逼着自己寫字寧心吧!”小桃衝口而出道,“別看你現在若無其事,但是你心情一定很糟糕,是不是?三天了,已經整整三天了,我都沒看到小姐你笑過了!”
“胡說,我剛剛纔對你笑了。”若水低下頭來,繼續寫字。
“你那是笑麼?根本比哭還難看!”小桃看着若水那平靜無波的表情,還有手中揮動不停的毛筆,忽然氣不打一處來,她衝過去,從若水手中奪下毛筆,遠遠地扔了出去,叫道:“小姐,你別寫了!也別再騙自己了!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寫字!”
“小桃,你好端端的發什麼脾氣?”若水沒有生氣,反而溫柔的瞅着她,用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撫慰道:“好了好了,我不寫就是了,這幾天把你關在房裡寫字,一定悶壞了你,是不是?好,咱們這就出去走走,看看梅花,散散心。”
她拉着小桃往外走,小桃卻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若水回眸,詫異地道:“怎麼了?不是你說要出去散心麼?爲什麼不動?”
小桃咬着嘴脣看着若水:“小姐,你有沒有把小桃當成自己人?你明明心裡難受,可是你爲什麼不說出來?你明明在擔心他,可是你卻要裝成沒事人一樣,強顏歡笑,爲什麼?小姐,你有苦就衝我說啊,我真的不想看到你這樣,你這樣、這樣……委屈自己,我看到就想哭……”
她說着說着,真的就哭了出來。
她憋了三天,忍了三天,也等了三天,可是小姐偏偏一個字也不對她說,每天只是讀書習字,就連去院子裡散步也不去了。
小桃知道,小姐是怕看到梅花林中的那兩個雪人。
因爲看到雪人,小姐就會想起他!
墨白,那個該死的墨白,自打三天前在小姐的院子裡堆了兩個雪人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然後小姐就再也沒有真心的笑過。
小桃本來對墨白又怕又厭,可是一想到他對小姐的好,她還是願意試着去接受他。
可沒想到,這天底下的男人就沒有一個好東西!
小七是這樣,墨白也是這樣。
他們開始的時候對小姐總是百般殷勤,可是轉眼之間就全都變了。
一個無情無義,一個消聲匿跡。
“傻丫頭,好好的你怎麼就哭起來了,聽話,別再哭了,小心把你的眼睛哭成了桃子眼,可就不好看啦。”若水故意逗着小桃,想讓她開心起來。
“小姐,你爲什麼不哭,難道你心裡就不難受嗎?”小桃睜着一雙淚眼,抽抽泣泣的看着若水。
“我爲什麼要難受呢?”若水眨眨眼。
“小姐,你就別裝了,你裝得再平靜我也能看出來,你一直在擔心他,那個墨白!你擔心他再也不回來了,是不是?”
若水的臉色微微變了變,她默默的轉開頭,沒有回答。
她以爲自己掩飾得很好,可沒想到就連粗枝大葉的小桃都看出了自己的心事。
小桃說得沒錯,她是在擔心墨白。
但是她擔心的,不是墨白再也不回來了,而是他回不來了。
這個念頭就像條毒蛇一樣,三天來一直盤踞在她的心底,時不時的啃噬着她的心臟,讓她一陣陣的絞痛。
三天前,他還那樣神氣活現的出現在她面前,指着兩個手拉手的雪人,一臉求表揚的神情再次浮現在她眼前。
可是之後,他就消失了。
就像是一縷清風,從她的身後消失不見,而且再也沒有出現過。
若水知道,他一定是出事了。
否則以他的性格,絕對不會說消失就消失,而且消失了三天之久。
“小桃,你說得對,外面的天氣這麼好,好像春天就要到了,咱們出去看看梅花,看看那兩個……手拉手的雪人,好不好?”
若水忍住涌上眼眶的淚水,再次轉過頭的時候,臉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有什麼苦什麼痛,她早就習慣了自己承受,她自己一個人傷心難過就夠了,她不願意把小桃也拖下水來。
她希望小桃一直開心快樂下去。
“小姐,你真的敢去……看雪人嗎?你就不怕你看到之後,會哭出來嗎?”
小桃是粗枝大葉,但是她和若水太熟悉了,她熟悉若水就像熟悉她自己一樣,所以若水那些不爲常人所知的心事,還是被小桃敏銳的瞧了出來。
若水心中微微一凜,隨後神色如常的笑道:“傻丫頭,別胡說,你家小姐我開心着呢。”
所謂隔牆有耳,她不能讓旁人知道自己的心事,更不能讓任何人看出自己對墨白的關心。
否則那就真的是害了他了。
小桃被若水拉着往外走,她低低的嘆了口氣,幾不可聞。
擡眸看向若水的眼神中,除了深深的心痛還有着迷惑不解。
小姐她實在是,太可憐了。
她明明心碎得要死掉了,卻還是要強顏歡笑的拉着自己去瞧雪人,這是爲什麼呢?
兩個人來到院子裡,若水已經調整好了心情,她的臉上一直帶着淡淡的笑容,小桃跟在她的身邊,臉上卻是愁眉不展。
“小桃,打起精神來好不好?瞧你這副苦瓜臉,是不是今兒個早上吃的苦瓜粥吃多了啊?”若水打趣道。
小桃沒精打采的扯了扯嘴角,勉強露出個笑臉。
“走,咱們去瞧瞧雪人,三天不見,不知道它們會不會被曬得融化掉了。”
若水笑嘻嘻地道,攜着小桃的手走入了紅梅林中。
“啊?怎麼會這樣?小姐,你快看,雪人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驀然間,小桃發出了一聲尖叫,緊緊抓住若水的手,身子直髮抖。
她已經說不出是氣憤還是害怕。
只見三天前還栩栩如生的兩個雪人,它們的頭顱竟然不翼而飛,而兩個人緊握在一起的手,也被什麼東西砍斷了。
若水也是渾身一顫,她的臉色頓時變得雪白,掌心冰冷,全身似乎浸在了冰水裡,開始簌簌的發起抖來。
她目不轉睛地盯着兩個沒有了腦袋的雪人,眼底幽幽地升起了兩小簇火焰,眼珠格外深黑。
究竟是誰,居然砍掉了兩個雪人的頭,這是示威?還是一種暗示?
若水霍然轉過身來,她沒想到在十三王爺的府裡,會發出這種事。
如果說這惡劣之極的行爲不是十三王爺授意的,絕對沒人有膽子敢進她的院子裡這樣大膽妄爲。
或許還有一個更大的可能,做這件事的人,就是十三王爺自己!
“小桃,去請十三王爺來,說我有話要對他當面說。”
若水的聲音很冷,就像是凍得又冷又硬的鋼鐵,沒有半點溫度。
小桃的臉漲得通紅,憤怒壓過了害怕,她大聲答應了一聲,向着園門口快步奔去。
“站住!”
突然之間,一聲少女的清叱聲響起,緊接着,一柄飛刀帶着呼呼的風聲,對着小桃的面門直奔而至。
小桃嚇了一跳,她還沒來得及眨眼,就看到一把明晃晃亮閃閃的刀子,衝着她的雙眼之間直刺過來。
“啊!”
她發出一聲尖叫,想要躲閃已經來不及了,只嚇得緊緊閉住了眼睛,呆在原地一動不動。
“小桃!”若水大叫一聲,急衝上前,可是她的速度哪裡快得過刀子,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柄飛刀呼嘯着撲向小桃。
接着“奪”的一聲,飛刀從小桃的臉頰旁邊擦過,深深地扎進了旁邊的木門上,刀柄兀自晃動不休。
小桃只覺得臉頰邊一涼,帶着微微的刺痛,她睜開眼來,發現自己還活着,而那柄飛刀,就貼在自己的耳朵邊。
“小姐!”她又驚又怕,衝過去撲在若水的懷裡,放聲大哭起來。
若水攬住了她,心疼的看着她臉上的一抹血痕,那傷口不深,只是被刀鋒刮破了一點皮,微微的沁出一絲血來。
她擡起頭,眼神冰冷,直直地落在出現在院落門口的一名紅衣少女身上。
那少女約莫十八九歲的年紀,穿着一身火紅色的錦色貂裘,服飾華麗,一張臉蛋白裡透紅,兩條彎彎的柳眉下是一雙烏黑閃亮的大眼睛,此時正下巴微擡,神情又是得意又是不屑地睨着若水。
“姑娘是誰?爲什麼要放飛刀傷人?”若水冷冷地問道,語氣殊不客氣。
剛纔這少女突如其來的一刀,險些要了小桃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