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等到什麼時候?”墨白滿肚子不高興,這個十三王爺,連下個殺人的命令都婆婆媽媽,一點也不痛快。
“等到該到的時候。”夜滌塵說道。
“你是出家人麼?打的什麼機鋒,請恕我聽不懂。”墨白沒好氣,他站起身來,在室內走來走去。
“在沒完成任務之前,請墨公子暫時屈居在此處,不要露面,本王不希望此事發生半點意外。”夜滌塵忽然睜開了眼睛,直視着墨白說道。
“你是什麼意思?你是要我住在這裡?將我幽禁在這間斗室裡?”
墨白猛地停下腳步,兩眼炯炯地瞪向夜滌塵。
“墨公子言重了,本王豈敢幽禁墨公子呢?只是爲了確保任務萬無一失,防止消息外泄,墨公子還是住在這裡比較安全一些,本王纔會更加放心。”夜滌塵面不改色地說道。
“哈哈,說得漂亮,實際上你還是想將我關在這裡,等到你需要的時候再出去替你殺人,是不是?”墨白冷笑兩聲,一針見血。
夜滌塵肚子裡有什麼彎彎繞繞,他看得比誰都清楚。
“你是怕別人知道了我這個天下第一殺手就在你的府裡,如果你要殺的人出了事,那你就是千夫所指,所有人都會懷疑到你,所以你纔要將我在這裡的消息遮掩得密不透風,十三王爺,我說的沒錯吧?”
夜滌塵微微一笑,攤了攤手道:“墨公子果然是聰明,本王的心思不必說出口來,墨公子你就明白了。”
“我呸!”墨白用力往地上啐了一口,俊秀的臉上滿是憤怒和不屑。
“請墨公子不必動氣,本王也是爲了達成心願,纔不得不委屈墨公子一下,只要墨公子不露行藏,那咱們的秘密就沒有人能夠發現,墨公子,你以爲呢?”夜滌塵不緊不慢的笑道。
“好,那我就住在這裡,不出去便是。”墨白悶悶的道,他忽然擡起頭來,兩道寒光般的眸子直視向夜滌塵:“十三王爺,現在可以告訴我,我要殺的人是誰了吧?”
“不急,不急。”夜滌塵還是那副淡定的樣子,看得墨白火大得想給他一拳。
他壓了壓心頭的火氣,一撩袍角,也坐了下來,蹺起了二郎腿,輕輕地晃了晃。
“王爺既然不着急,那區區在下自然也不着急。只是在下殺人之前,一向有一個規矩,那就是在下得知要殺的目標是誰之後,會細細地研究上三天三夜,直到萬無一失,這纔出手。”墨白好整以瑕的理了理衣襟,學着夜滌塵剛纔的樣子,也開始閉目養神起來。
“……”夜滌塵頓時無語。
他摸着下巴,就着昏暗的光線仔細地觀察着墨白,過了好一會兒,他忽然展顏一笑。
“墨公子果然是有個性,本王越來越欣賞你了。”
“敬謝不敏。”墨白依然閉着眼睛,冷冷的愛搭不理。
“呵呵,墨公子是覺得本王不相信你?”
“哈,這話還用說嗎?我就是個傻子也看得出來,王爺就是不相信在下,既然你不相信我,那我也沒必要拿熱臉蛋去貼您的冷屁股,您說是不是?”墨白的語氣裡滿滿的全是諷刺。
“哈哈哈!哈哈哈!”夜滌塵忽然擡起頭來,哈哈大笑了幾聲。
他一向爲人清冷,很少大笑,笑聲在狹小密閉的空間裡迴盪。
“墨公子,本王要你去殺的第一個人,就是……”他停住了笑聲,將嘴脣湊近墨白的耳邊,說出了一個名字。
墨白霍然睜開眼來,定定的看着他,臉上一無表情。
“王爺確定?”
“當然確定。”夜滌塵微微一笑,往後坐回椅子裡。
“好。”墨白幾乎是立刻就站起身來。
“墨公子,請稍等,本王還有一個要求。”
“還有什麼事?你交待了差事,我給你殺人,旁的要求,請恕在下愛莫能助。”墨白一口回絕,滿臉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高冷。
他知道自己要是答應得越是痛快,對方就越會蹬鼻子上臉的提出諸多要求。
夜滌塵微笑道:“這個要求是和你這次任務有關係的。”
“哦?說來聽聽。”
“本王要求你做得不露痕跡,讓人無從察覺,本王不要他的腦袋,本王要的只是他的命。”夜滌塵一字一頓地說道。
“王爺不要他的腦袋,要的是他的命?”墨白琢磨了一下,恍然大悟,斜眼睨着夜滌塵道:“十三王爺,果然是好手段,好心機啊,你是要在下將此事弄得像一場意外發生的事故,是也不是?”
“呵呵,墨公子一點就透,不需本王多言。”
墨白仰起頭來思忖着,“既然這樣,那我就有些東西想要請教王爺,這位主兒平時都有什麼興趣愛好,他的作息規律如何?是喜歡鬥雞走馬,還是喜歡聽曲喝茶?喜歡金銀財寶,還是喜歡沉溺美色?”
夜滌塵聞言,不由對墨白刮目相看:“墨公子,本王果然沒看錯人,你能問出這些問題來,已經不愧是天下第一殺手之名,這件差事交給你去做,本王相信你一定可以馬到成功。”
“王爺,你還是少拍點在下的馬屁,多告訴一些在下有用的東西吧。”墨白神色半點不爲所動。
“好,本王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夜滌塵微笑着,緩緩說出一席話來。
墨白一言不發的聽完,他連眉頭也沒皺,十分痛快地道:“行了,王爺就安心在這裡等我的好消息吧,三天之內,一定會讓王爺你如願以償。”
“本王相信墨公子不會讓我失望的。”
墨白嘿嘿一聲冷笑,推開了斗室的房門,邁步欲出,忽然回過頭來。
“王爺,像這樣一個紈絝廢物,似乎還礙不了王爺你的眼,也擋不了王爺你的路,王爺卻讓我去殺他,您的本意恐怕不是想要他的命,而是想試試我這把刀子利不利吧。”他不無譏諷地道。
不出意外的,他看到夜滌塵神色略爲有異,便知道自己猜了個十之七八。
“有的時候,人還是不要太聰明的好。”夜滌塵臉上笑意盡斂,眼眸中露出一抹寒光。
“聰明人,總是活不了太長的。”墨白哈哈一笑,替他說出了下半句。
“不過,”他話風又一轉:“像王爺這麼聰明的人,又怎麼能看得上那些蠢笨廢物呢?所以在下要是不聰明一點,遲早也會被王爺當成一顆廢子,棄若敝履。”
他說完之後,就揚長而出,再不回顧。
夜滌塵盯着他的背影,雙手按在扶手上,只聽得“喀咔”一聲輕響,那張堅硬異常的海底鐵梨木椅子突然變得四分五裂,碎成了一堆 爛木頭塊兒。
他穩穩的站在當地,嘴角緩緩勾起一抹笑意。
“墨白啊墨白,你的確是個聰明人,也的確猜中了一些本王的心事。但是,和本王比起來,你還是不堪一擊。只要本王牢牢抓住你的弱點,你就永遠也別想翻出本王的手掌心!”
他邁開步子,緩緩走出了斗室,輕輕擊了一下手掌。
黑暗中馬上有人恭順道:“王爺有何吩咐?”
“椅子碎了,換張結實的來。”
“遵命!”
夜滌塵離開了那間幽深密閉的斗室,擡頭一望,陽光普照,藍天如碧,連下了幾天的大雪,居然放了一個大晴天。
他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心情莫名的變得好了起來。
或許,此時此刻,他該去見見自己願意見的人,聽聽自己喜歡聽的話了。
人嘛,既然活着,就要對自己好一點。
夜滌塵更是從來不肯虧待自己。
他想要的東西,還從來沒有得不到的。
“陶衛。”
“奴才在。”陶衛像個幽靈一樣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
只要夜孤塵有需要,他就會隨時隨地的出現。
就連墨白也一直沒有發現,這個一直躬腰曲背的中年管家,竟然是一個深藏不露的武功高手。
“袁方可有消息回來?”
“啓稟王爺,就在剛剛,奴才接到了袁護衛的飛鴿傳書,他說……”袁方上前一步,湊近了夜滌塵身邊,低低地說了幾句話。
“哦?有這等事?”夜滌塵挑了挑眉梢,略有所思。
“千真萬確。”
“通知袁方,讓他不論用什麼方法,也要把人給本王‘請’回來,一個,也不許少。”夜滌塵一字一字地道,兩道鷹隼般的眼眸裡射出逼人的光芒。
“是,王爺。”陶衛臉上一無表情,對夜滌塵行了一禮,轉過身體,就像他來的時候一樣,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事情好像越來越複雜,也越來越有趣了。”
夜滌塵自言自語,他摸了摸光潔的下巴,眼中凌厲之色消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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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外面的天氣這麼好,梅花開得這麼豔,咱們出去走走散散心吧,別老悶在這屋子裡練什麼字了,好不好?”
小桃忍了又忍,終於還是拋下了毛筆,長長呼出一口氣來。
她都快憋悶死了。
聞言,若水停下了正在臨貼的筆,擡頭看了她一眼,用哄孩子的語氣道:“小桃,靜下心來,再臨一張,咱們就出去呼吸下新鮮空氣,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