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赤雅公主進宮,陪皇后聊了半晌,到傍晚時候辭了皇后離宮,若秋送她出去,實在忍不住,也不知今後該如何應對,便將此時講給了公主。
赤雅聽罷大驚,“此話當真?”
若秋點頭:“奴婢聽到了許多次,豈敢亂講的。”
既然若秋連“藍勳”這個名字都說出來了,豈會有假?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皇后內心還是放不下那個男人嗎?
可是……既然皇兄聽到了,爲何會裝作不知?
赤雅也疑惑了。
見若秋又是困擾,又是害怕,赤雅便交代道:“此事,你知道便罷了,不可與別人講起,皇后那邊也不要去講。這段時間,你多多留心,到了皇后休息的時候,你來侍奉,不要讓其他人來做。”
若秋點頭稱是,再不敢再多語。
赤雅原本是要直接出宮的,聽了若秋的這番話,便徑直去了御書房。
進了御書房,但見赤焰忙於政務,神情和平時無異,不由地又犯起了疑心。
赤焰見皇妹到來,放下手中的摺子,問道:“皇妹可是有什麼事情?”
他知道,因爲皇后腹中孩子不確定是否皇嗣血脈之事,赤雅頗爲鬧心,因此平日裡都不願到皇宮裡來。
今天去了一回皇后的寢宮,到了這時候有來自己這邊,肯定是有事情的。
赤雅點頭道:“皇兄這些天可是每晚都回傾月宮?”
赤焰呵呵一笑:“這是自然。”
後宮唯有皇后一人,他自然沒有別的去處。
“皇兄可曾聽皇后在睡夢中說到過什麼?”赤雅開門見山地問。
赤焰臉色微微一沉:“皇妹問這些做什麼?”
赤雅面有怒色道:“現在皇兄還認爲皇后心裡只有你一人嗎?”
“你可是聽聞了什麼?”赤焰想起那個沉默少語的宮女,做事甚是勤謹妥帖,但她畢竟是公主身邊的人,只怕是公主聽到了什麼,纔有此一問。
“我聽聞了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兄聽到了什麼?”赤雅更是氣惱,“皇兄一心一意地對她,全天下絕無僅有,獨寵一人,她究竟還要怎樣?!”
這何嘗不是他內心的痛呢!
就在他和皇后和解的當天晚上,就聽到皇后在睡夢中呼喚藍勳的名字,隨後幾日,也都是這樣,他又何嘗不是心如刀割,怒火中燒呢!
但每每面對皇后純淨的眼神,卻又不忍再去苛責。
皇后和藍勳的前緣,他是知道的,夢裡的事情,誰又能控制得了呢!
“這並非皇后的本意,好了,以後此事不必再提。”赤焰淡然道。
“皇兄!”打量着赤焰明顯消瘦的臉龐,赤雅心疼不已。他是皇上,何苦這樣委屈着自己!即便自己是公主,也比他這個皇上要自在舒坦的多。
難道夢裡說的,就做不得數了嗎?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想”,皇后心裡若是完全沒有那個男人,會在夢裡喜歡這個名字嗎?!
赤雅越發地懷疑林紓腹中的孩子也並非皇兄的血脈。
“時間不早了,你也該回去了。”赤焰不願再聽她多言。
“此事,我絕不罷了。任這天下任何人,都不可以辜負皇兄,即便是皇后也不行!”赤雅放下一句狠話,扭頭就走了。
赤焰只當她是時氣話,卻不想在第二天的朝堂上,竟然又有人重提選秀入宮之事。
這幾位官員素來和赤雅親近,赤焰一看便知事情的原委,心裡雖怪赤雅擅自做主感情用事,但在朝堂之上,卻也只能用言語搪塞了去。
文武百官皆知皇上用情專一,只寵皇后一人,也只他雷厲風行說一不二,所以被駁回去,也不敢再多言。
結果第二日,赤雅公主竟然公然出現在大殿上,與衆臣聯名要求皇上選秀入宮,冊封妃嬪,填充後宮。
因有公主在場撐腰,那些對皇后原本就不滿,懷有私心的朝臣,便肥了膽子,以忠言逆耳利於行,忠肝義膽爲社稷之名,冒死覲見,竟然有了幾分逼迫的意味。
衆人皆知,皇上和公主手足情深血濃於水,既然有公主出面,皇上斷然不會駁了公主的面子,而此次公主的態度如此堅決,若不團結起來伺機而行,只怕錯過了這個機會,以後公主變卦,此事又要永久擱置了。
爲安撫朝臣,這次赤焰只能以茲事體大,稍候再議爲名暫且壓了下去。
退朝之後,赤雅和赤焰兩兄妹第一次發生了爭執。
“如果你以後再如此胡鬧,即便是公主,朕也不能再袒護於你!”
御書房中,赤焰大發雷霆之怒。
“我這麼做完全都是爲了皇兄,既然今日我做得出來,就不會善罷甘休,除非皇兄同意我的提議,並將此事全權交與我來辦理。不然明日,我還會再來!”赤雅如火般的性子,平生第一次被皇兄如此責備,心裡更是憤懣。
“皇妹爲何如此堅決?難道你忘了先前與皇后的姐妹情義不成?若是讓她知道,豈不傷心難過?”赤焰強壓着火氣勸導。
“我正是以前對她太好,太過縱容,才使得她內心全然不將皇兄放在眼裡。正是她這個皇后之位坐得太安逸,纔會有其他雜亂的念頭。”赤雅言語咄咄逼人,絲毫也不退縮。
想以前,皇兄最疼愛的就是她,這些年的風風雨雨,艱難險阻,也是他們兄妹二人相互攙扶走過!
也正是因爲如此,皇兄在她的內心,是絕無僅有的重要存在。她豈能看他被辜負,被傷害。
別說是情同姐妹的皇后,即便是親姐妹也不行!即便是自己親生的女兒,深愛的雲洛,包括自己,都不可以讓皇兄受到任何的傷害和背叛的威脅。
如果皇后內心變了,難保以後會做出傷害皇兄的事情,所謂防患於未然,她自然不會袖手旁觀,讓事情發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你還是自己冷靜一下再說吧!此事,朕會壓制下來,你想清楚後,再來見朕。”赤焰說完話,拿起奏摺批閱,不再理會怒火中燒的公主。
“壓制?讓我想清楚?”赤雅一聲苦笑,感覺心被利劍劃傷般疼痛,“皇兄,你可明白,這世界上唯一值得信賴的人並非皇后呢?”
“你下去吧!”
“皇兄……”見赤焰埋頭於桌案,眉頭緊皺,甚至不願再看自己一眼,赤雅心如刀割,卻無可奈何。
她不是不喜歡皇后,也不是不在乎與皇后的姐妹情誼,只是無法接受自己最在乎的皇兄受到傷害和背叛。
如果皇后不是林紓,她何須用如此迂迴的方式來處置此事。
如果皇后是其他女人,膽敢心裡有其他男人,她即刻就敢殺到後宮,當面對質。
如果她不是一諾和恩兒的母親,她絕不能這般仁慈。
萬般隱忍之下,強壓着一腔火氣回到公主府,即是生氣,又是傷心,百感交集,一望見雲洛,便忍不住撲過去,垂下淚來。
雲洛一驚,從他第一次見公主起,直到娶她爲妻,都不曾見她如此柔弱的樣子。
“公主……”他輕撫她微顫的肩頭,示意其他下人退下。
這是在院落之中,下人不時過往,又不是在房間之中,成何體統?
公主最是要強,講究臉面之人,只怕稍後情緒穩定下來,又該生氣其他人沒有眼力的。
索性全部支開,以免其他人撞上槍口,無辜受到牽連。
“你也覺得皇后好嗎?”赤雅愛恨交織地問。
“皇后自然是極好的……”雲洛直言道。
赤雅一下子擡起了掛了淚珠的臉,錯開了距離,“連你也鬼迷心竅了嗎?”
“公主……”雲洛聽聞今日赤雅在朝堂上慫恿朝臣聯名請求皇上選秀入宮,本想問問清楚,卻不想公主一回來就青白着臉,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撲到他懷裡來。又沒頭沒腦地問出那奇怪的話語,他自然是直言不諱,沒有多想。
“你是不是心裡也喜歡皇后,只是不管說罷了,是不是?”赤雅氣惱地問。
雲洛這才明白被公主誤會了去,緊忙道:“微臣不敢……”
“微臣……不敢?”赤雅一聲冷哼,“若不是我皇兄當日下旨令你我成親,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曾在意過我?如果林紓不是我皇兄喜歡的女人,你是不是也會喜歡上她?!”
見赤雅如此針鋒相對,說出如此沒有理智的話來,雲洛明白若是再多解釋,只怕會越抹越黑,徹底激怒公主,只怕會再次連累皇后。
公主的性情,他自然是明白的,雲洛上前一步,將公主抱在懷裡:“你是我的妻,自然是最爲重要的。對別人,我從來沒有過其他心思……”
若不是形勢所迫,打死他也說不出這樣肉麻的話來。但這也確實是他內心所想。
突然被內斂矜持的雲洛表白,赤雅竟是一愣,“這當真是你心裡所想?”
“千真萬確。”
“不是爲了保護皇后,刻意拗着心思這麼說的?”赤雅又問。
雲洛心裡一陣難受,他最不擅長哄女人開心,而公主的性情最爲剛烈,這可這是難爲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