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懷孕,林紓比先前更加嗜睡,自己也不明白,何時成了這樣沒心沒肺的性格,明明夫妻兩人還沒有和解,愁都愁不過來,自己怎麼還能睡得着呢!
“沒有呢!今天做了幾樣你愛吃的菜,所以就想等你回來一起吃。都這時候了,不知道涼了沒有,還是讓宮人去熱一下吧!”林紓放下書卷起身,忘了腳下有一處臺階,正踩在菱角處,身子一傾,眼見就要摔倒在地。
赤焰見狀腳下一陣生風就到了近前,一把將皇后攬在懷裡,也是驚得一頭冷汗,以皇后現在的身體,哪經得起這麼一摔。
宮人見狀,嚇得全部跪倒在地:“奴婢失職,請皇上皇后恕罪!”
赤焰道:“這貴妃椅以後放在平坦的地方,宮殿裡有臺階的地方全部墊平,以後不論皇后是睡覺還是出去行走,至少得有一名宮人陪伴身側。眼看着皇后摔倒,身旁竟然沒有一人,這般的懶散失職,要你們何用?!”
見赤焰突然發怒,林紓也嚇了一跳,她知道赤焰威儀,但向來不在她這裡發火,這還是一次見他發這麼大的脾氣。
眼見宮人嚇得瑟瑟發抖,林紓緊忙勸解道:“剛纔是我自己睡迷糊了沒有留意到,她們也不能每時每刻都盯着我看的,我下次小心就是了。”
赤焰意識到自己口氣重了,就擺手讓宮人起來了。
雖然見到夫君發脾氣,但林紓明白,是因爲擔心自己的緣故,心裡還是暖暖的,很受用。
兩人在桌案前坐下,宮人揭開上面保溫的蓋子,果然有幾樣是他愛吃的菜餚,做得甚是精緻,可見皇后是用了心了。
“以後膳食之類的事情,讓宮人安置就好了,你又何必去費心勞神呢?”赤焰夾了林紓愛吃的菜,放在碗碟中。
“我在後宮左右也沒有什麼事情可做,閒着也是無聊。”已經有好一段時間,兩人沒有這樣貼心地說過話了,特別是剛纔突然被夫君救助,讓林紓發冷的內心有所治癒。
兩人吃了飯,上牀安歇。
宮人放下牀簾退了出去。
林紓像往常一樣在鳳塌內側躺了,爲避免沒有話題的尷尬,索性側身而臥。
自己突然消失三天,腹中的孩子來的這麼“莫名其妙”,而她現在也找不到證實自己的依據,這個心結不解開,只怕很難讓彼此敞開心扉,坦然相對。
看着皇后明顯消瘦的後背,赤焰心裡一痛,不由地伸出手臂,將身旁的女人攬在懷裡,貼在熾熱的胸堂之上。
以前皇后最喜歡枕着他的手臂,窩在他的懷裡入眠,這段時間雖然同塌而眠,卻各自保持着若有若無的距離,說不出的疏離。
感受到身後堅實而溫暖的胸膛,林紓微微一顫,但仍是不做聲。
一隻寬大的手掌輕撫在她已經有所隆起的腹部,林紓又是一顫,不知夫君這是何意。
耳邊傳來一聲輕嘆:“何故要自己一個人來承受,紓兒,難道就沒有什麼要和朕說的話嗎?”
“我有些乏了……”
他偏地不讓她繼續逃避,輕輕扳過那瘦弱的肩頭,讓她看着他深邃的眼眸:“朕知道這些天你所承受的惶恐和痛苦,你怕朕會變成夢境裡的墨陽嗎?”
林紓一愣,看着對方真摯的目光,有些明白過來,先前她隨雲洛回丹國之時,在馬車中渾渾噩噩做了一場很長的夢,夢裡,她是墨國的皇后,曾經承受着相愛卻不能相守的隱痛。
在她從羌國回到丹國那段時間,閒來無事便罷先前尚未完成的漫畫拿出來繼續完成,連夢境也一併畫了進去,雖然此夢頗爲荒誕,卻彌補了她內心對墨國的缺憾。
墨陽出家,一直是她內心的痛,如今她懂了,出世未必是苦,入世未必是樂。人生的機遇誰也不可料定,隨心隨性,但求現世安寧便好。何必牽念不枉,徒增煩惱呢?
赤焰有此一言,定是看了漫畫的緣故。
他似乎看透了她的內心,如果丹國也有一個樂善行宮的地方,也許她真的會離開皇宮躲避了去。
可是這裡,皇宮就是她的家,赤焰即是她的夫君更是她的親人,一旦他們的情感出現危機,才發現原來孑然一身,孤獨如斯,竟是連一個能夠逃避的地方都沒有。
她和赤雅雖然形同姐妹話語投機,但如果事情關乎到赤焰,她必定是要考慮皇兄在先,這自是無可厚非,如此一想,便覺得索然無趣,縱有千般委屈,萬般話語,也只埋藏在心裡,顧自消磨罷了!
林紓怔怔地看着身旁這個深情且爲她付出很多的男人,竟是一時無語。
“別怕,夢境裡的事不會發生,墨敏的事情也不會重演,今生朕只寵你一人。”他捧着她微涼的臉龐,輕吻她光潔的額頭。
“焰……”林紓心裡一酸又是一痛,這是硬撐不住,撲在了這個寬廣的懷抱裡,眼睛溼紅,身體忍不住地微微發抖。
他緊緊地抱着她:“是朕不好,讓你害怕了。”
“這個孩子……”
他堵上了她的脣,用行動表示了對她和這個孩子的接受。她明白,這對於一個封建帝制國家的帝王來說,是多麼的不易。他是如此狂傲不羈的一個人,在她的面前卻寬容似海,包容一切。
第二天醒來,看着窗外照進來的陽光,以及不時傳來的鳥雀的啁啾之聲,想起昨夜兩人已經和好,林紓的心情大是晴好。
很久沒有這麼輕鬆的感覺了,輕撫微微隆起的小腹,希望這個小生命不會因爲自己陰鬱的心情受到影響。
這一胎,林紓總是嗜睡,但孕吐卻不似前幾胎那麼嚴重,倒也不算太過折騰。
然而,其後接連幾天,赤焰來傾月宮卻又是較晚,不過到了晚膳時間,總會提前讓宮人過來傳話,讓她不必等待,好生用餐。
而她一旦吃過早餐,隨便看看書卷,或者在琴臺旁彈奏幾曲,就會犯困。
回到鳳塌,不多久就昏睡過去,而赤焰是何時回來的,她竟是不知道,詢問宮人才知是到了深夜。
如此以來,赤焰雖然每日來傾月宮,她卻總是睡夢中,第二天醒來,日上三竿,對方早已離開忙碌於朝政了。
宮女若秋是她最爲喜歡的一個,比其他宮人年齡略長,也更爲沉穩。
自從雲兒出事後,她身邊的宮人便換了一遍,若秋是赤雅公主身邊的老人,爲了她的人身安危,赤雅硬是忍痛割愛將自己身邊的貼身侍從,送給了皇后。
據說,若秋先前嫁過人,因成親三年未能孕育,而被夫家一紙休書趕出了家門。
夫家不留,孃家自覺顏面掃地,也不收留,大冬天若秋飢寒交加,暈倒在公主府外,幸而下人及時發現,稟告了公主。
赤雅聽聞此事,見她長相端莊,又是個懂禮數的人,念及她可憐,就將她留在了身邊。若秋自是感恩,對公主言聽計從,照顧的無微不至。
赤雅原本合計,如果有合適的人家,再讓她另行擇嫁,若秋跪地哀求,只願在公主身旁侍奉,今生不願再嫁。赤雅也不再勉強,想必她是傷了心,在不肯被人折辱的。
隨後被送入宮中,調到皇后身邊,若秋雖然不捨公主,但念及恩情,字不會忤逆不從,再加上經過一些時日的相處,發現皇后極其溫和可親,在宮中也就安下心來。
若不是這等緣故,她這樣的年歲,宮中自然是不會留用的。
也正是因爲年歲略長,經歷了諸多的坎坷,因此性情更爲柔和,做事更爲妥當,是那些十多歲的小宮女比不了的。所以,林紓喜歡她,也不是沒有道理。
這一日,又輪到若秋守夜。
冷不丁,聽到皇后似乎在喚什麼,此時,皇上還沒有過來,若秋不敢怠慢,緊忙上前查看。
到了近前,但見皇后已經入睡,迷迷糊糊中嘴裡唸叨着一個名字,這名字不是皇上的,也不是兩位皇子的,更不是處身在墨國的那兩個孩子的。竟像是一個陌生男子的名字。
若秋聽在耳中不由大驚,但也不敢驚擾到皇后。
若秋回到外邊的隔間,又等了半個時辰,皇上這纔到來,詢問皇后可是安睡。
若秋如實回答,倒是沒說剛纔聽到的皇后夢中吟念他人名字的事情。她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她身爲皇后的貼身侍女,是不敢亂講的。
侍奉皇上脫下龍袍,和皇后一併安歇後,若秋再次退出,回到就寢處,心裡有事困擾,竟是一夜未眠。
第二日,皇后問起皇上幾時過來,幾時起來,若秋一一地回答了。
但見皇后顧自唸叨:“如此這般犯困了,本還想等着他,一倒牀就讓又睡着了。”
若秋不敢多言,然而連着幾日,都聽到皇后在夢裡呼喚其他人的聲音,有時甚至是在皇上過來後,驚得若秋一身冷汗,只能裝聾賣啞當作不知。
但看皇上的神色,似乎不曾聽聞到一般。若秋甚至覺得是自己的耳朵出現了幻聽,但卻着實是聽到了,感覺困擾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