錫若被胤禎的話激得一噎,忙不迭地關上大門對福琳說道:“你這個老哥厲害。我惹不起。咱們還是跑路吧!”福琳卻伸手戳了他的腦門一指,嗔道:“這就投降了?真沒出息!
錫若見自己被老婆看扁,胸中難得地激起了一股好勝心,把兒子往福琳手裡一塞,一邊挽起袖子作勢就要出去跟胤禎大戰三百回合,一邊嚷嚷道:“開什麼玩笑?我又不是打不過那個霸王,只不過平日給他點面子,讓他三分罷了。”
福琳看得着實好笑,又怕錫若真的出去尋事――她可沒忘記當年的小羲是如何跟那幫嘲笑他沒爹管的壞小子們幹架的――連忙伸手拉住自己的丈夫說道:“人家夫妻正團聚呢,你就別去搗亂了。”
錫若這才笑嘻嘻地住了手,又接過兒子拉過福琳興沖沖地往內院裡走,嘴裡說道:“還是造人好。再生一個,再生一個!最好生出一支中國國家隊來!”
福琳聞言嚇了一跳,氣呼呼地揪起錫若的耳朵問道:“籃球的還是足球的?”
錫若本來很想說“足球”,不過一看老婆那副“慈禧太后”的架勢又沒敢,只好嚥了口口水忍痛說道:“就……就籃球隊吧。”結果福琳還是一巴掌拍在了他腦門子上,又氣哼哼地說道:“不幹!我要保持身材!”
錫若吃了一驚,連忙安撫老婆道:“你看人家隔壁家的十四福晉,孩子都生了四個了,身材不也沒走大樣兒?不怕不怕。再說,你就算身材走樣兒了,我也保證不嫌棄你!”福琳看了他半天,終究還是狠狠一把掐在了他腿上。錫若手裡抱着孩子不敢亂動,只好咬牙忍了過去。
沒隔幾天,明珠府裡就派人來送信了,說是瓔珞也給永福生了一個兒子,請額附和公主有空的時候過去看看。錫若一聽說自己居然連爺爺都當上了,倒是很發了一陣愣,隨即便從座上一躍而起,一邊大叫着“這回可真是兒孫滿堂了!”,一邊飛跑着出去騎馬看他的孫子。
等到了明珠府裡,錫若看着那個只比永瑞小了兩個月的孫子,真有些哭笑不得。不過他看見那個小小的娃娃,心裡也真是喜歡,就從永福手裡要了過來,逗弄了一會之後又擡起頭問道:“取名字了嗎?”
永福剛當了爸爸,也是笑得合不攏嘴地說道:“沒呢。正等着阿瑪過來給他取個好名字。”
錫若偏頭尋思了一會,又看着小娃娃跟他額娘一樣秀氣的眉眼說道:“就叫寧秀吧。圖個安寧秀氣就很好。”
“寧秀……”永福咀嚼了一會,點頭道,“果然是個好名字。”隨即卻又笑看着錫若說道,“別人還說阿瑪小時候不會讀書。我看您文字功夫挺好的嘛。”
錫若被永福說得臉上一臊,便瞪起眼睛說道:“你聽誰說的?”言下之意很有去尋尋那個揭他老底的傢伙晦氣的意思。
永福卻嘻嘻一笑說道:“是八王爺說的。他還說阿瑪瞪起人來的時候一點都不兇。眉眼都是彎彎的,倒像是在暗送秋波。”
錫若被永福噎得說不出話來,只好在聲音上加強了威嚴問道:“你在家待了多久了?皇上剛剛點了你跟廉親王去督造陵寢的差事,你可要多添幾分小心。”
永福聽得有些驚訝地問道:“爲什麼要格外小心?”
錫若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頭,把小孫子交給乳母帶走之後,纔看着永福說道:“皇上知道你跟廉親王素來交好,又和九爺有着翁婿之誼。這二位爺如今都是風雨飄搖之際,所以你跟八爺一道辦差,更加不可落下什麼把柄,免得連自己也被捲進了這些皇室的恩怨之中。”
永福聽得肅然道:“多些阿瑪提醒。不過廉親王自打被皇上三番五次地訓斥過之後,已經跟我說過以後要少往來,免得連累了我。他又是那樣一個聰明細緻的人,想來不至於再授人以柄。”
錫若想起允禩那張瘦削隱忍的面孔,忍不住嘆了口氣,暗想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如今雍正是君,允禩是臣。雍正說出來的話就是金口玉言,允禩連反駁一句都是犯上不敬,還怕被人尋不着什麼錯處?再說允禩這麼些年經營鬥爭下來,燈下沒有一點黑是不可能的……
結果最後還真讓錫若給說中了。永福隨允禩去接手修造陵寢的事情沒幾天,雍正就以他們議陵寢所用紅土,折銀髮往當地採買,可省運費事,下諭工部:此特允禩存心陰險,欲加朕以輕陵工、重財物之名也,可以說是當衆又扇了允禩一記耳光。就連永福也跟着吃了掛累,被雍正從內務府大臣降爲了散秩大臣,先頭因爲得子的高興頭兒一下子全被衝跑了。
錫若見永福鬱悶得索性躲在家裡裝病,也不去上朝,倒是沒有像別人的老子那樣喝斥他一頓,再勉強他再去看那個冷麪皇帝的臉色,反倒在正月十五的時候,帶着一家老小出門去看花燈。不想隔壁家的大小霸王聽說了,也都“呼啦啦”地跟了出來,再加上如今霸王二代也有拖家帶口的了,一時間場面蔚爲壯觀。
錫若一手牽着福琳,一邊扭頭看着身後那條長長的尾巴,忍不住笑嘆道:“我看再過幾年,別說跑路了,恐怕出個門都會演成一出‘卡門’來!”
福琳琢磨了半天,還是百思不得其解地問道:“卡門?”
錫若朝身後的大部隊翻了個白眼,又用胳膊對着他們畫了個框,斷然道:“卡在門框上出不來!”
“哈哈!”
距離錫若和福琳最近的永福雖然不知道“卡門”是什麼典故,可是看見他那個年輕的額娘笑不可遏的樣子,便湊趣地說道:“阿瑪不是想讓額娘再多生幾個弟弟妹妹嗎?到時候找人把門框做大些就不會卡住了。”福琳和錫若互看了一眼,忍不住都笑彎了腰。
這時胤禎忽然從旁邊的人羣當中擠了出來,左手拎着幾個給他們家的小小子們搶來的竹編蟈蟈籠子,右手又抓下頭頂的厚帽子呼啦啦地扇風,嘴裡嚷嚷道:“擠死人了!這羣兔崽子,買個東西都跟搶似的!”錫若扭頭一看見他,便嬉皮笑臉地說道:“你這不是也把自己罵了進去?”
胤禎把蟈蟈籠子轉交給弘明之後,又瞪了錫若一眼說道:“你又想挨爺的踹?”
錫若嘻嘻笑着正想接胤禎的話,轉眼卻看見弘曆跟弘晝還有允祥的世子弘暾哥兒幾個正在街對面逛,便一拍胤禎的肩膀說道:“你的大侄子們也逛出來了!”
胤禎冷冷地朝街對面的哥仨看了一眼,卻不說話。這時弘曆也看見了錫若他們,連忙擠過人羣,又主動來到胤禎的身前笑道:“十四叔好興致,和十六姑跟姑父逛到這裡來了。”弘曉也跟在弘曆身後給胤禎和福琳等人見了禮,弘晝卻在後面磨蹭了半天,纔在弘曆的目光示意下,懶洋洋地問候了胤禎和福琳一聲。
胤禎原本已經緩和下來的臉色又是一沉,瞥了弘晝一眼淡淡地說道:“你們是皇子,怎麼出門連個侍衛也不帶?”
弘晝見胤禎衝着自己來,單眼皮撩了一下之後,仍舊用那副懶洋洋的神氣說道:“四哥是帶了,遠遠地跟着呢。我嫌他們掃興,沒帶。就我這身皮相兒,看着也不像個天潢貴胄的樣子,誰會害我?”
胤禎見弘晝一副油鹽不進的滾刀肉模樣,一時間倒也無可奈何,就冷哼了一聲想要轉身離去。不想弘晝又拉住了胤禎身邊的弘明說道:“我聽說前兒個琉璃廠的幾件玩意兒是被你淘走了,能不能轉手給我?銀子一定不少你的!”
論理,弘晝應該像弘曆那樣,對弘明叫一聲“堂兄”以示尊敬,可是弘晝顯然沒怎麼把弘明這個失勢郡王的兒子放在眼裡,讓他把東西轉給自己的時候,言語雖說是像是打着商量,語氣確是不容置疑的。
弘明強自壓了壓心中的怒氣,擠出一個笑容說道:“五阿哥既然喜歡,回頭我就叫人送到你府上去吧。都是堂兄弟,銀子什麼的就免了。”
不想弘晝竟點點頭說道:“你倒是個曉事的。”
胤禎聽得勃然大怒,回過身就揚起了手來,似乎想抽弘晝一個耳光。錫若連忙眼明手快地拉住了他,順勢將他的胳膊拉到自己手邊說道:“十四爺,那盞花燈確實不錯,我們一道過去看看吧。”
弘晝斜瞟了胤禎一眼,問道:“十四叔想打我?名目呢?因爲我說你兒子曉事?”
弘曆見氣氛不對,趕忙連說帶勸地拉着弘晝走了,臨走的時候還投給了弘明一個抱歉的眼神。錫若看着他們的背影輕吁了口氣,說道:“好一對兒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