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2)寄敵籬下
“行了行了二子, 你的換洗衣物我們都塞進箱裡了,你就到李凌皓那兒好好享福吧,我還有事就不聽你嘮了。”說完老大掛了電話。
靠, 我打給麗娜。
“那你說怎麼辦?這事你非要瞞着你爸媽, 又不願回家養傷, 還想按時按點去上課。難道要我們幾個弱女子(秦老大不是弱女子!我插嘴)每天從六樓把你背下去上課, 完事了再揹回來?還一天24小時趴牀頭服侍你?拜託, 大家都很忙的,我都把李凌皓無償讓給你了,你就知足吧。”
“啪”的一聲又掛斷了。
我就不信邪了, 我打給小穎,小穎這丫頭最乖最體貼人了。
“二爺, 你走了以後我會懷念你的, 不過以後就不用被你逼着去上課了, 這實在是太好了呵呵……”不等她說完,我果斷把手機摔到一邊。
“來, 吃個水果敗敗火。”駕駛座上的李凌皓薄脣輕抿,明顯就是忍着笑意。
我手伸進袋子裡:“你想笑就笑吧,我也無語了。”
讓我惱火的是,他真的大笑了起來,還是一副快要笑背過氣的樣子。我恨恨地咬着香蕉:“稍微笑一下意思意思就得了, 笑得那麼開, 對得起你那張一絲不苟正經嚴肅的死魚臉麼?”
車儼然停在了學府佳苑的某棟公寓前。
我雖從未踏足過這裡, 但對此地也略有了解。學府佳苑是緊挨匯金新地的一個住宅區, 也是大學城裡唯一一個居民住宅區, 住在這的多是在匯金開店鋪的小老闆和辦公樓裡工作的小白領,要不就是各個學府裡的外教或者一些富二代學子。
因爲這裡的房租並不便宜。
“我說, 你能不能把我送回去?”我按住我的小行李箱不讓他往外搬。
就算現在走投無路,我也不想和他住一起。
“應該不能……”他略一沉吟,便笑着對我說:“她們說不回收廢品。”
“靠!都是白眼狼!”
然後就出現了開頭那一幕,我憤憤然坐在公寓客廳的沙發上,而我的小行李箱很平靜地躺在我的腳下。李凌皓把我送上來就出去了,說是給我置辦生活用品。
我打量着房間,看上去並不大,起碼客廳並不大,但是收拾得很整潔。
一條咖啡色長沙發居中,在淡藍色茶几上,幾本雜誌擺放整齊,一個透明的琉璃水杯放在一旁,窗臺上擺着兩盆仙人球,牆壁上掛着一幅油畫,飲水機被安放在牆角,竟然沒有電視。
只是簡簡單單的幾件物品,排放得都恰到好處,使不大的空間變得寬敞明亮。
很快,李凌皓便拎着兩大袋物品回來了。
洗髮水護髮素、香皂沐浴露、牙膏牙刷洗面奶,甚至還有吹風機保溫杯棉拖鞋……
“毛巾只拿了七條,不夠的話我再去買。”他一邊說一邊把東西源源不斷往外拿。
我吃驚地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這一堆東西,感慨原來“只”這個詞可以這麼用。
“你是睡客臥還是我房間?”他把東西放置好,然後跑來問我。不等我回答,他又開口:“睡我那吧,我睡客臥,明天有寒流入境,溫度會陡降,客臥裡沒空調。”
“不用不用。”我揮揮手打斷他:“我皮糙肉厚的不怕冷,客臥就行,麻煩你了。”我不得不客氣一下,因爲相比較宿舍那幫棄我於不顧的妖蛾子,他能收留我已經很不錯了,難道我還能腆着臉皮在人家的地盤上撒野?
“好吧,那我去收拾一下。”他起身拎起我的行李箱走進房間。我本想跟過去,結果左腳剛一落地心就跟着疼了起來。果然是十指連心,不對,是十趾連心……想到醫生的忠告,我嘆了口氣,只能等他來扶我過去了。
“電腦和課本明天給你拿來,不過也不用着急,電腦你可以先用我的。課本嘛,反正我給你請了一個星期的假。”李凌皓嫌扶着不好走,乾脆就把我抱了過去。
我環顧四周,一張看上去柔軟舒適的牀居中,牀左邊是一個書架,上面整整齊齊擺滿了書,沒想到像他這種打着耳釘的裝逼時尚青年也看書。
書架旁緊挨着一張書桌,上面放着幾本文件夾和一臺筆記,估計這裡平時被他當成辦公室用了。再看牀的右邊,一個巨大冗長,看上去沉悶笨重的深橘色壁櫥,裡面放的應該是他的衣服。
“等會兒,你剛纔說什麼?”我光顧着看室內佈置,沒細聽他剛纔說什麼。
“給你請了一個禮拜假。”他重複了一遍。
“你有病吧!”我叫道:“請那麼多天假幹嘛?有幾門課要期中考試的。”
“考試如果你想去的話,我送你去。”頓了頓,他繼續說道:“我已經拜託朱穎下星期上課的時候,順便把課件拷給你。還有,順道幫你申請了保健課,這學期的體育課你都不用去上了。”
好吧,看在我不用再被修羅折磨的份上,服從組織的安排。
午飯和晚飯都是到點的時候,李凌皓端送過來的。其它時候我基本上就是坐在牀上看視頻,有寬帶網速就是給力,不像學校裡的網,經常卡得連個網頁都打不開。
當然途中我有去廁所兩趟,讓個男的攙扶着去洗手間總讓人覺得詭異,但我也是憋得實在沒法子了。
正在努力憋着第三泡尿的時候,扣扣上顯示有驗證消息。
我不耐煩地點開,一般有陌生人加我的時候我都會拒絕,所以我的扣扣裡躺着的就那麼幾個熟人,而且我常年隱身,怕韓東學上來囉哩囉嗦拋出一堆問號。
但這次,我看着這個人的扣扣名猶豫了。
冉冉新星,我看了眼自己的扣名,新星冉冉,然後陷入短暫的回憶之中。
我的扣扣是冉冉給我註冊的,那時候她的扣號就是冉冉新星,而她擅作主張給我起的這個扣名我也比較滿意。後來我們倆經常組隊換名,比如說她換成楊花點點,那我就迅速改成點點楊花,我若改成百年孤寂,她就是孤寂百年。
雖然是很無聊的遊戲,我們卻經常樂此不疲改來改去。
後來,直到她的扣扣頭像再也不會閃亮的時候,我默默地改回了這個最初的扣名,然後再也沒改過。看着這個久違的名字,心裡一陣惆悵。
我又發了會兒呆,然後猶豫着點擊了同意。
剛點完,那邊就發話過來了。
冉冉新星:有事要幫忙,直接在扣上給我發信息。 wωw_ тt kan_ ¢O
新星冉冉:呃……你是哪個家政公司的?
冉冉新星:我?在你隔壁。
新星冉冉:李凌皓???
冉冉新星:嗯。
我看着這段無聊的對話,感覺相當神奇,最後還是衝着門口方向喊了一句:“我要上洗手間!”
“我說,你服務要這麼周到嗎?我可沒錢給小費。”我用手支撐着洗漱池邊沿,看李凌皓煞有其事地拆着牙刷包裝,怎麼看都覺得這廝不是個會照顧人的主。
“這個我來拆。”我伸出一隻手從他手裡拿過牙膏盒。
單手不方便,於是請牙齒來幫忙,我一邊咬開盒子的開封處,一邊興致勃勃地向他介紹:“牙膏盒這樣拆下來,可以吹出響聲的。”說着我就套着盒口鼓足腮幫子吹了一口氣,然後,一陣如短哨般清脆響亮的聲音從盒子裡傳出。
他愣愣地看着我,一副很吃驚的樣子。
我不理會他的呆滯狀,很興奮地沉浸在回憶中:“是冉冉發現的,我們倆爲了驗證是不是所有牌子的牙膏盒都能當哨子吹,還特地買了一堆不同牌子的來試。現在想想都覺得好笑,牙膏盒子不都一個構造嘛,冉冉當時還搞得跟做科學實驗似的嚴肅的不得了。”
我腦海裡浮現出我和冉冉坐在堆滿牙膏盒的桌前,爭先恐後對着牙膏盒吹氣的景象。冉冉總是讓我吹她吹過的,說要檢驗一遍實驗成果。滿屋子裡迴盪着高低不一此起彼伏的響聲,想想那個時候的我們,總是想怎麼二就這麼二。
就在這一瞬間,突然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我扶你回房間。”一陣短暫的沉默後,李凌皓輕聲說。
“不用。”剛纔的愉快心情瞬間跌入谷底,我擡眼瞄到一旁靠牆放着的拖把:“我用這個就行。”
“說了不要你扶!”我很惱火推開他的手。
推開他後我往房間裡走,一邊走一邊在心裡暗暗下決心,明天就是爬也要爬回宿舍去,要不住在他這兒叫什麼事?簡直是寄敵籬下!
哆哆嗦嗦爬回牀上,我早已沒了玩電腦的心情。
李凌皓不發一言地走進來,幫我收起電腦桌,然後就靜靜關上門出去了。
我想,他應該早就習慣了我情緒的間歇性反覆無常。
我關燈,屋裡一下子暗了下來。
兩天前的這個時候,我還在宿舍裡吃着沾着蜂蜜漿的牛奶麪包,悠悠閒閒地翻看着我的《東宮·西宮》。而現在,我躺在陌生的牀上,不借用外力就連地都下不了。
什麼叫世事無常,說的就是我這樣的倒黴孩子,現在這個倒黴孩子很不爭氣地想起了冉冉,另一個更加倒黴的倒黴孩子。
安靜的房間太適合憶古思今,正當我跌入記憶的深淵無法自拔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一聲。
是李混蛋的短信,對不起。
對不起,除了對不起你丫還會說什麼,一聲對不起冉冉就能起死回生麼?我剛把手機扔櫃子上,它就再次響起,還是他發過來的,如果恨我能讓你好過一點兒,那就別原諒我。
我皺着眉思考,這又是認錯,又是不讓我原諒的,您確信您人格沒分裂?不管他這個矛盾綜合體怎麼想的,發這樣的短信意圖是什麼,我都不予理睬,反正我也沒打算原諒他。
睡習慣了宿舍的硬板小單牀,忽然換了舒適大牀真讓人無法適應,不過想我也沒有擇席的毛病,怎麼就一直輾轉反側睡不着了呢?我瞪着眼睛看黑漆漆的天花板,突然小腹一陣墜痛,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