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4)變態給你看
陽光已經有些刺眼了, 我眯着眼環顧四周,竟看到遠處半山腰,有幾棟藍色房頂在樹林的掩映下隱隱約約。
那裡應該就是奢華別墅區, 也就是冉冉葬身的地方。我的胸口陡然一緊, 心臟猛得疼起來。李凌皓並未察覺我的異樣, 仍繼續穩步前行, 因爲這邊的路相對平坦, 他的步伐不覺加快了許多。
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遠處的藍色房頂,對李凌皓的恨意從心底慢慢涌了上來,然後一點一點逐漸滲透到全身。
終於, 我壓抑不住心裡的憤恨開口:“那天,冉冉爲什麼會驚慌失措地從你家跑出來?”
其實我大概能猜到, 無非就是蘇婷婷囂張霸道或者他冷漠無情, 使冉冉一刻也不想多待, 所以她纔會跑得那麼急,纔會撞上疾馳而來的車。
他突然頓住腳步, 就這樣靜默不語地站着,我亦不發一言地等着他回話,這一刻周圍寂靜的有些可怕,我甚至可以聽到他沉穩平緩的呼吸。
半晌,他終於邁開腳繼續往前走, 然後, 我聽到他低沉得幾乎是嗚鳴般沉重的聲音:“她看到我和蘇婷婷……kiss。”
我就知道是這樣, 我從鼻子裡發出一聲鄙視與不屑的“哼”。
“你和蘇婷婷的那個兩年前的約定呢?”
他剛邁出去的步子又緩了下來, 又是半晌的沉默, 但他還是開口了:“蘇婷婷的爸爸是S市的商界巨頭,他和我爸在生意上有交集, 當時有一批從國外引進來的頂級珠寶……”
“停,請你簡明扼要別扯遠了,我對你爸生意上的事不懂也不感興趣。”我伸手在他眼前做了個Stop的手勢。
“就是她勸她爸大幅讓利,和我爸合作一樁珠寶生意,但附加條件是我做她兩年男朋友。”他這樣精簡闡述,我一下子就明白了。
“所以你爲了讓你爸財源廣進,毅然決然拋棄冉冉還犧牲了色相?”我嘖嘖讚歎道:“你還真孝順。”
他沒有迴應我這番挖苦諷刺,悶頭繼續前行。
“呦,犧牲冉冉才換來的兩年苟合,竟然就是爲了錢。話說你們家真缺那麼點兒錢麼?你愛冉冉麼?就算愛,這愛在金錢面前也是不值一提的吧。還真是資本家的兒子,爲了你們浮華奢侈的生活,你害死了一條人命,你的良心就不煎熬麼……”
我這一大段慷慨激昂,他裝作充耳不聞,只是低頭走着路,被這般無視我很是生氣,於是,我偏過頭對着他的脖頸狠狠咬了下去。
我將一腔恨意化作咬合力,直咬得他脖子上鮮血淋漓才鬆了口,而在這過程中,他竟沒發出一點喊痛的聲音,也沒把我甩到地上去,還是這樣穩妥地邁着步伐,彷彿根本就沒有我咬他這茬事兒。
看着他脖子上流下的鮮紅,我心裡頓時覺得爽多了。你也不用說我心理變態,因爲我本來就不怎麼正常,不讓我發泄我纔會變態給你看。
我想李凌皓就是因爲深諳此理,纔會任我下狠嘴。
而當他踩着石塊,小心地往山下走的時候,迎面竟走來了韓東學。
他看上去很疲憊,形容枯槁面無血色,一臉的焦慮擔憂。
我大聲喊他的名字,他聞聲臉上立刻浮現出驚喜的笑容,但當看到揹着我的李凌皓時,我看到他的目光一點一點黯淡下去,笑容也迅速抽離殆盡。
“你還好吧?”他走過來問,聲音啞啞的。
“嗯。”我點一下頭,假裝完全忘記了那天在宿舍樓下發生的事。
因爲我看到他黯然神傷的樣子,竟有絲絲不落忍的心疼,看他這般憔悴疲憊,想必也找了我很久。而他看到李凌皓那一瞬間的失落表情,簡直讓我產生了愧疚之情。
他朝我艱難地笑了笑,摸了摸我的頭說沒事就好。然後掏出手機聯繫其他還在山裡搜救我的人。聽他一個接一個打着的電話的內容,我才知道我失蹤後,學校出動了整個保衛科來找我。老大她們也來了,麗娜昨晚甚至報了警。
這麼多人愣是沒找着一個大活人,我不得不對搜救隊的辦事效率持強烈懷疑態度。
終於重見天日!
我已看到李凌皓那輛黑得發亮的轎車,它正靜靜地停在山路口等候主人歸來。
而車旁還有人恭候着我,小穎看到我就大聲呼喊起來,燕子和老大也趕緊跑了過來。麗娜則一臉歉意地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你那輛紅色跑車呢?”我發現我今天的問號有點多,簡直有向韓東學致敬的意思了。
不過一直沒看到那輛張揚的敞篷跑車,我實在有些好奇。
“那是蘇婷婷的車,我不喜歡紅色。”說着,他慢慢彎腰將我放下來。而我腳還未落地,他一個迅速轉身,雙手分別搭在我的後背和腿腕,我就被抱了起來。
“你幹什麼!”我對這種公主抱姿勢很不滿,何況周圍還有一票羣衆圍觀呢。
“去醫院。”他面目表情地說。
麗娜很配合地上前來開了車門,然後用敬畏地眼神看了看李凌皓,立刻又縮回老大身後去了。
還來不及跟羣衆講我的驚魂一夜,李凌皓就開動了車,我看到大家就這樣被甩在了車後,尤其是韓東學,他靜靜地站在那兒目送我遠去,白淨俊秀的臉上有淡淡地失落,高高瘦瘦的身影看上去有些單薄。
那晚的事其實我也沒放在心上,雖然當時確實很生氣,而他除了每天一則認錯短信外,連扣扣上都不敢來叨擾我,定然是怕我餘怒未消。
我掏出手機,終於有了信號,不過也快沒電了,趁着手機還沒死透前,我趕緊給韓東學發了個短信,看在你這麼辛苦找我的份上,爺原諒你那天的魯莽行徑了。
很快他的短信發了過來,可我沒能找到你。
看他這話頭兒,我怎麼覺得丫的形象更憂傷了呢?
剛要安慰一番,手機就很不爭氣地黑了屏。
我倚在靠背上,左腿又開始隱隱作痛。一旁的李凌皓安靜地開着車,側臉的輪廓好看得不像話,而我的目光停留在了他脖子的咬痕上,血跡已經乾涸成跡,說明我剛纔沒咬着他動脈血管,還好沒咬着,不然誰送我去醫院。
這景象有點詭異,因爲他脖子上的光景很不搭他那張乾淨精緻的臉,看着實在太礙眼太讓人心裡不爽了。
我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還是受不了了,我默默從抽紙盒裡抽出兩張紙,輕輕地幫他擦拭脖子上的血漬,一邊擦我一邊在心裡罵自己,強迫症什麼的尼瑪都太矯情了!
他握着方向盤的手顫抖了一下,旋即便恢復了常態。然後他沒有說話,也沒有看向我,只是專心地開着車。
我也沒有說話,因爲我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