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李凌皓的縮小版
“二子, 你要什麼東西你倒是說呀!”老大的饅頭巨枕飛拋而來,準確無誤地砸中我的腦袋,把我從睡夢邊緣拯救回現實世界來。我揉揉酸澀的眼睛, 有氣無力地說了句我忘了, 然後便不省人事。
我是真的太累了, 兼職這幾天我都快忙瘋了, 早上六點半就要爬起來去打卡上課, 下午要去甜品店當店小二跑腿,晚上在夜店裡又是一站好幾個小時。等拖着沉重的腳步回到宿舍,還要洗漱一番, 起碼零點我才能爬上心愛的牀。
彼時,我兩條腿痠痛腫脹得厲害, 眼睛早就困得睜不開了, 基本是沾牀就着, 以至於我每次跟老大她們話說及一半就沒了下文,害得她們乾等了半天都不知道我要講什麼。
終於捱到了週末, 家教是下午開始,所以我果斷睡了一個上午,起來的時候無比精神無比清醒,下了樓就看到一輛寶馬停在宿舍大門前。
有錢人家就是不一樣,坐在車上我心裡感慨着, 車開了大概一個小時纔在一棟別墅前停了下來, 不過我一點都不急, 因爲僱主說了, 來回路程的時間也算在家教工時裡, 也就是說,我坐着名車欣賞着窗外美景還有百元大鈔拿。
別墅的豪華程度我就不細說了, 基本上就和偶像劇裡那些男主角的家差不多,室內富麗堂皇奢華大氣,外帶花園游泳池之類的休閒區域。
讓我激動不已的是他們家的書房,氣勢恢宏得簡直就跟個圖書館似的。不過現在不是我激動的時候,因爲我對面正坐着個對我一臉無視的小正太。
這孩子有張生動的娃娃臉,麪皮白淨象牙色,口脣微薄櫻桃紅,雙目狹長水晶亮,兩道劍眉就像用炭畫上去一樣墨黑亮澤,看上去也就十一二歲的年紀,但這張稚氣未脫的俊俏臉蛋已充分彰顯出他未來的帥哥氣質。
他眉頭輕皺,左手託着腮幫,右手嫺熟地轉着筆,歪着腦袋一臉鄙夷地看着我,桌上的書本文具亂七八糟一片混亂。而我越看他越覺得眼熟,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他。
“你是這周第六個,猜猜你能待多久?”我們相視無言了一會兒,他先開了口,語氣冷漠語調緩慢口氣老成,一點也不像他這個年紀的小孩。
我的目光越過他的頭頂,直擊他身後擺在櫃檯上的各種樂器,答非所問道:“你喜歡玩音樂?”
“你怎麼知道?”他臉上的鄙夷不屑立刻轉化爲疑惑不解,彼時正一臉驚訝地看着我,目光閃閃發亮表情稚氣可愛。嗯,這個樣子比較符合年紀,我嘴角輕揚,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剛纔那個樣子絕對是他沉住氣擺出來的架勢,現在原形畢露。
“這還不簡單,你書桌上的東西七零八落亂放着,而你身後這一櫃子的樂器都按類擺放整齊,可不就說明你很喜歡玩音樂麼?”我笑着回答他,怎麼說我也是學心理的,察言觀色是我的長項。
“嗯,我是挺喜歡的,無論是哪種樂器,只要能發聲的我都喜歡,可是爸媽不喜歡。”他皺起好看的眉毛,頭慢慢低下去,看上去很不開心。
“他們是他們,你自己喜歡不就行了。”我安慰他。
“可是他們老逼着我學習學習,煩都煩死了!”他很懊惱地拍了一下桌上的課本。
“他們雖說不喜歡你玩音樂,可不還是給你買了這麼多樂器?所以就算你不喜歡學習,哪怕做個好好學習的樣子哄哄他們也是應該的吧。”我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柔聲相勸:“而且與其和爸爸媽媽慪氣不如和他們好好談談,你保證乖乖學習,他們肯定也會支持你的愛好的。”
小孩子都是吃軟不吃硬,犯哄不犯訓的,我今天要是不把他弄服帖了,怎麼對得起我《兒童心理學》期末考的九十八分?
他頓了一頓,好像是聽進去了,但還是很不情願地說:“我爸媽煩得很,不想理他們。”
“你不想說我去幫你說,但是你要答應我輔導時認真聽講。”拿了人家的錢,當然不能忘了本職工作。
他躊躇了一會兒,看我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終於點頭同意:“你要是能說動我媽給我報小提琴興趣班,我保證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沒問題,輔導結束就和你媽會晤,現在先把不會寫的作業拿出來,我給你講講。”
我對自己今天的表現很滿意,在我堅持不懈地勸說下,小帥哥和他的媽媽終於達成一致協議,他媽媽同意給他報興趣班,但要求他下次考試成績必須有所進步,而我則被許諾以後成爲他們家固定的週末家庭教師。
“李雨辰同學,輔導時間請認真聽講。”我沒好氣道。
這孩子實在是太調皮了,昨天還拍着胸脯保證好好學習的,現在聽課不到十分鐘就開始不安分,一會兒要上廁所一會又說渴了要喝水,現在正抱着他那堆大大小小的樂器,吹拉彈唱玩得不亦樂乎。
“哎呀知道啦,怎麼比我媽還囉嗦。”他很不滿地抱怨了一句,然後放下手裡的口風琴,耷拉着臉過來聽講。
“那,你看這裡。”我指着數學課本上的三角形圖案:“因爲這兩個三角形的這兩個角對應相等,而這條邊也等長,所以它們就是全等三角形……”
我很認真地反覆講着這道無比簡單的幾何題,結果他聽了好幾遍,還是把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
“讓你心不在焉!”我氣得擼起袖子佯裝要體罰。
“咦,你這裡怎麼會有傷呀?”他看着我的手腕驚訝地問。
“不要轉移話題,看題目!”我沒好氣地說。
“那你告訴我爲什麼你手腕上也有一道疤,要不然我就不聽課,讓我媽把你趕走。”他坐在書桌上,晃着雙腿慢悠悠地說。
好吧,算你狠,我無可奈何地嘆口氣,然後輕描淡寫回答他:“也沒什麼重要的原因,我幾年前得過抑鬱症,所以就去死一死,這個就是歷史遺蹟。”
“這樣啊。”聽完我的話他發出一聲感慨,然後跳下桌子把課本遞給我,繼續一本正經道:“爲了不讓你再度抑鬱,我就不把你掃地出門了,‘囉嗦’老師趕緊講課吧。”
“等會兒,你那個‘也’是從何而來的?”現在輪到我好奇了。
“也沒什麼重要出處。”他學着我風輕雲淡的口吻道:“我堂哥手腕上也有一道疤,好像也是老早就有的,比你這道還觸目驚心。”他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對了,你就是他在兼職網上淘來的。”
“你說什麼,你堂哥?”我打了個激靈,心底突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預感,我趕緊盯着他的娃娃臉仔細端詳,終於明白爲什麼這孩子看着眼熟了,這活脫脫就是李凌皓的縮小版啊……
“你哥是不是叫李凌皓?”我很無力地發問。
“對呀對呀,你怎麼知道的?”雨辰小朋友目光閃閃,兩隻眸子宛若黑水晶般剔透。
我頓時一個頭兩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