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6)果然是個禽獸
“都散了散了。”老大沖還在看熱鬧的人羣揮揮手,然後帶領清涼裝的美女們去換衣服。
我是最後一個從更衣室裡出來的,還是自己的衣服穿着舒坦,一出來就看到臉上寫滿問號的一大幫子人。
“我去上個廁所,你們先走。”
今天難得師大贏了一回,大家肯定是要集體慶祝的,我去了只會掃了他們的興致。燕子憂心忡忡地看着我,然後被我用你丫趕緊滾蛋的目光驅趕走了。
話說體育館裡的洗手間還真不好找,我跟着圖標提示繞了大半天才找到。進門的時候,眼一花腿一軟,我幾乎是一個踉蹌就直接跪倒在洗手池旁。
一直處於高度緊繃狀態的神經鬆懈下來,我覺得自己全身累得快要虛脫。良久,我抓着水池邊沿站起來,看到鏡子裡的自己,才發現無聲的眼淚早已肆意流淌。
我哭了?可爲什麼我感覺不到悲傷?
打開水龍頭,掬起冰涼的水洗了把臉,然後我靜靜地盯着鏡子裡的自己,真的很像冉冉呢。
不過記憶中的冉冉永遠是一臉恬靜笑容,可不是鏡子裡這個雙眼通紅皺眉苦臉的傢伙。我閉起眼睛深呼吸幾次,然後睜開眼衝着鏡子微微一笑。嗯,這樣看起來像多了。
出體育館的道路同樣艱辛,走在長長的走廊裡,我一邊沿着牆角找出口箭頭一邊回憶自己是怎麼進來的。然後在走道的拐角處冷不丁看到一抹高大挺拔的黑色身影,我立刻縮回頭。
“分手?爲什麼?我不同意!”是蘇婷婷尖銳刺耳的聲音,這姑娘怎麼什麼時候都處於亢奮狀態,我就沒見過她平心靜氣好好說過話。不過別人的私事我也不打算偷聽,剛擡起腳轉身往回走,蘇婷婷的下一句話就把我拉回原處。
“因爲她?我就知道你還忘不了她!”
“是什麼原因你自己清楚,我和你在一起只是因爲兩年前那個約定,兩年期限已經過去,按約我們早該分手!”李凌皓好像很惱火,惡狠狠的口氣。
什麼約定?她又是誰?冉冉嗎?我貼着牆豎起耳朵,隱約覺得這個兩年之約和冉冉有關。
“如果我不守約呢?”蘇婷婷挑釁的聲音。
“砰”的一聲,我聽到蘇婷婷大聲喊着疼,悄悄探出頭,只見蘇婷婷整個人被李凌皓按在牆上,他的手一隻撐在牆壁上,另一隻狠狠按在她的肩膀上。
“那你就試試,我的脾氣你應該瞭解。”我只能看到他彎着腰的黑色背影,但我聽出了他聲音裡的兇狠:“爲了她我死都可以,你覺得還有什麼事我幹不出來!”
我想,他現在的表情應該要多猙獰有多猙獰吧,要不然,蘇婷婷也不會嚇得渾身顫抖。
果然是個禽獸,連自己的女朋友都下得了手。
我很想衝到他面前質問那個兩年之約是什麼,你是不是就因爲這個約定拋棄了冉冉,然後和這個油頭粉面的女人在一起的?你忘不了的那個人是冉冉嗎?既然忘不了爲什麼當初還那樣對她?
我的腳卻不肯向前邁出一步,就算知道了真相又能怎樣?這一切早就沒有追究的意義了不是嗎?反正仇恨的種子早就深埋到地心,知道得再清楚也只是徒生出更多恨意而已。
恨人真的是個體力活,害得我每次都累得跟剝皮抽筋似的,只要以後他不再出現在我眼前,我也懶得去追究這些。就讓往事如煙飄散,我不能再用那些可怕的回憶來折騰自己了。
我從另一個出口走出來,然後在操場上漫無目地遊走。
太陽早已落下,夕陽餘暉照映的最後一抹雲彩也漸漸失色,緩緩消失在遙遠的天際,沿着操場四周整齊排列的香樟樹枝繁葉茂,在微風裡輕輕抖動着泛着光澤的綠葉。
田徑場上有幾個女生氣喘吁吁地費力奔跑着,汗水從她們的臉上揮灑下來,全力奔跑到精疲力竭,好像是女生減肥的最實用方法,當然也是最痛苦的一種。我以前則把這種不要命的跑法用來發泄煩悶焦躁的情緒。
天色漸漸黯淡下來,晚風裡卷帶着淡淡的香樟氣息輕輕撲面,透着絲絲涼意。打網球的男生們把衣服搭在肩上,背起球拍肩並肩往食堂方向走去。
看臺上三三兩兩的人羣也衝散了,漸漸的,操場上只剩下我一個人的身影。路燈一盞接一盞亮了起來,我的影子在燈光下被斜斜地拉長。
突然感覺很孤單,孤單得就好像全世界都在你面前,但會陪在你身邊的只有自己的影子一樣。
“陳新新!”我在邁進宿舍大門時被人叫住,轉過身來才發現,剛纔一直杵在門前臺階下的人是韓東學。
這不怪我認不出來,本來天色已晚,門口的燈照明度又不高,而且每天晚上宿舍門前都會有那麼幾個男生站崗,等候着他們的女朋友下來一起去吃飯什麼的。我又沒男朋友,所以不會刻意去瞟這些男生。
“沒吃飯吧,給你帶的。”他把手裡的袋子遞給我。
“沒去慶功宴?你可是今天的主角,你不去他們鬧哪樣?”我扯起嘴角笑着問。
“劇烈運動了這麼久,哪還有力氣鬧騰,再說出了一身的臭汗,回去衝個涼纔是正經。”話間,他頓了頓,看着我道:“行了你,笑不出來就不要笑了,在我面前還見外。”
燈光下的韓東學看上去特別溫柔,眼睛裡閃爍着燈光投射下的點點光暈,閃亮得就跟戴了美瞳似的,白淨柔和的臉上收起了一貫的燦爛笑容,卻多了一份認真和成熟。
“那我就不見外了。”我接過他手裡的袋子。
“趕緊上去吃飯,然後早點休息,看你這一臉憔悴的。”他的話裡透着心疼。
“沒事兒,就是有點累了。”我避開他熾熱的目光。
“那要不要哥借個肩膀給你靠靠。”他恢復一貫的吊兒郎當樣兒,拍着自己的肩笑着說。
“不用,你那單薄的小肩膀還是留給你未來的小女朋友靠吧。”我揮揮手示意他可以走了,然後轉身進宿舍大門。
我對韓東學只有哥們兒情意,就算現在的自己很脆弱很低谷,我也不會矯情地抓他來玩曖昧找溫暖,我不想傷害他,更不想失去他這個朋友。
他是真的夠朋友了,也不追問我今天爲什麼會行徑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