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佳人之將軍紅妝
秦懷看到他,當即淚流滿面,她嗓子啞的厲害,發不出聲,嗚咽的抽搐起來,爺爺心疼的拍着她的背,等她身體穩定很多,差不多可以下牀的時候,爺爺才告訴她,她有身孕了。
她已經忘了自己當時是什麼的反應,大概只是呆滯的看着某一處,然後條件反射的擡手摸摸腹部,爺爺是笑着告訴她的,還很開心的說自己要當太爺爺了,秦懷呆了許久,也莫名其妙的跟着笑了起來。
關於這個孩子,爺爺並沒有問孩子的父親,但秦懷還是如實說了,爺爺好像並不在意這些,爺爺是個很樂觀而且有點孩子氣的人,秦懷和他在一起,總是很開心。
秦懷身體好的差不多之後,兩人合計着開個小藥鋪賺點錢維持生計,幾經折騰,才終於有了現在的小藥鋪。
後來孩子出世了,那時爺爺不知從哪裡搞了一把很小的琴回來,其實那琴雖然小,但可以彈,音色還不錯,琴絃是透明的,看上去好像沒有琴絃一樣,秦懷讓爺爺取名字,爺爺皺眉苦思良久,看看手裡的琴,取了個“無弦”,秦懷翻了個白眼,也無話可說,於是這倒黴孩子就叫無弦了。
秦懷後來想,生命裡有些人,可能命運線交錯過後分離的時候,總會有人把兩條生命線再次拉近,然後重疊,比如青空。
無弦出生後不久,秦懷想去帝都找青空,她這一年來基本與世隔絕,但心裡一直擔憂青空,也不知道青空後來回帝都殺了楚非離和穆元,她只是想,青空沒見到她的屍體肯定不願相信她死了,青空可能會在帝都等着她,小時候出去玩,她老是走丟,每一次,青空都在她走丟的地方一直等到她走回來,有一次還傻傻的等到半夜,但她已經被哥哥領回家了,那次是冬天,青空被找到的時候已經凍的話都說不出來,她還哭了,從那以後,每次和青空出去,她都習慣性的記着來時的路,一走丟就順着原路返回,總能看到青空沉默的站在某個街口。
秦懷準備帶着無弦去帝都,僱好了馬車,提着包袱抱着孩子來到城門口準備上車的時候,忽然看到城牆邊一個人仰着頭看着牆上的告示,黑色的面紗下露出一截白玉般的下巴,秦懷呆了一下,忽然大喊一聲“青空”,青空僵了一下才緩慢的轉過身,秦懷抱着無弦笑着看着他,青空忽然快步走過來一把抱住她,把她的頭緊緊按進胸口,秦懷努力撐着不讓無弦被悶死,那一刻,秦懷清晰的感覺到脖頸裡涼涼的水汽,青空哭了,青空第一次哭,秦懷覺得心都被人扯成幾塊,直到無弦悶的受不了的哭了起來,青空才緩緩放開她,秦懷又哭又笑的看着他,青空良久驚奇的看着無弦:“你的孩子?”
秦懷點點頭,哄着被吵醒的小人兒,青空看他哭的皺巴巴的臉,情不自禁的伸手觸碰了下,無弦哭的更大聲,青空嚇了一跳,不知所措的看着秦懷,秦懷笑了起來:“沒事,小孩子哭哭更健康。”
青空鬆了口氣,終於露出笑臉,終於鬆了口氣,他細細盯着秦懷看,似是用了很久才確定眼前的人真的是秦懷,秦懷還活着,青空終於放下週身的疲憊和頹喪,這一年來,他沿着帝都到長洲,到安州,到銀川,一路到江川,不停的流浪,不停的找,他內心有種堅定的感覺,秦懷沒有死,秦懷不是那麼容易就死去的人,他經常夢到秦懷被關在某個地方受苦,等着他去救贖,然後他從夢中驚醒,戴上斗笠繼續流浪,毫無目的的去尋找一個叫秦懷的姑娘,無論夢醒時是黑夜還是白天,好像只有馬上出發,纔會讓他好受一點,見到秦懷的那一刻,沒有人知道他內心的喜悅和安定,那些揮之不去的陰霾和痛苦,終於漸漸遠離。
後來,小藥鋪漸漸生意好起來,無弦一天天長大,纏着青空練武,纏着爺爺去捉地鼠,無弦很開心,這成功的打消了秦懷回帝都的念頭,青空沒有問過孩子的父親,但無弦每長大一點,那張臉就越像楚南柯一分,青空自然知道。
日子很平靜,安寧,但秦懷心裡有根刺,就是南遙公主,她一直在找機會,拔去這根刺。
春去春又回,有人在江川的安康街平靜的生活了五年,也有人在帝都的皇宮裡消沉寂寞了五年,當然,如果逐漸把自己裹進一層冷漠的殼裡算消沉的話。
東楚皇宮,依然是祥寧宮,小辭呆呆的坐在桌前,一身鮮豔的鳳錦衣顯得格外耀眼,宮女太監垂眉斂目站在兩側,他們已經習慣了自己的主子保持這個姿勢一整天,好像大殿外的明鏡湖會長出一朵花來,五年來,皇上從來沒有踏進祥寧宮一步,自從先皇后搬到了太后的慈寧宮,這個大殿就彷彿有了蠱惑人心的力量,這裡的氣息冰冷呆滯,就算正午的陽光和春天的暖風,也吹不散這裡的霧氣。
五年來,皇上從來沒有納過其他妃子,後宮僅皇后一人,這在東楚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帝都傳聞,皇上對皇后一往情深,情深不壽,不捨得皇后吃醋,故不納妃子,與皇后兩人終日廝守,小辭忽然笑了起來,旁邊的宮女看了一眼隨即低下頭,笑着笑着,臉上又流下兩行淚,她忽然站了起來,抖抖身上的錦衣,喚了宮女拿過鏡子,整理妝容,精緻的眉眼彰顯着高貴,她在太監的扶持下緩緩出了門,朝着御書房走去。
御書房裡,楚南柯一身龍袍,靜靜的看着眼前的奏摺,他面無表情,好像這已經是他最後的表情,他渾身散發着冷漠的氣息,冰涼透體,大殿裡的太監宮女連呼吸都控制的小心翼翼,李元卜站在離他五六尺的地方,他已經不敢靠他太近,確切的說,沒有人敢靠近他。
門口的太監擦了下冷汗,小心的走了進來,才進門就跪倒在地:“皇上,皇后娘娘求見。”
“不見。”冷淡的聲音,連氣息都沒有改變,沒有擡頭,小辭猝然推開門,陽光照了進來,卻趕不走一室空洞和陰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