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盡千帆唯他是(3)
“韋虹,不好了,立新出車禍了!”
“什麼?阿姨你慢點說。”
“韋虹,剛纔立新深圳的公司領導來電話通知我們,要我們馬上趕到深圳去。他現在還在手術室裡呢!”
“真的?現在就去深圳嗎?怎麼去?”
“我和他爸現在正趕往省城,很快就要到了。韋虹,你能陪我們一起去嗎?”
韋虹沉默了一會兒,那邊尹母更加着急了:“韋虹,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你放心,飛機票我們都準備好了。我們只是想,不管立新的傷勢重不重,他都會希望醒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你。希望你看在跟他一起長大的份上,跟我們一起去看看他吧。要是他……有個三長兩短,能夠在走前見你一面,他也不會留有遺憾的。”
尹母的最後一句話說服了韋虹:是啊,說不定這就是一別天涯啊!你不去要後悔一輩子的。
“阿姨,別說了,我去!”
有什麼?會比自己的初戀情人遭遇突來橫禍更糟糕的事情呢?在你還不夠恨他的時候。又有什麼?會是你一生都放不開的心事呢?也許,還是你的初戀吧!
韋虹只覺得天旋地轉。
夏雨走進病房,蘭蘭與鄧平仍在興致勃勃地鬧着。
鄧平笑着在那裡學“寶玉哭靈”呢:“林妹妹,我來遲了!……”
蘭蘭看見夏雨進來了,只是微微點點頭,仍然專注地聽着看着鄧平眉飛色舞的演唱。《紅樓夢》越劇版可以稱爲中國戲劇的精華,幾乎沒人不喜歡聽的。這段寶黛情最終因爲權勢的勾結而夭折,引得多少人爲他們扼腕嘆息?蘭蘭也不例外,沉浸在這段“寶玉哭靈”裡,眼角眉梢都流露出同病相憐的淚痕。
夏雨卻像沒看見似的,走過去,輕輕地把那朵玫瑰花放在蘭蘭的手上。蘭蘭吃驚地看了他一眼,就好像看一個外星人似的。談戀愛這麼久,夏雨還是第一次送她玫瑰花呢!
鄧平卻看見了那朵紅玫瑰,立刻停止唱了:“喲!大哥哥好浪漫啊!大姐姐,你好幸福啊!”
夏雨只淡淡地笑了笑,望着蘭蘭期盼的眼神,他也真想坐下來一直好好地陪着她。但是,他知道,他沒有這個自由:陳明也好,公司也好,蘭蘭也罷,都需要他去理通……
“蘭蘭,有什麼事要我做嗎?”
蘭蘭不由地有點失望,她知道他這麼問就表示他馬上又要離去。
“沒有。你有什麼事,就放心去做吧。別惦記我,你看,我不是玩得挺開心的嗎?”
夏雨覺得也是,幸虧這裡新來了個會唱歌的假小子,能夠陪蘭蘭打發掉醫院裡寂寞的時光。他不由地衝鄧平感激地說了句玩笑話:“喂,小百靈,謝謝你啊!有了你,這裡簡直不像個醫院了。”
鄧平受到表揚,自然很得意,她用那隻沒吊針的手握成拳頭高高舉起:“大哥哥,你就放心走吧,蘭蘭姐有我照顧,寂寞不了的。”
這點我信。只是,丫頭,對不起,等我忙完這些亂麻般的大事,一定給你多唱我爲你量身定製的情歌給你聽……
“那我走了。中午的時候,我會送飯來的。”夏雨說完這句話,就頭也不回地又走了。
“他特地趕回來,就是爲了送我這支玫瑰嗎?”蘭蘭手裡拿着這支夏雨剛剛放下的玫瑰,在心裡想着,卻又遺憾他既然花都送了,怎麼就不加一句浪漫的花語呢?一葦,你就這麼吝嗇你的語言嗎?
丫頭,你明白的是不?紅玫瑰的花語,全世界通用,就是“我愛你”啊!
他的臉上,也佈滿了微笑,走起路來,虎虎生風。
“不寄了?明白了:兵不厭詐。”
還行啊!王琴!能看出你老公的這點小伎倆。
“還有:兵貴神速。”說這句話的時候,羅東的眼睛直視前方,好像戰場就在前方的天空裡。
討厭!這傷怎麼還不好?煩都煩死了,想學習一下,都不成了。55,誰給我打電話來了?
“喂!有什麼事?”蘭蘭懶懶的。
“老妹,怎麼這麼大火氣?”原來是藍天!
“呵呵,是你啊。我還以爲……”蘭蘭也有點不好意思。
“你還以爲是誰?”藍天緊接着問,他是真的想確定,蘭蘭接到男人的電話第一個想起的會是誰。
“我還以爲是我家老大呢,你知道的,他也在北京。”蘭蘭只好撒了個謊。
“你跟你老大就這麼講電話的啊?”藍天調侃道。
“是啊,誰叫他大我小呢,他大他就得讓着我嘛。”
“那我也讓着你。”藍天仍然戲謔着。
“讓吧讓吧,只是別後悔,我可很不講理的哦。”
“我還正要見識一下不講理的女孩,看過《我的刁蠻女友》沒有?”
“沒有。聽說過。”
“女孩越刁蠻越有魅力,就越有男人愛。”藍天越繞越覺有趣。
“那是假話,現實裡哪個男人受得了真正刁蠻的女人?”
“誰說的?”
“從你的小說裡看到的啊!你忘了?”
“哦,我這麼說過嗎?有可能吧,寫過的書,我自己是再不去看的。想不到我還說過這麼一句話啊!”
“原來你是隨便說說啊,可我卻把它當真了。”
“呵呵,想不到還有人將我的文字放在心裡。”
“是不是很有一個作家的成就感啊?”
“那確實。”藍天調皮地也來了句正宗的長沙話,讓蘭蘭很吃了一驚。
“你也會說長沙話?”
“正在學呢。怎麼樣?剛纔那句還正宗吧?地道不?”
蘭蘭佩服極了,當然,她不知道藍天學長沙話是爲了自己:“地道。你怎麼這麼能幹啊?”
“還不是爲了……”
“爲了什麼?”
“你真不知道我爲了誰而學習長沙話?”
“電影拍得怎麼樣?”蘭蘭來了個“調虎離山”計。
藍天無奈,只好繼續等。誰叫他來到她的生活中晚了那麼一點點呢?讓她的身邊已經有了一個他!
“還行唄,馬上就要回到北京去拍了。想不想到北京去?我可以食宿全包哦。”
“是啊,是好想去。北京不僅有你,還有我的老大、嫂子、小侄子啊!”
“那就去唄。”
蘭蘭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傷腳:“對不起,現在我真的不能去。但總有一天,我會到北京去的。到時候,一定少不了去煩你的。”
“好吧,我就在北京等你。”
放下電話,蘭蘭也不知怎麼的,就拿起了夏雨送給她的那朵紅玫瑰,在手裡轉圈兒玩着,眼裡透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她在想什麼呢?病房裡,關得住人的身子,卻關不住人的心。
夏雨沒有看見,蘭蘭已經把這朵象徵着愛情的紅玫瑰,深深地植進了她的心田裡。她很慶幸,她人生的第一朵玫瑰,象徵着愛情的紅玫瑰,是她最愛的男孩子送來的。
尹立新終於被從手術室推出來了。尹家父母與韋虹連忙焦急地跑過去,圍住了醫生和尹立新的小推車。
“醫生,他怎麼樣?沒有危險了吧?”
醫生的面色異常沉重,這讓三個親人的心也頓時一沉。但,他們還是懷着一絲僥倖的心理,渴望着能夠從醫生的嘴裡得到一個“平安”的消息。
然而,醫生就是醫生,醫生永遠不會預支一些他做不到的承諾:“很遺憾,我們盡力了。不過,你們現在也不要過於焦急。未來的事情誰也說不準,也許,奇蹟會發生的。”
“醫生,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有可能成爲……成爲植物人。”醫生用最沉重的語氣說。
“天啊!你爲什麼要奪走我的孩子啊!”尹母又一次帶着嘶啞的嗓音,又撲在尹立新的身上大哭起來。
韋虹也淚眼滂沱,但她強忍住哽咽,拉住尹母的胳膊,不讓她阻止護士把尹立新送進特護病房。三個人跟在後面,護士們推着小車,也很沉痛的樣子。畢竟,尹立新是爲了讓人才受的重傷,這樣的人是值得尊重的。尹立新的鼻子裡還插着氧氣管,手上還打着點滴,一切,都在向大家宣示着他還沒有完全脫離危險期。
誰都不希望意外發生在自己或親人的身上,但意外卻從不挑人,所以,往往當它降臨的時候,我們總是悲痛欲絕,希望它不是真的。然而,真的就是真的,假不了。
望着病牀上昏睡不醒的尹立新,韋虹甚至後悔在他離開長沙的時候,自己沒有多給他一點溫情。後悔是後悔,但世上的藥千千萬萬,就是沒有一味叫“後悔”的藥,世上的藥又萬萬千千,卻獨獨沒有一種叫作“忘情”的藥……
生活中,真的沒有公式與原則遵循的。韋虹還在痛心地想着一個女兒家永遠也找不到正解的問題:愛,是那樣地沒有理由,當你以爲你已經再也不會愛他的時候,它卻又爬出來,齧咬着你的每一寸血管與心房;甚至讓你食無味,寢?將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