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葉凌回到金鑾殿的時候,發現白靜正一臉薄怒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他挑了挑眉,吩咐已經戰戰兢兢的姚長卿帶着所有的丫鬟太監全都下去,自己則不慌不忙的走到龍椅前,問道:“母后一趟一趟的往這邊跑,不累嗎?”
白靜冷冷一哼,將手中一串檀木佛珠丟到一旁的小几上,“皇上要是能讓哀家省省心,哀家倒是樂得清閒。”
白葉凌將面前已經看完的摺子歸攏到一邊,留下另外一面很少的幾本:“一共一百一十二本摺子,朕已經看完了一百零三本,母后,您還在費心什麼事?”
白靜面色陰沉,“哀家費心什麼,皇上心裡清楚。如今她都已經是貴太妃,算是皇上的庶母,你還要和她糾纏不清,東玥皇室的臉,都要被你丟盡了。”
白葉凌將手中剛剛攤開的奏摺合上,冷笑道:“說起這東玥皇室,我還真當不習慣,要不姑姑您另擇個賢明吧,看這些摺子,都煩死人了。”
白葉凌直接將自稱和稱呼都改了回去,白靜心中的火氣一下就起來了。左右殿中也沒別人,白靜伸手直直指着白葉凌的鼻尖:“你這個不孝子,你是要把哀家氣死,讓你父皇魂魄不安嗎?”
白葉凌仍是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父皇不會靈魂不安,你會氣死也是自己沒事找事。我喜歡靈犀,是連父皇都允准的事情,你憑什麼指手畫腳。我還就告訴你,倘若不是爲了靈犀,誰稀罕你這勞什子皇位。”
白靜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往腦子裡衝,緊緊咬住的牙縫中蹦出一個字:“你……”卻是再也說不出來。
“母后若是沒什麼事情,就請回去吧,朕還有奏摺要看,耽誤了國家大事,恐怕母后更要煩心。”白葉凌將目光投向桌案上的奏摺,卻是連頭都不回的朝着白靜擺了擺手。
白靜被白葉凌一噎,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得憤憤的一甩袖子,出了金鑾殿。
被殿外的冷風一吹,白靜激動的腦子也冷靜了下來。方纔白葉凌說,他喜歡靈犀是軒轅燁都已經允准了的。難道……
心中一沉,白靜拉住宛晴的手,回頭望了望伏在案上的白葉凌。金鑾殿高聳巍峨,白靜深深吸了口氣,千辛萬苦才爲白葉凌打下的基礎,決不能讓靈犀廢掉。
“去告訴憐昭容,晚上讓她尋個空子,到壽康宮來一趟。”
即將到年關了,因爲軒轅燁的國喪,宮裡第一次沒有張燈結綵,各處都掛了白綾燈籠等物,在瑟瑟的寒風中,看着有些蕭條。
天一直沒有晴朗的意思,就算是在殿中生了火盆,也是陰冷陰冷的。那寒意就像是跗骨之蛆一般,不斷的往衣服裡鑽,不管穿的多厚,都讓人忍不住一激靈。
白靜讓宛晴在宮中點了沉香,去去潮氣,自己則靠在座椅上,擡手扶着額頭。有些微微的漲疼。
因着做了太后的關係,白靜並沒有再像原來那樣穿許多豔麗的宮裝。明黃色的外袍一退,露出裡面深色妝鍛做的夾襖。臉上也不再撲那些厚厚的脂粉,隱約可見眼角有些細細的皺紋了。
畢竟也已經年過四十,就算再怎麼保養,也經不住歲月的摧殘。
靜柒嬤
嬤從外間進來,宛晴放下手中的火鉗子,朝她微微點了點頭,悄然退了出去。只見靜柒嬤嬤將地上暖爐中的火炭翻了翻,又再添了幾塊,這才起身朝着白靜福了一福,“娘娘,您找我有事。”
白靜長長嘆了口氣,頭髮半散着從榻上做起,烏黑的青絲從肩膀滑落,愁眉道:“原先哀家只道棱兒成了皇上,便能過幾日清閒日子,如今看來,竟是大錯特錯了,前朝後宮,竟沒有一處能讓哀家省心。”
靜柒嬤嬤走上前去,伸手搭在白靜的肩膀緩緩揉捏着,動作輕柔,聲音也是柔和:“娘娘如今成了名副其實的國母,要擔心的的確是多。不過娘娘也不必太過介懷,咱們皇上還是年輕,過兩年沉穩了,也就好了。”
白靜一手扶着額頭,另一手拍拍靜柒嬤嬤的手,示意她可以了,嘴邊溢出一抹苦笑:“過兩年?如今先皇崩逝不過三日,朝綱不穩,滿朝文武遞上來的摺子都是處處刁難,本宮知道,十人有九人是不信凌兒的身份。原本若是凌兒聽話,取了那藍太傅之女,他門人衆多,總能爲凌兒撐一撐門面。現如今……哎……”
靜柒嬤嬤淡然一笑,緩緩道:“娘娘何必心急,如今就算那些大臣再怎麼懷疑,先皇的遺詔擺在那裡,也沒有辦法動搖皇上半分地位,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娘娘放心吧。”
板上釘釘麼?白靜望望窗外若有若無的雪花,卻是第一次開始心中不安,焦躁無比。
剛剛登基的白葉凌沒有任何登基,就連養父白親王也被迫守在邊關,以防草原聯軍繼續偷襲,如今的她,該去依靠誰呢?
眸子一眯,白靜挑了挑眉。怎的將那人給忘了,當初若沒有他的幫助,恐怕現在軒轅燁都還好端端的坐在金鑾殿中,而他們母子,不知何時纔有出頭之日啊。
打定了主意,白靜的心中就有了底。只見她嘴脣微微揚起,對靜柒嬤嬤道:“你讓宛晴出宮一趟,親自去南宮墨府上請他來一趟,就說哀家有要事要找他一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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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媚兒這幾日覺得很是奇怪。平素裡南宮墨總是在外面忙的不着家,整日整日的見不到人影不說,就算晚間回來,也極少有時間和她或者安筱雅相聚,總是自己睡在書房。
這些天卻不知怎麼轉了性子,自從聽聞軒轅燁駕崩,這南宮墨就像是變了個人一般,日日只在府中,雖然也有文武大臣前來找他議事,可是南宮墨最長都不會和人談論超過半個時辰,便下了逐客令。
晚間便常常在在她或者安筱雅那裡。倒是讓消停了許久的安筱雅,近日又經常醋意連連的盯着這邊了。
按說進了丞相府已經有半年了,南宮墨雖然不長在她這裡,每個月卻也總有個三四天。怎的腹中還是沒有動靜。香媚兒自從嫁與南宮墨,便一心一意的想要做個相夫教子的賢妻良母,甚至肯放下公主的身段和安筱雅和平共處,唯獨自己卻始終沒有好消息。
皺了皺纖巧的眉頭,香媚兒在妝臺前託着腮,一張小嘴微微嘟起,可愛的緊。
近日先帝新喪,不必早朝,南宮墨便也不用那麼早起,現下還在牀上睡着。香媚兒微微咬着下脣羞澀的回頭望了望,
害怕吵醒南宮墨,便自己從妝臺上取了一把桃木梳,細細的梳理着自己緞子一般的髮絲。
青絲如瀑,香媚兒原本就有吳越女子白皙的肌膚,現在被黑髮一襯,肌膚越發顯得吹彈可破,一雙星眸滿是流光,處處洋溢着初爲人婦的小女兒姿態。
她將自己的青絲簡單挽起,從一旁的衣架上取下一套紫色的裙裝,披在身上,剛要係扣子,就聽見一個微微沙啞的聲音道:“已經進了臘月,東玥不比越國,冬日寒冷還是多添一件衣服吧。”
香媚兒心中一甜,回頭一看,正是南宮墨斜斜的靠在牀上,一雙墨色的眸子深不見底,卻帶着那麼一絲慵懶的味道,和平素完全不同。
褻衣半敞,露出健壯的身軀,髮絲也是披散的,碎髮垂在額間,沒了那份一本正經的模樣,而是有些魅惑的微微揚起嘴角,卻是讓香媚兒的手一頓,呼吸都慢了半拍。
“大人……您醒了,媚兒這就去催廚房爲您準備早膳。”香媚兒呼吸有些亂了,趕忙低頭道。
南宮視而不見,打了個哈欠:“不急,左右今日也無事。來。”說着便朝香媚兒伸出了手。
自從嫁進丞相府,便少有這般閨閣中的談話,香媚兒的臉已經紅到了脖子根,隨着南宮墨的手一拉,坐進了南宮墨懷中。
剛要有所動作,卻聽門被敲響。南宮墨有些不耐,問道:“誰?”
外間傳來幻澈的聲音道:“爺,太后宮中的宛晴姑姑來了,您要不要出去看一看?”
南宮墨手上的動作不停,引得香媚兒一陣嬌喘,他的聲音卻絲毫不亂:“無妨,請她到前廳略坐一坐,現下,我沒工夫見她。”說罷不出片刻,房中便傳出香媚兒的輕吟,幻澈臉色一凝,退了開去。
南宮墨心中在想什麼,就連跟了他十來年的幻澈也絲毫弄不明白。這幾日南宮墨的變化實在是有些大了,跟從前判若兩人。只得應了一聲,便去了前廳。雖說只是個宮中的丫鬟,可畢竟是太后身邊的,多少也要給些面子。
宛晴是第一次進這丞相府,悄悄的四下打量着。雖然裝潢的還算是低調,可光這些價值連城的陳設,恐怕就已經不輸於宮中任何的一座宮殿了。
正在暗自心驚,卻見幻澈從後堂轉了出來,見宛晴正坐在廳裡,便帶了笑意上前道:“宛晴姑姑,對不住,咱們爺現下有些事情,不方便見客。您看您是……還是坐一坐?”
宛晴暗自皺了眉,這南宮墨如今的架子也太大了些,太后來請竟然還敢推卻,也罷,太后下了令讓自己請南宮墨,若是這麼回去了難免會受責罵。
當下笑了笑,道:“那我便坐在這裡等一等,想必大人忙完了,就會出來的。”
說罷便自顧自坐下,幻澈無奈,讓丫鬟倒了茶水,自己也尋了個座位,陪坐在一旁。
安筱雅從一旁的窗子往裡看了看,拉着丫鬟芸兒的手轉到花園中。“夫人,您看大人他當真是沒有見太后的人,答應太子的話,倒是都做到了呢。”
安筱雅深深的吸了口氣,南宮墨這個男人心機太重。跟在他身邊這麼多年,始終也沒有弄明白過他究竟是怎麼想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