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東門進入時,這裡已擠了不少的女郎。這些人都是聽到衛子揚大顯神威,趕來看美男風采的。她們正興高采烈地交談着,口口聲聲說的是衛子揚的美貌,以及他與五殿下的關係。至於這一次大戰得勝,女郎們和衆人一樣,並不相信衛子揚有多少功勞。
馬車一駛出東門範圍,馮宛便吁了一口氣。
當馬車駛到正街道時,朝日頭望了一眼,馮宛道:“我們也看看熱鬧吧。”
“是。”
馬車剛找個位置停下,東門方向便響起了一陣喧囂聲。
那喧囂聲中,更多是女子尖叫聲。
漸漸的,喧囂聲越來越近。
馭夫叫道:“夫人,衛家郎君進城了。”
馮宛回頭看去。
果然,衛子揚的馬車進城了。
相比起馬車中的寂靜,以及兩旁軍士的嚴肅,四周地叫嚷聲直是不絕於耳。
一箇中年文士衝了出來,攔着馬車大叫道:“賣屁股的小兒,行軍打仗那是丈夫之事,你莫要不知羞恥。”
那中年文士剛被親友扯下去,人羣中又傳來一個尖哨的叫聲,“就是就是,衛姓小兒,好好的侍侯你家五殿下就可以了,何必冒這種軍功?”
。。。。。。。
亂七八糟,刻薄得讓人髮指的笑罵中,馮宛咬緊脣,瞬也不瞬地看着馬車中,想道:你一定要撐住。
他一定要撐住,無論如何,也要撐住。
在衆人地指點中,馬車中沒有一點動靜,倒是兩側的軍卒,一個個氣得臉色紫紅,破口大罵。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聲冷冽的聲音終於從車中傳來,“走快點。”
這冷冽的聲音是那麼平靜,那麼淡漠。
這種平靜冷漠中,帶着一種居高臨下的不屑。
衆軍卒本來漲紅着臉,氣得要吐血了的,這時都是心頭一靜。他們同時應了一聲,籌擁着馬車急急朝前方衝去。
他們這一走,四周的罵聲更刻薄難聽了。
目送着揚塵而去的馬車,馮宛垂眸,暗暗想道:難怪,他後來會這樣!
這時,一個若有若無的嘆息聲從身後傳來,“連對功臣都如此羞辱,哎。”
那聲音一落,另一個聲音傳來,“這姓衛的好城府!假以時日,只怕難以壓制了。”聲音同樣很低。
馮宛回頭看去,只看到一個衣着華貴的身影匆匆離去。
坐上馬車,馮宛道:“回家吧。”
“是。”
趕回趙府時,衆女還在嘰嘰喳喳地討論着衛子揚大勝得歸的事。看到馮宛走來,她們便是一靜。
眉娘率先走來,她擔憂地問道:“夫人,你進宮了?”
馮宛淡淡應了一聲,一副不想再說的樣子。
眉娘閉了嘴,嫵娘連忙湊上,她細心打量着馮宛,見她的表情實在看不出喜怒,便小聲問道:“主母,我家人給了一點錢帛,我想用來開三家店面,你說做什麼的好?”
她也不是在問馮宛,說到這裡,便自己回答道:“大夥都說糧食穩,我想賣糧,問了夫主,他也說行。”
賣糧?
不久後就有一場大仗,朝中糧草不濟的後果,是直接徵用這些店裡的糧食——過了大半年,才還了不到一半的,摻了砂子的陳糧。
其實,朝權穩定多年,世人對胭脂水粉,美食晉裳等奢侈品的喜受與日俱升。前一世時,她租下的兩家店鋪做的便是晉裳和水粉生意。因趕對了時機,生意十分好。
微微一笑,馮宛道:“夫主既然說好,定是好的。”
“夫人也贊同啊?”嫵娘得意的一笑,轉眼她還是說道:“夫主說,夫人是有眼力的。夫人,這樣真行?”
馮宛淺笑道:“還行吧。”
嫵娘其實主意早定,得到她的答案後,得意一笑,搖晃着走了開去。
嫵娘走了,弗兒一直蒼白着臉,亦步亦趨地跟在馮宛身後,顯得神不守舍。
回到房中,她也是縮在角落裡,一副心事不寧的樣子。喝一杯水,直叫了兩次才聽到。
馮宛知道,她是憂心她母親的病。前一世她去看過弗兒的母親。那婦人也沒什麼大病,只是常年飢餓,日積月累體虛氣腫。治好容易,可那些補藥,光是一兩人蔘所需要的花費,便有點駭人。
淡淡地瞟了一眼弗兒,馮宛不再理會,她閉上雙眼,默默背誦起周氏兵法來。
品味再三後,弗兒低細的聲音傳來,“夫人?”
見馮宛回頭,她小聲提醒,“郎主知道夫人進了宮,說是夫人回來後去見他。”
“行!”
馮宛應了一聲,朝着門外走去。
弗兒站在後面,神色複雜地看着她的背影,脣咬了又咬,直沁出了血,終是什麼話也沒有說,低着頭老老實實地跟在她身後出了房門。
不過這時,趙俊也入宮了。一刻鐘前,馮芸又把他叫了去。
趙俊不在,馮宛轉身便向回走去。
才走了兩步,一個急急的聲音傳來,“夫人,夫人。”
馮宛回頭。
喚她的正是眉娘。
眉娘小碎步跑到馮宛面前,急急地說道:“夫人,我一個鐲子不見了。那是一個金絲白玉鐲,相當貴重的。可是,它不見了。”
她說到這裡,見馮宛怔怔地看着自己,一副聽不懂的樣子,連忙哭道:“夫人,定是什麼人把我那鐲子偷了去,你要替眉娘做主啊。”
馮宛蹙眉,“你知道被人偷了?去抓住不就是了?”
眉娘噎得眼淚都忘記掉了,她無力地哭道:“夫人,這,這眉娘哪裡知道是誰?”
馮宛又說道:“那,你說如何是好?”
眉娘咬着牙說道:“我想搜房。”
望着眉娘一本正經的樣子,馮宛嘴角一揚。
在眉娘哭得越來越傷心中,馮宛徐徐說道:“便是被人偷了,夫主若是說此事休得再提,眉娘又當如何?”
嗖地一下,眉娘擡頭錯愕地看着馮宛。
對上她驚愕的表情,馮宛笑了笑,轉身離去。
見眉娘呆呆地站着,一婢跑過來,小聲問道:“夫人不允?”
眉娘搖了搖頭,低聲道:“不是不允。”
“那夫人允了?”
眉娘再次搖頭。她看着馮宛的身影消失在角落處,驚駭地想道:夫人似是什麼都知道!她這樣說,是提醒我現在不能跟嫵娘做對麼?
第一次,眉娘對馮宛,產生了一種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