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了將近半個小時的時間才走到了家附近的快捷酒店,在前臺小姐探究的目光中辦了入住,走到電梯口時我特意回頭看了看,唐勝遠並沒有跟進來。
一夜無眠,前臺小姐幾乎每隔一個小時就打電話上來。無非就是問有沒有什麼需要之類,我心裡明白,我入住時的樣子看起來那麼壞,她大約怕在我房間裡搞自殺。
我並沒有想要去死,即使情況糟糕到了這種地步,即使我真尋死根本花不了一個小時的時間,我還是不想死。在我這樣年輕的時候,死亡是那麼遙遠而可怕的事情。
捱到天亮,我頭痛得像要炸了。一直握在手裡的手機只剩了百分之六的電,我像一個病入膏肓的病人,拽着手機彷彿就拽着最後的生機。
我到底在等什麼?我自己也說不清楚。何明初的態度很決絕了,我瞭解他,他沉浸在遊戲的世界裡,無傷大雅的事情他全都可以聽我的。但我和唐勝元這事兒,他不可能原諒我,他是一個男人,典型而又傳統的男人。我和他,除了離婚再沒有別的可能。
可他畢竟是我老公,我們在一起生活了那麼久,如果不出事,我已經打算生個屬於我們的孩子。我們之間可能沒有多麼刻骨銘心的愛情,但我們之間有過那麼多細心長流的日子。
我們曾經那麼親密無間,是彼此最信任的人。事到臨頭,就算要判我死刑,他至少也該給我一個說話的機會啊。
手機剩下百分之一的電量時,何明初真的打電話來了。我幾乎不能相信,愣了好幾秒鐘才手忙腳亂的接起了電話。
“喂。”我的聲音發緊,手指也不由自主的顫着。
“蔣曉谷,你爲什麼要這樣對我?”他的聲音聽起來,像一隻闖入森林找不到出口的小奶狗,暴躁不安。
我靠在枕頭上,側頭看着窗外,有光亮從窗簾裡透進來。
“你找誰不好?你爲什麼找唐師傅?那樣的人你都下得了手,你怎麼那麼耐不住寂寞?蔣曉谷,你不如干脆拿把刀戳我的心好了。”他哽咽着。
“你還有別的話要說嗎?”我輕聲問,“沒有的話,就掛電話吧。”
“掛電話?怎麼?你給我戴了綠帽子,連罵都不許我罵你麼?蔣曉谷,我憋屈着呢。”他似乎起了身,聽筒裡傳來他走路的聲音,“我,我告訴你,以後,我不爽了,我就得打電話罵你。我的生活,全被你給毀了,徹底毀了。你還我從前的蔣曉谷,還我媽,還我一個完整的家。蔣曉谷,我現在才明白,基因這東西太他媽可怕了。你們蔣家的基因就應該滅絕……”
電話中斷了,我的手機徹底沒電了。心如死灰,想笑,眼淚先順着眼角流下來了。
我終究還是睡着了,夢裡,無數張血盆大口追着我,我根本就無處可逃。我拼命的奔跑,恐懼得一直尖叫。
“曉谷,曉谷。”有人在喊我,很熟悉的聲音。
“救我,快救我。”我大喊。
“曉谷,我是你姐。”有人在重重的推我。
我猛的睜開眼睛,眼前的人真的是我姐蔣曉泊,“姐。”我喊了一聲,抓着她的手,我哆嗦得厲害。
“你怎麼那麼蠢?電話也不知道打一個給我。”她哭起來,一把將我抱
住,“沒事了沒事了,有我呢。”
“姐,姐。”我抱緊她,肝腸寸斷。
“哭吧,好好哭一場。”她輕輕拍着我的後背。
淚眼模糊中,我看到酒店服務員如釋重負的拍了拍胸口,然後悄悄的退了出去。唐勝元和文閱站在房間的入口處,見我們姐妹哭得傷心,站了一會兒也退了出去,然後把房間門關上了。
我們姐妹抱頭痛哭了一場。
“好了,不哭了。”蔣曉泊起了身,她去廁所擰了條溼毛巾出來。幫我擦了臉,又幫我順了順凌亂的頭髮。
我靠着牀頭抽噎。
蔣曉泊又從廁所出來時,有人敲門,她去開了門。文閱拎着個打包袋遞給了她,蔣曉泊說了聲謝謝後將門關上了。
“曉谷,餓了吧,來吃點粥。”她走回了牀邊,將打包袋放到了牀頭櫃上。
我呆呆的看着她,好一會兒纔開口:“姐,媽找到了嗎?”
“你先去刷牙吧。”蔣曉泊避而不答。
“媽找到了沒有?”我追問。
“沒有,但是有線索了。”我姐說得很簡單。
“那快去找啊,別管我了,我沒事兒。”我提高了聲音。
我姐長嘆了一口氣,“你先去洗漱,然後我慢慢跟你說。”
我這才扶着牀沿下了地。
刷牙時,看着鏡子裡的人,我嚇了一大跳。鏡子裡的人,頭髮亂得像雞窩,雙目凹陷下去,臉色青黃,看起來,我像是從難民營剛逃出來。
“快來吃東西,你這幾天都沒有好好吃飯吧。”我姐見我出了廁所,朝我招手。
我慢慢的走到窗戶前,坐到椅子上,接過我姐端過來的粥碗。明明胃裡空空如也,但一點食慾都沒有,甚至有反胃的感覺。
“我吃不下……”
“不行,必須得吃。”我姐瞪我一眼,“你敢不吃試試。”
我趕緊端起了粥碗。
在我姐的督促下,我勉強吃完了碗裡的粥,她還想給我拿饅頭,我慌忙搖手。她見我態度堅決,只好作了罷。
“好了,你現在詳詳細細告訴我,你跟何明初怎麼回事?”我姐收拾好茶几後重新坐了下來。
我看着她,囁囁着,不知道要怎麼開口。
“他打你了?”我姐臉色立馬變了。
我搖頭:“姐,我和他要離婚了。”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爲什麼?”
“你還是先說說媽的情況吧?”我實在不知道怎麼開口,只好反問我姐。
我姐顯然也有難言之隱,沉默了好一會兒,她都沒有開口。
“怎麼了?你不是說媽有線索了嗎?到底怎麼回事?”我問。
“昨天早上,有人在B市的火車站拍到一張媽的照片,等我趕去的時候……人早就走了。”我姐按了按頭皮,“昨天找了一天,還是沒音訊。不過,確定人在B市了,這樣就會好辦些。”
“不對呀,姐。”我皺眉,“媽幹嘛不回家啊?”
“她……”我姐欲言又止。
“姐。”我狐疑的看着她,“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兒瞞着我?”
蔣曉泊猶豫了一下,伸手扯過一旁的包
,拿出手機後,她解了屏幕鎖。然後她點開了相冊,又點開一張照片遞給了我。
我接過手機,看到照片那一剎那,我驚呆了。照片上的人是我媽,拍的正面,我一眼就認出來了。可我媽怎麼會變成乞丐?她身上的衣服髒兮兮的,眼神是渙散的,坐在街頭的花圃邊沿上,旁若無人的摳着腳丫子。
“姐,媽,她,怎麼了?”我語無倫次的問。
“很可能瘋了。”她冷靜的說。
“天吶。”我又看那照片,照片上的人,那神情確實不像是正常人。我媽瘋了,她好好的怎麼會瘋了,她失蹤的那些日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何明蕊?
“姐,一定是何明蕊。肯定是她暗中搞鬼,一定是她。我真是個大傻逼,我爲什麼不聽你的話呢?爲什麼不相信楊漫呢?我爲什麼那麼蠢?我婆婆死了,我竟然會相信,她能不計前嫌的對我好,我怎麼那麼蠢……”
“曉谷,你慢慢說,別激動。你跟何明初要離婚,是不是因爲她搞的鬼?”我姐急忙問我。
“我……”我頓住,我媽現在這樣,她已經夠崩潰了。再加上我的事情,她會不會直接拎上一把刀直接去砍了何明蕊?
“快說啊。”她急了。
我嚥了咽口水,想了又想,最後還是決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我姐。在大事大非的問題上,她一向比我有主意。
我捏着手心,開始講她不在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她抿着嘴默默的聽着,聽到氣憤處時,她牙齒咬得咯咯響。在我講到我跟唐勝元的事情時,她情緒失控了,一拳砸在茶几上。“砰”的一聲巨響,我嚇得差點跳起來。
“姐。”我囁囁的喊她。
她搖了搖手,半晌才顫着聲說:“你繼續說。”
“我……”我纔開口,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我去看看是誰?”我起了身。
“我去。”我姐按住我,起了身,大踏步的往房間門口走去。
敲門的是文閱,唐勝元站在他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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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泊,沒事兒吧,什麼聲音……”文閱面帶焦急。
“起開。”我姐用力將他拔開,然後她一把揪住了唐勝元的衣領。
“曉泊。”文閱喊了一聲。
我姐一拳揮到了唐勝元臉上,唐勝元雖然人高馬大,但他沒有心理準備。我姐那一拳把他打得一個踉蹌,退了兩步,我姐又一拳過去。
唐勝元這回站穩,他垂着頭,默不作聲。
“曉泊,你別這樣。”文閱拉住我姐,“有什麼話好好說?”
“好好說?”我姐一把推開他,她一腳踢向唐勝元,“我沒法跟他好好說,我只恨不能殺了他。”
唐勝元不閃不躲,任我姐打罵。
我坐在椅子上,心裂成一塊一塊。我姐這是把氣撒到了唐勝元身上,可說到底,他也是受害者。如果何明蕊不從中作梗,如果我沒有聞那怪異的香味,如果我不死乞白賴的主動勾引,他好好的也不至於把自己送坑裡送。
可是……我又想到他提到幾次的響聲,他上樓來找我,說聽到樓上有重物砸地的響聲,以爲我發生了什麼事情。我想到這一點,又想,這會不會是他的一個藉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