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和尚的認識純屬偶然,但命運的神奇卻將我倆拴在了一塊兒。
在大城市裡頭流浪了這麼些年後,我終於發現土工這活兒只能存於永安府,而非隨地都能紮上根兒,讓我混得一份溫飽。
大城市的生活節奏很快,每個人都很忙,如同一隻只忙碌的工蟻,每日都圍繞着“生活”兩字奔波着,但誰都搞不清自己爲啥而活着。
而在這樣的快節奏下,人一旦如同風吹蠟滅後,便會匆匆的招來火葬場,兩人幫忙着往槓兒一擡,就此了卻一輩子。
所以,我雖然在這些年來用心專研着爺爺留下來的東西,但卻沒有絲毫用武之地。
也許在這世界上,學會屠龍技不悲哀,但沒有龍,那纔是最悲哀的事兒吧?
爲此,我只能隨處流浪,若有人在路畔看到了一個蓬頭垢臉,後背上負着一個長長麻袋兒的年輕人,那也許就是我了。
好在我這身上還有把兒力氣,到了最後,我在迫於生計下便做起了棒棒。
棒棒是一種靠體力攢活兒的職業,一根竹槓一禾子力氣,那便說明你有入行的能力兒,而入了這行兒後,你就得幫人挑擔扛物,搬箱挪貨,賺取丁點兒微博收入。
但棒棒的活兒去極不穩定,每日或是成羣搭夥的等工來,或是穿街走巷的逮活幹,可這棒棒攢的雖然是血汗錢,但卻依是行活各有門道開,要是沒能找個伴兒,那你只能任人宰割欺凌。
而我就是在當棒棒的時候跟和尚認識的。
和尚當然不是和尚,他的本名叫做姚祈,是個來自山東的漢子,而他之所以被我稱呼叫和尚,那是因爲他的腦袋蹭亮的很,光禿禿的腦袋上沒有半根頭髮,加上了他那一副魁梧軀殼兒,配上了那濃眉大眼的臉龐,活生生的就一魯智深再世。
和尚這人兒甭從其外表來掂量,那是一副憨直模兒,但他其實卻賊精的很呢。
早在打我跟和尚剛拴紮在塊兒的時候,他便對我灌輸了棒棒沒前途的唸叨子,而隨着我跟他處的更長些兒後,他便開始慫恿我了。
按照和尚的說叨,這幹棒棒的既無能養家,又不着餬口,要是逮個颳風下雨的天兒,那隻能巴巴挨着餓,所以,和尚給出的意思兒,那就是要我跟着他脫離棒棒這行當。
可我要是離開了棒棒行兒,又能靠啥謀條活道子呢?
我雖有心重拾唐家的行當,做個賺白喜錢的土工,但奈何這城市裡頭早已實行了火葬,根本就沒有我的用武之地。
好在趕上了年代,正
恰逢百業創新,國家在頭頭們的操持下,社會主義進行了一次大躍進,而在這個大躍進的時代,人們有能力的便開辦起了廠子。
有工程就要勞力,所以,我在和尚的慫恿下,毅然的丟棄掉手上的竹槓子,隨着建築大軍去蓋廠子去了。
在工地上幹活兒,無疑是個苦活兒,頂着烈日掘地搬磚那是常有的事兒,但勝在這活兒能夠讓我吃的上飯,還能有個窩兒來遮擋風雨。
然而,就在我跟和尚在工地上幹了約有三個月後,卻碰上了一件極爲詭異的事兒。
那天我跟和尚兩人,隨着施工大隊一路顛簸的來到了施工點。
這是一處極爲偏僻的山斜坡,地面兒極爲的空曠,東南北三面空曠無礙,而在西面的方向卻有一扇極爲高聳的山壁崖。
看到了這時兒,我就知道今天是個啥活兒了,這種活兒叫做孬基,也叫做撥圈,說白了就是要將這片地面兒整平後,人家到時好在這地皮上起基蓋廠子。
但我卻隱隱中感到有些不對味兒,這種感覺十分壓抑,那是一種莫名的沉甸,讓我的心口有些透不過氣兒。
和尚見我杵在了原地不動,便朝我靠了過來,說道:“昭子,爲啥不整活?”
“不對頭,你看。”
我一把攬過和尚的肩膀,杵着他的身子朝南面看去,指着斜坡下方那條懸空水渠,這種水渠一般都是建於解放後的二十年左右,本是用來引水作用的,而通常這種水渠都會如同橋樑一般,採用純石塊兒堆砌而成,懸空鑿凹溝,讓山頂的溪澗水順着渠道一路奔騰下山,用於澆灌作物。
等和尚順着我所指的方向看過去後,不由的將眼皮兒一翻,有些不以爲然的說道:“那不過是一條水渠,有啥奇怪的?”
“如果只有這麼一條水渠的話,那叫玉帶纏腰,誰家要是把祖墳葬在這上頭,那日後家裡定能出個御史巡按,可!”
我說到了這上頭後,不由的微嘆一聲,繼續說道:“但現在,這下方是兩條水渠,這裡頭的說道可就大了。”
雖說我跟和尚拴塊兒也有些日子了,但他卻從沒有聽過我這般的說叨,聽到了我說到這裡後,不由大樂,咧嘴大笑的回答我道:“怎麼個大發?看不出來嘿,您老人家還會看風水哈。”
我很沒好氣的甩開和尚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沉聲說道:“現在這模樣叫做雙蛇纏腰,更爲棘手的是這裡原來的水渠早已乾涸,而新開的水渠又被懸於空中,讓這兒的風水從吉穴變成了死穴。”
“怎麼
又成了死穴?”
和尚這人兒雖說外表上看去憨直,但他的心性和爲人都似乎藏匿着故事,而我不也是一個有故事的流浪孤子?
所以,我從不去過問和尚的以前,而和尚也從來不問我來自哪裡,要去什麼地方,我們就是一對命運安排下搭夥的朋友,所以,我對和尚的話並未感到詫異,因爲在我看來,以和尚的閱歷若是不懂得些說法,那纔是最奇怪的事兒。
“不論是龍還是蛇,都離不開水,有水,才能生存,可現在,你看那新的水渠被架在空中,無論是龍還是蛇,都不可能得到水的浸蔭,舊的水渠又枯竭了不知多久,所以,這裡早已是塊破敗之地。”
我回頭看了和尚一眼,扯了下脣角繼續笑道:“有道是風水風水,如今水沒有了,你感受到一絲風的氣兒麼?”
“我說這麼悶熱,原來是沒有風。”
聽到了我的提示後,和尚驚詫了一聲後,再次問我道:“難道這裡頭真有說法?”
我蹲下了身子,從地上捻起了丁點兒塵沫,將那塵沫用手指頭捻動了兩下後,又放在鼻尖輕輕一嗅,果然,這土壤之中充滿了腐朽的氣息。
“當然,你看看這些土壤,看似色澤豔麗,可卻毫無半點粘性,跟風化的沙子差別不大,知道是爲什麼嗎?。”
見和尚撅着腚子,彎着腰,脈脈的盯着我看,我就知道這傢伙被我的話語給勾動了,我從地上起身後,隨手往身上拍動了兩下,笑道:“有道是水繞玄關叩禹門,崖山有案祿蔭孫,可你看看這地方的東,北兩面,左無青龍盤旋,右無白虎距崖,門前玉帶案桌皆不存,所以,這裡已然成了一塊死地。”
“那又關你啥事兒?人家不過是想在這地頭上起個廠子,可你卻非要在這說上個半天,別扯了,麻利的跟我幹活去。”
我琢磨着和尚是被我的話兒給弄懵了,但他卻極好自個兒的面子,所以,當即就把話頭給轉了過去,催促着我跟他去幹活。
但我豈能坐視着別人在死地上起陽宅,這將關係到無辜的人命。
“和尚,我們要阻止他們動工,因爲這塊地不能動,會死人的。”
我趕忙的扯了下和尚的衣袖,沉聲說道:“從我剛纔對土壤聞到的氣味兒,這塊地的下面應該還有墓穴。”
“昭子,別扯特麼的淡,這四下無人的地頭,怎麼可能。”
但和尚的一句話兒還沒完畢,前面正在乾的熱火朝天的人羣中便傳出了一陣子驚呼。
“棺材,有棺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