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靜雅剛得到平反的消息,心裡當然高興……作爲一個自由人,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在陽光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雖然不說,心裡的激動卻不是任何人都能體會的。
正趕上天氣不錯,再加上心情也好,索性推着孫子出去轉了一圈。
怎麼也沒料到,一眨眼的功夫,孩子就不見了。
有那麼一刻,許靜雅覺得整個人都懵了,使勁揉了揉眼睛,甚至用手在小推車裡摸了摸,彷彿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
然而……
推車裡確實空空如也。
她突然覺得眼前一黑,雙腿發軟,“撲哧”一下就坐在地上。
那麼堅強的一個人,在過去十年的流離生活裡,從來沒害怕過,此刻,孫子不見了,她卻覺得胸口都疼的難受,彷彿一下子就喘不上氣兒了。
不過她爲人也算鎮定,畢竟是經歷過許多世事的……深吸了一口氣,穩了穩心神,立刻又站了起來,四處望了望,可都沒見到什麼可疑的人。
毫無目的的東跑了一下,西跑了一下……也是沒有結果。
許靜雅在心裡跟自己說:鎮定,鎮定,鎮定。
可是遇到了這麼大的事兒,哪能鎮定起來呀,雙手都有些發抖了,臉也發白了。
說實話,不敢告訴兒子,也不敢通知米香兒,知道孩子牽着父母的心……微一沉吟,腦袋裡第一個閃出的影像是蕭青山,趕忙找了個公用電話,撥通了蕭青山的號碼。
電話響了幾聲。
許靜雅的手纏着電話線,耳朵貼着聽筒,心裡暗自祈禱:在家吧,接電話!接電話!
“吧嗒”一聲……
對方傳來了蕭青山沉穩的聲音,“我蕭青山,你是哪位?”
許靜雅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隱隱約約的帶着一絲哽咽,“老蕭,出大事兒了。小豐收不見了。”
蕭青山一時還沒明白過來……不會走路的孩子怎麼會不見了,“你說什麼?別急!慢慢說!”
許靜雅雖然着急,可腦瓜卻不笨,“一定是有人抱走了孩子。大概我是被人跟上了,也就是一轉頭的功夫,孩子就不見了,怎麼會那麼巧,一定是有預謀!”
蕭青山也沒等她說完,“你人在哪兒?別急,我馬上就過去!”
所謂關心則亂……許靜雅現在也沒主意了,“老蕭,你說,我是不是要笑報警呀?”
蕭青山沉吟了一下,“孩子失蹤多久了?”
“沒多久!”
“那報警也沒什麼大意義,派出所人力有限,最多就是給你備個案,應該沒有能力撒開網去找豐收!這樣吧,我馬上給公安局長打個電話,讓他幫忙想想辦法。”
“……”
“另外呢,我再給省革委會的頭頭打個電話,那幫人都是攪屎棍,亦正亦邪的,在社會上也混得開,我讓他們幫着探查一下具體情況!”
許靜雅面對他沉穩的聲音,忽然間覺得自己像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女孩,沒了主意,需要人家指揮安慰,“那,那……我現在該做什麼呢?”
“你瞎找也沒有用!既然人家是有意要抱走孩子的,想必已經安排好了一切,你像個沒頭蒼蠅似的亂撞,只會讓自己更着急,不如呆在原地以逸代勞吧,我馬上就到,咱們見面再談!”
許靜雅也是見過世面的人,知道對方說的對,輕輕的“嗯”了一聲。
蕭青山在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這才壓低了聲音,柔聲的安慰道,“小許,咱們都是過來人,有些事情急也沒有用,你要沉下心境。”
沉下心境?
說着容易,又有幾個人能做到呢?
“可是……這關乎到豐收,他就是我的命啊!”
蕭青山的嗓音果斷有力,在電話裡聽起來擲地有聲,格外的具有安撫作用,“小許,你放心吧,我給你個承諾!如果找不着豐收,那以後……我就不再行醫,我還就不信了,我蕭青山拼盡全力,連個孩子都找不到!掛了吧!”
“……”
“哦!對了!你先別急着通知雲團長,現在即便是他知道這裡的情況,恐怕也是乾着急,於事無補!我敢說,他即便是再有能耐,也不會比我做得更多了!”
蕭青山爲人非常自負,而且說話也直,雖然聽起來不大好聽……可是在這種時候,他略帶自負的言語,卻神奇般的起了安慰的作用,讓許靜雅的心裡好受了很多。
放下了電話。
遊目四顧……雖然說要鎮定,可哪兒鎮定的起來呀?即便是雙腿無力,還是四處奔波的去找孩子,逢人就拉着人家的胳膊,像祥林嫂似的絮絮的問,“你們看見有人抱個孩子過去了嗎?孩子不到一歲,包的小蘭花被……”
“……”
她的思維彷彿是凍住了,想不出其他的辦法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做什麼了,只能機械的重複這幾句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
突然,有人在她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許靜雅扭頭一看。
蕭青山來了。
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彷彿突然間有了主心骨,恨不得立刻撲到對方的懷裡。
然而……
她還是忍住了。
蕭青山從她的眼裡讀懂了“隱忍”,默默的把手放在她的背上摩挲了幾下,“小許,你別急!我已經安排好了一切,公安局那邊已經開始派人找豐收了!革委會也一樣,答應我在各個出城的路途上安排人手,尤其是火車站和汽車站,他們也派人過去堵截,他們最會抓人的,你……”
他的話還沒說完。
一股熱浪就悄悄的涌進了許靜雅的眼裡。
面對着這個男人的沉穩……她覺得委屈內疚,失落,激動,所有的情緒一擁而上,再也控制不住了情緒了,眼淚不由自主的順着面頰而下。
蕭青山往前走了一步,略微猶豫了一下,就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張開雙臂擁住了她。
他的臂彎如此溫暖,彷彿是寒冬裡的一抹驕陽,慰籍着許敬雅幾乎要涼透了的心。
蕭青山低低柔柔的說,“我來了!我陪着你一起……找孩子!”
他心裡也清楚……如果就讓許靜雅這麼無所作爲的等着,根本是不可能的,索性握住了對方的手,陪着她像個無頭蒼蠅似的亂闖亂問。
從早上到中午,兩個人連口飯都沒吃,甚至連口熱水都沒喝,許靜雅的嗓子都急啞了,也還是不想回家,總覺得在外面即便是瞎找,好像也能夠多一絲希望。
轉眼間,天色漸漸放暗……許靜雅也不知道自己問過多少路人了,一次次的失望,彷彿讓她的心麻木了,漸漸的墜入無底深淵。
蕭青山亦步亦趨的跟着她,把自己的圍脖摘下來,順勢披着許靜雅的肩上……
遠遠的,開來了一輛警車。
緩緩的停在了二人的面前,警車上下來了兩個穿着制服的公安,面向着蕭青山,“請問,你是蕭醫生嗎?”
“我是!”
警察沉穩的點了點頭,“關於你孫子失蹤的事情,我們局長特別指示過,那我們一定要加大人力,儘快的破案!嗯……能不能麻煩你們跟我到一下派出所,咱們坐下來,把詳細情況講一講!”
許靜雅彷彿是預感到了什麼,迫不及待的走上兩步,“警察同志,到底怎麼了?你們有我孫子的消息了嗎?還有什麼具體情況要坐下來講?你請你理解一下我們家屬的心情,現在已經過去好幾個小時了,一點進展都沒有,我實在是等不了了,我都要瘋了!”
蕭青山摩挲着她的後背,“別激動!”
這才轉向了警察,“友什麼事兒,那就在這說吧。”
警察遇見這種情況,也只能點了點頭,“我們根據你們報上來的情況,以及我們搜索的材料進行了一個彙總,初步鎖定,這是一起蓄謀的綁架案,你們大概還不知道吧?姜婷婷已經越獄逃跑了……”
“啊?”許靜雅瞪圓了雙眼,“那個女人真是什麼都做得出來!我猜,一定是她綁走了我的孫子!你們有她的消息了嗎?我敢肯定,如果找到了她,一定就會找到小豐收!”
警察沉吟了一刻,“可現在的問題是,我已經找到了姜婷婷的屍體……”
啊?
屍體?
許靜雅只覺得眼前一黑,身子一歪,差一點栽倒。
蕭青山趕忙伸出雙手扶住了她,順勢用自己的寬厚的肩膀托住了她,也沒過多安慰……心裡知道,她現在急於想要的只是個答案,而不是勸解,“警察同志,姜婷婷死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那孩子呢?你們找到孩子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