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曉曉在嘈雜的聲音中隱約聽見了那不舒服的聲音，她側耳尋去，只見一個大着肚子的女人，趴在桌子上，表情十分痛苦。
“夏家媳婦，你這是咋了。怕不是要生了吧？”和她一桌的人有些擔心，連忙詢問。
“啊，肚子疼。疼啊。”女人頭上冒着虛汗，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撐着腰，眼看就要倒下去了。
“哎，快來人扶着點啊，快來人！”幾個女人七手八腳的扶着夏家媳婦，都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一個大嬸好像是有經驗，伸手摸了摸她的褲子，然後喊了起來：“不好了，都破水了，你家男人呢，這得趕緊送醫院生孩子啊。”
那個年代雖然不是誰家都有錢去醫院生孩子，但是最起碼也要在自己家的熱炕頭上，請個接生婆過來。
“這還沒到日子呢。”夏家媳婦忍着腹痛，艱難的說：“我家男人去狗子家打牌了，我婆婆在家呢。”
“這可不行啊，得趕緊叫你家來人啊。”大嬸關切的看着她，喊過來一個年輕的小夥子：“春生，你認識夏家吧，趕緊去叫她家人過來，就說兒媳要生了，在扁醫堂呢。”
“哎！”春生點點頭，趕緊跑出去了。
“誰家有平板車啊，趕緊拉過來，再拿幾條棉被裹着，送醫院。”大嬸很熱心。
但是這個時候，夏家媳婦已經有些堅持不住了，身子一直往後倒，臉上表情很痛苦。“啊，不行啊，我感覺孩子的頭要出來了。”
“這個時候還送啥醫院啊，這裡不就是醫館嘛。”
“人命關天，哪能在醫館生。你忘了半年前醫館是咋黃的啦，不就是有人生孩子死了嘛。”
“這醫館就是晦氣，以後孕婦可不能往這兒走。”
……
“我家倒是有平板車，只是拉過來再拉到醫院，要一個小時呢。”周天祥說。
趙曉曉看着慌亂的人羣，再看看痛苦的夏家媳婦。如果是初產婦，從破水到生產大概需要十個小時的時間，但是剛纔孕婦自己說感覺孩子的頭要下來了，那也就意味着，此時已經開到了八指以上，甚至已經是十指了！
“等等！”趙曉曉撥開人羣，冷靜的看了看孕婦的情況，說：“這個時候往醫院送，恐怕是要生在大馬路上了。”
“曉曉。”姜萬國走過來，嚴肅的看了看趙曉曉，搖搖頭。示意她不要管這件事。
趙曉曉也搖搖頭，表示自己一定要管。
“聽着。”趙曉曉伸手握住了孕婦的手腕，一邊給她把脈一邊問。
“孕周多少。”
夏家媳婦疼的滿頭是汗，身子虛弱的很，但是這件事還是記得的。咬牙說道：“38周加三天。”
“第幾次生，做過引產嘛？”
趙曉曉此話一出口，立刻引起軒然大波。
當着衆人的面，問出這個問題，實在是讓那個年代的人覺得臉面上十分難看。
趙曉曉看了看孕婦爲難的眼神，立刻明白了。
即使是在現代，隱瞞這種病情的人也有很多，因爲病人不說實話，引起的醫療官司也司空見慣了。
“夏家媳婦剛結婚一年啊，你這剛開醫館的小大夫不要亂說話的好吧，會死人的。”旁人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
“救，救我。”孕婦反手抓住了趙曉曉的手，緊張的說：“他要出來了……我，我感覺的到……”
趙曉曉低頭，把耳朵貼在孕婦的嘴邊，問道：“只告訴我一個人，我給你保密。這是第幾胎？”
孕婦漲紅了臉，悶聲說：“二。”孕婦說完，把臉別過去，不看趙曉曉。她心裡已經做好了生完孩子，被夏家趕出門的準備。
“俺媳婦，俺媳婦在哪兒呢。”一個老太太從門口飛奔過來，那裹着的小腳，走路還挺快。
“媳婦啊，這可咋辦啊，外面大雪拋天的，你這可別出點什麼事啊。不然我怎麼交代啊……”老太太連哭帶嚎，好像下一秒她兒媳婦就要死了似的。
“大娘我是張田喜，認識我嘛？”張田喜拉住老太太。
老太太撇了一眼他，用一口山東口音說道：“俺知道你，醫院藥房裡抓藥那個小大夫嘛。”
張田喜點點頭，把孕婦的情況給老太太說了一下。“現在您兒媳的情況很危險，需要在這裡生孩子，來不及轉到醫院去了。”
“啥，在你們這個小醫館裡生？俺那兒媳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可咋辦？不行，這事得她男人來了做主，不然俺可擔不起……”老太太絮絮叨叨。
趙曉曉抓着孕婦的手，這時候孕婦的五官已經扭曲了。她一個勁的哀求趙曉曉救救她。
“管不了那麼多了，先送側房病房。”趙曉曉當機立斷，吩咐張田喜：“張大哥，側房有擔架，快拿來把孕婦擡進去。”
“哎，好。”張田喜拿來擔架後，趕緊叫幾個小夥子一起用力把孕婦擡到屋裡去。
“哎，我可告訴你們啊，我孫子要是出什麼事，你們可擔待不起！”裹腳老太太一直在添亂。趙曉曉也不搭理她，跟着擔架進了簡易的病房。
雖然是病房，但是趙曉曉已經做了簡單的手術室處理。雖然不像現代手術室那麼要求嚴格，但是應付一般的門診手術也是足夠了。
“哎哎哎，你那男人可不能進去啊。張田喜我說你呢，你要是看俺兒媳生孩子，我這老婆子跟你拼命啊。”老太太不依不饒，衝進屋子裡，把剛纔負責擡孕婦的幾個大小夥子都給轟了出來。
這……趙曉曉犯了難。她一個人接生恐怕是人手不夠。
不過爲了能快點給產婦做檢查，她還是讓張田喜出去了。
她帶上一次性無菌手套，囑咐孕婦不要害怕，把手伸進去摸了摸。還好，沒有到十指生不出來的地步，現在是八指，還有一會兒就要生了。
“老太太，我這沒人幫忙可不行，讓我大姐二姐進來總可以了吧？”趙曉曉出來，喊大姐二姐進來幫忙。
可是大姐二姐早就嚇的一愣一愣的了，扭捏了半天，也沒人敢進去。
“我說老太太，您就別在意什麼男女了，這會兒救人要緊啊，裡面血嗤呼啦的，男人進去也不會把你媳婦咋樣。”有人勸老太太，“那你要是去醫院裡生，說不準都是男的給接生呢，能咋着。”
“不行，俺家媳婦只能給俺兒子看，不能給別的男人看。哪個女人還不生孩子的，能咋着。生下來是正常的，生不下來那就是命！”老太太咬牙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