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 49 章

歡迎晚會過後, 每天安排的行程便是到軍區各個駐守港口,以及下到基層,工廠, 公社開始慰問演出。

軍民魚水情的演出服, 莊團長終於從總團裡拿回來了, 逐漸適應珠市的氣候後, 舞蹈演員脫掉冬衣, 身穿黃衣紅褲,化上清新甜美的妝容,頭戴斗笠忙轉於各個公社之間。

利用轉車休息時間, 白露珠拿着筆記本寫下對每一種五官的分析,應該如何調整, 審美依據, 局部修飾, 以及膚質種類,適合哪一種色彩遮蓋修飾分析, 每一件化妝品質地特點,使用技巧...

一天下來,洋洋灑灑寫了六七頁回到軍區,正好是五點半,匆匆忙忙吃了幾口飯, 上樓換衣服, 拿着筆記本趕到門口。

即使莊團長打過招呼, 進出仍然要登記, 白露珠從保衛室出來, 上次送她回來的黑色轎車已經停在對面。

趁着一個多小時路程,又用乾淨的頁面, 理出適合在夜場上班的人妝容特點,如何幫忙起到顯著作用。

畢竟這些女孩都是每天跟時尚與美打交道,不是對於化妝一竅不通的大衆,也不是專注於舞臺妝的表演人員,是對於生活時尚妝最瞭解的人,上課內容不但得一針見血,還得適合她們的快節奏。

進入酒店這一幕,白露珠永遠也忘不了,什麼盤絲洞,什麼九天仙宮都沒有這一幕震撼。

七八百名美人,斜靠在富麗堂皇的酒店牆上,長髮嫵媚披在半露的胸前,妖嬈姣好的身材,被金色高叉短裙包裹着,露出一雙雙白嫩的大長腿,在燈光下閃着光芒。

美人們見到她來後,瞬間眼睛一亮,齊齊望向她,緊接着一個接一個起身,就像被推倒後逆轉回放的多米諾效應。

那一瞬間,白露珠體會到古代皇帝的感覺,就像久不入後宮,突然出現後,三千佳麗面露驚喜,眼放光芒,全都聚焦在她身上,每個人都爭着搶着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長廊盡頭,海倫身穿銀色魚尾連衣裙出現,衆位女孩紛紛恭敬繞出一條道,齊聲呼喚:“海倫姐。”

海倫裙襬逶迤,行走間露出銀色細跟高跟鞋,面帶傾倒衆生的清純笑容,穿過長廊,走到白露珠面前,“白大師,姑娘們等你很久了。”

“怎麼回事?”經過最初的震撼,白露珠已經反應過來,但仍然感覺到奇怪。

上次來了六個人,四個人不太樂意聽,縱然有想到其他人看到娜娜雯雯的變化後,會樂意過來上課,但沒想到一下子來了七八百人,將酒店長廊都擠滿了,站在門口等着她。

“就是你看到的這樣。”海倫隨意攤手,盡顯慵懶,“白大師,八點開始陸陸續續進客,我們一個小時結束課程?”

“按照你們時間來。”白露珠看了眼周圍環境,“在這裡上課?”

“大禮堂,會議室,咖啡廳,化妝間,上次的大包間,隨便你挑選。”海倫每說一個地方,便手指一處地方。

“化妝間如果能坐得下就化妝間,我需要黑板或者鏡子,再給我一盒粉筆或者黑水筆,紙巾。”

白露珠說完,海倫衝着旁邊的服務生招了招手,服務生立馬轉身去準備。

穿過長廊,到達電梯口時,白露珠已經有點頭暈目眩,輕輕甩了甩頭才轉好,回想剛纔,好像沒有在人羣裡看到上次化過的雯雯和娜娜。

“雯雯和娜娜都去澳城了。”

電梯裡,海倫突然出聲,精準說出她腦海裡在想的事,白露珠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

“是因爲有你的幫忙。”海倫笑着道:“去澳城意味着暴富,一個星期就可以賺夠半輩子開銷的錢,可以不用再在酒店裡熬青春。”

白露珠又點了點頭,“所以今天才來了這麼多人?”

“一半是,一半不是。”海倫毫不避諱道:“上次你化妝的過程,所說的技巧與細節,每天上班之前,她們都會觀看一個小時,很多姑娘平時不在這邊,知道你來上課後,特地趕過來。”

白露珠笑了笑,“榮幸之至。”

電梯到達,兩人前後走出去,拐了幾個彎,又爬了一層樓梯,來到空曠的化妝間,除了進門口,三面牆上都鑲嵌了鏡子,一共有五六間。

服務生已經拿完黑水筆在等候,白露珠接過之後,選了最裡面的鏡子牆當講臺,將筆記本拿出來,翻到準備要講的頁面。

轉身脫掉外面披着的針織外套,看到海倫坐在旁邊,一副等待聽講的樣子。

“我也需要聽講。”海倫撩了撩頭髮,“只塗口紅,不是因爲我仗着自己底子好,是因爲化了反而不如不化。”

白露珠笑了笑,來到新地方,除了上課之外,並不多說話,暫時沒有徹底放下心裡戒備之前,沉默是金。

“自從你來過之後,我這探子都少了很多。”她不說,海倫卻不停下,一直在找話題聊,“早就說了,我們是做正經生意的地方。”

姑娘們進來後看到海倫不停在找白大師說話,白大師卻愛答不理的樣子,全都露出詫異的表情,不明白老闆今天怎麼不高冷了。

“既然都到了,就開始上課吧。”白露珠拿筆在鏡子上寫下‘底妝’ 兩個字, “各位都是最熟悉化妝品的的人,簡單的化妝步驟,已經很清晰,今天我們就來說一說,精緻的底妝。”

“一幅好畫必須用上好的宣紙才能呈現,才能反映細膩的墨韻變化,一副好妝容,同樣必須用精緻通透的底妝才能呈現色彩層次。”

“時間有限,我看到有剛上完底妝,還沒化五官的人,不知道願不願意讓我卸掉半面妝,重新打一遍底妝,給大家做個示範。”白露珠指着人羣中的一個女孩道。

“非常願意。”女孩打着白底,就像是敷了一層白麪粉,眉毛嘴脣都被掩蓋。

白露珠拖了一張凳子,留給女孩坐,而後帶頭鼓掌道:“請大家用掌聲歡迎以及感謝我們的展示模特。”

“啪啪啪啪啪~~!”

化妝間裡頓時響起熱烈的掌聲,所有人都覺得挺新奇好玩。

剛站起來的周雅突然被衆人感謝,一向爽朗的性格,突然扭捏起來,略顯羞澀一笑,坐到凳子上,“白大師,你隨便怎麼弄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女孩剛說完,化妝間裡的掌聲就變成了大笑聲,白露珠也沒忍住笑出聲,用紙巾沾取冷霜將女孩半張臉的底妝卸乾淨。

“長期熬夜的皮膚蠟黃,膚色不均勻,痘印,存在很多問題,平時沒時間保養,或許覺得不用保養,反正到了晚上厚重的粉底全都能遮蓋掉,再被燈光一照,又是一張完美無瑕的臉,很多人都是這樣的想法吧?”

白露珠這話簡直是說到了在場所有姑娘的心坎裡,立馬得到一聲聲應和:

“每天酒喝多了,覺都不夠睡,剛開始還從港市買了化妝品保養,後來發現沒什麼必要,就不管了。”

“我倒是想管,但是好像已經晚了,反正也沒人看我的素顏。”

“是啊,等掙到錢不用上班了,再保養也不遲。”

白露珠一邊上着底妝,一邊聊天:“多久沒白天出門了?有人邀請你們去港澳,第一反應是什麼?平時沒化妝的話敢和別人對視,敢擡頭挺胸逛街嗎?”

前一秒還喧鬧的化妝間,瞬間像被按了靜止鍵,白露珠的每一個問題,都如同一把刀一樣紮在姑娘們的心上,也狠狠紮在她們故意忽視的自卑點上。

一層厚重妝容,只能出現在夜裡,一旦到了陽光照射的地方,就像怕光的鬼一樣,只敢埋頭縮肩,不敢以厚重面具示人,更不敢卸掉面具示人。

漸漸地找不着可以生存的縫隙,只能迷失在黑夜裡,越來越無法自拔。

白露珠從包裡拿出五色遮瑕膏,粉底液,植物橄欖美容油,石榴水,石榴面霜,卸妝水,新款植物橄欖洗面奶,免洗卸妝溼巾...

先用卸妝溼巾幫女孩再做一遍清潔,接着用石榴水補水,做完護膚步驟,在上妝之前,倒出美容油,用掌心摩挲起熱,快速塗在她的臉上,又在粉底液裡滴入兩滴美容油,全程沒有說話。

衆人正等着白露珠主動開口說下去,再介紹一些技巧,結果她半天不吭聲了,又等了一會,有人忍不住問:

“白大師,你有什麼好的推薦方法嗎?我白天想出去,都不敢見人。”

“白大師,你剛纔說的太戳我心裡的點了,有什麼辦法,千萬別藏着掖着。”

“是啊白大師,怎麼突然不說話了,我們剛纔都是因爲你說的太準確了,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白大師,我就直說了,我不知道別人,我是全被你說中了,真的,我也不怕丟人,之前有大哥想帶我去澳城,結果看了我卸妝的樣子,直接把我退回來了,不止我,就我知道的都有好幾個。”

“確實,咱們這妝到了白天,根本沒法見人,晚上不化又不行,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白大師,你就行行好吧,有什麼辦法直接說出來,小錢咱們都不缺。”

...

白露珠將粉底刷完,用海綿撲仔細拍好,站到一旁,讓衆人看模特左右臉的對比,“剛纔不是不說話,是想把底妝上完,等上完之後,不用我說一個字,你們就能看出來有什麼不同了。”

“哇!”離得近的人先驚呼出聲。

周雅看完大家的反應,急忙轉頭面對鏡子,先是被自己的陰陽臉嚇了一跳,緊接着便和其他人一樣發出驚呼聲。

“原來不是咱們見不得人,是化妝技術的原因,隨便一打底,怎麼這麼通透!”

“除了技術,還是化妝品的原因!白大師,你用的什麼牌子!”

“我覺得和那層油有關係!一塗完什麼都變了!”

“我的人生有了希望!白大師!救命!”

“救命啊!白大師,究竟是什麼起了效果?!”

“你應該帶了自己的化妝品吧?”白露珠問完,見女孩點頭後,接着道:“你先拿出來,按照你平常化妝的風格,把整張臉都化完。”

“好的。”周雅眼眶溼潤,從手包裡掏出化妝品,給自己化起妝來。

看白露珠還不說話,海倫都忍不住開口:“白大師,你給大家說說吧。”

“我剛特意觀察了下模特的化妝品。”白露珠拿出一個白盒子小粉膏,“你們用的這種粉底,遮蓋力厚,顏色是專櫃少有的白,價格也不便宜。”

“過分死白的粉底,意味着裡面白鉛含量過重,鉛粉是最傷皮膚的東西,長久使用後,會讓皮膚提前老化,暗啞無光,再加上熬夜喝酒,不及時保養,卸妝不乾淨,就造成你們說的見不得人,見不得光。”

衆人瘋狂點頭,聽得相當認真,白露珠拿起旁邊的美容油和遮瑕膏,“很多人通過報紙認識我,那肯定知道天荷,這款美容油,就是天荷剛研發出來的產品,效果就是對皮膚起到修復保護作用。”

“平時滴在面霜裡,深層滋潤修復皮膚,尤其修復脆弱受損的皮膚,上妝之前塗一層在臉上,不但會讓妝感變得晶瑩剔透,還形成一層保護膜,不讓化妝品侵蝕皮膚的同時,在下面繼續修復,效果你們已經看到了。”

“我就說跟那層油有關係,白大師,我要買!你說的我都買!”

話音纔剛落下,就有人激動站起來,隨後更多人一邊激動喊着要買,一邊往前走,想要看清楚美容油長什麼樣子。

“先稍安勿躁。”白露珠安撫情緒激烈的女孩們,“這確實是重要的一環,但不是神仙水,一用什麼都能解決,遮瑕護膚清潔,每一個步驟都不能少。”

“白大師!”第一個開口說話的人,再次激動開口:“手法我們都會,就是缺你這些產品,剛纔你用過什麼,我都記着,那個紅水,紅霜,溼巾,還有五個顏色的小膏,最重要的是美容油,我全要買!”

此時,周雅已經化完了妝,就像平時一樣,描一描眉毛,畫一圈眼線,塗個口紅,然而底妝不同,左右臉完全是兩個人!

左邊依然是不能見光的臉,右邊卻敢直接走出門去逛街,一點都不會自卑,衆人見了,更是忍耐不住喊道:

“對!還有旁邊那個像牙膏一樣的罐子,是洗面奶吧?全都要!”

“我們不缺錢,白大師,我最想要那個油!”

“白大師,和你用過的,聽說珠市沒有天荷賣,你一定和天荷有關係吧?我全要!”

“白大師,不如把你桌子上用過的全都雙倍價格賣給我吧!”

“我出三倍!白大師!三倍價先賣給我!”

“我出十倍買美容油!十倍不夠二十倍!”

“我出五百塊買那瓶油!”

“美容油賣給我!我出一千塊!一千!!”

...

化妝間突然成了拍賣現場,白露珠突然覺得眼前有點熟悉,想到天荷第一場活動後,那些廠商也是這樣對她瘋狂叫價,笑出聲道:

“這些暫時都不可能賣的,天荷產品我也不能私自賣給你們,實在想要的話,就找你們老闆吧。”

衆人一怔,在場的沒什麼蠢人,看白露珠拿出這麼多產品,說明肯定是在藉機推銷,也說明她肯定和天荷有關係。

幾句話就狠狠戳中她們的心思,一出手也是搞得她們心癢難耐,效果確實好,大家都願意買單,萬萬沒想到居然不賣!

收到大家的眼神,海倫微怔,“白大師,難道你和天荷沒關係?”

“關係自然是有。”白露珠看了眼時間,“今天是來上課的,收了老闆的錢,心思就不能兩用,拿出產品也是爲了輔助上課,不是爲了推銷。”

這話說得冠冕堂皇,衆人心裡雖有一絲不信,卻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

“白大師...”

有女孩剛纔開口,便被海倫擡手製止,“課程結束了,你們先準備上班,其他交給我。”

老闆一發話,衆人心裡再急得不行,也不敢再磨着不走,一步三回頭看着鏡臺上的美容油,有人小聲說了句:“海倫姐,你一定要把白大師勸下來。”

海倫輕擡眼瞼,面色沒什麼變化,卻嚇得所有人再不敢磨蹭,十幾秒之內消失在化妝間。

白露珠將美容油、洗面奶、石榴水、石榴霜、卸妝水、免洗卸妝溼巾一起推到海倫面前,“都是剛拆封的,只帶了一套過來。”

海倫挑了挑眉:“給我?”

“你如果不想用,可以放在化妝間,讓她們用。”白露珠將其他產品工具放進包裡,提在手上,“今天課程結束了,明天見。”

“全部送到我辦公室。”海倫衝着服務生招手,說完又看向白露珠道:“一起去我辦公室聊聊吧。”

白露珠頓住腳步,微微一笑,“等很久了。”

-

說是辦公室,更像一處住所。

地上鋪着米色地毯,搭配鑲嵌銀色鉚釘的深灰色沙發,沙發後面擺了一張淺灰色歐式雕花辦公桌,幾幅高低不一的名畫就隨意擺在地,反而有一種很高級的氛圍感。

“請坐。”海倫倒了一杯茶遞過來,“總是記得你們有門禁,不能耽擱你太多時間,在這裡想說什麼都可以。”

晚飯吃得匆忙,算起來幾個小時沒沾過水了,確實有些口渴,白露珠吹了吹茶,抿了兩口,擡頭道:

“在天荷我只有百分之十五話語權,你幫我拿下珠圳港澳市場,所有提成都歸你。”

海倫一怔,下一秒便笑出聲:“上次就覺得你性格果斷,一點都不拖泥帶水,沒想到這次更直接,一個字都不多講,上來就開門見山談生意的,我還是第一次見。”

白露珠放下杯子,“你以爲我是要問那對母女?”

“難道你不想知道?”海倫一直沒有坐下,雙手展開撐在中間的沙發椅背上,顯得身姿窈窕,像是古希臘女神。

“與我沒什麼關係。”

海倫笑了,心底無數次覺得白露珠聰明,“那就繼續談天荷的事。”

“一家小化妝品公司,百分之十五的提成,於我來說,估計也就是一個月,一個星期,甚至一天的事。”

海倫上半身趴在沙發背上,瀑布般的長髮落於胸前,“你把四個地區的百分之十五提成全都給我,還是在你瞭解我實力的情況下說出口,你究竟憑藉什麼底氣,拿我當傀儡?”

“你若硬要把自己比作傀儡。”白露珠擡頭與她對視,“你現在給別人當傀儡,走的是死路,你給我當傀儡,走的是退路。”

海倫面色一變,瞬間直起身體,短短几秒鐘時間,雙眸猶如深潭一般,變得深不可測。

白露珠面色平靜,雙眸像是無波的古井,同樣深不可測,然而無形中的氣勢,卻力壓在魚龍混雜的黑三角地帶,已經闖出一片天的‘海倫姐’。

兩人對視許久,最終海倫睫毛一顫,移開視線,長髮遮擋住的手指緊緊捏住沙發椅背。

白露珠脣角微不可聞掀了掀,“百分之十五的錢,不會有任何人知道,你不需要的時候放在我賬上,你需要的時候,隨時打給你,三年之後,天荷重新洗牌,你處理好自己的事,便是新天荷珠圳港澳地區的掌舵人。”

說完許久,辦公室裡靜得一根針落下都能聽得見。

又過了片刻,一陣笑聲響起。

海倫轉過頭來,雙眸裡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最明顯的便是整個人氣質,不再那麼慵懶,像是多了一根脊樑,像是伸手抓住了陽光,慢慢走到沙發前面坐下,伸出手道:

“易如夢。”

白露珠面帶淺笑,伸手回握:

“白露珠。”

-

航天總局分所。

賀祺深歡快騎着自行車到單位,手拿鋁製飯盒奔進傳達室,“張大爺!玫瑰大姐!早上有沒有我的電話?從珠市打來的電話?”

張大爺推了推眼鏡,報紙還卷在手上沒攤開,“我纔剛上班,哪來的電話。”

“那就是玫瑰大姐昨天晚上值班,玫瑰大姐在哪裡?”

賀祺深嘴上問着,人卻直接衝了出去,明顯很清楚自己嘴裡喊着的人到底在哪。

張大爺望着風一樣的背影,慢悠悠攤開報紙,“想媳婦想瘋魔了。”

“玫瑰大姐!”

賀祺深跑進食堂,看到坐在桌子前吃飯的圓墩墩大姐,驚喜喊道:“玫瑰大姐!有...”

“有沒有我的電話~~~從珠市打來的電話~~~~!!!”

整個食堂響起整齊一致的聲音,截了賀祺深後半句話,喊完連食堂大師傅都從窗口探頭,笑得不行。

蔣健咬了一口包子,“我說祺深,你有沒有數過每天要說多少遍同樣的話?”

“我昨晚做夢,耳邊迴響的都是這句話。”尚軍雙手揉着太陽穴,“早上還被我們家那口子敲了一頓,說我一夜嘴裡不停在說着電話電話,質問我一早上,究竟是在等誰的電話。”

“誰說不是,我今天特地早起了十分鐘,就爲了能好好吃頓早飯,誰知你也這麼早來。”傅明遇仰天長嘆一聲:

“祺深對象,你快點回來救救我們的耳朵吧!”

“哪有那麼誇張。”賀祺深繞到報信員旁邊,“玫瑰大姐,有沒有我的電話?昨晚到現在有沒有珠市來的電話?”

“沒有!”王玫瑰端起搪瓷碗,咕嚕咕嚕迅速把稀飯喝完,接着一邊起身一邊收拾飯盒,深怕多待一分鐘的樣子,“珠市要是有電話來,我一定踩着車輪子去通知你!”

“別走啊!”

賀祺深望着像個石磙子一樣溜出去的玫瑰大姐,嘆口氣:“怎麼就沒電話來,是不是軍區不給打啊,不然我打過去問問?”

尚軍改成單手揉着太陽穴,不解問:“你對象滿打滿算才走不到一個星期,還沒你們之前每週分開的時間久,你怎麼就能着急成這樣?”

“那怎麼能一樣。”賀祺深揭開飯盒蓋子,“以前她是好好待在文工團,現在去的可是軍區,軍區什麼地方,裡面裝着的都是狼!還是單身的狼居多,我對象長得那麼好看,跳舞那麼好看,說話那麼好聽...”

“得得得!”尚軍剛覺得另一邊不痛了,這會又像針扎一樣,“你別再唸叨了,我頭疼!”

傅明遇笑道:“狼再多,你對象也訂婚了,怎麼着你這是不信任小白同志啊?”

“誰說的!”賀祺深摸了一把臉,“把我丟進軍區裡,也得是個拔尖長相,我對象有了我,怎麼可能還會看上別人!”

三人好奇:“那你擔心個什麼?”

賀祺深拿起筷子使勁戳了戳桌子,“還不是你們說的烈女怕纏郎!我對象那麼好看,跳舞那麼好看,說話那麼好聽,脾氣那麼溫柔,還那麼會賺錢,萬一被人發現這些優點,對她死纏爛打,把她硬留在軍區,藏着不讓她回來,也不讓我找到,我...”

“得得得得得得!!”尚軍覺得腦仁生疼,“你說你智商那麼高,工作上領導說一個字,你就能舉一反三,領略一篇論文出來,怎麼這情商,就這麼讓人摸不着道!”

“烈女怕纏郎,那是我們交給你的三十六計之一,你都用在誰身上了,我這個腦子,疼!”蔣健一拍腦門,吃了一半的包子也不吃了,端着飯盒走人。

他一走,尚軍也蹭地站起來,“我也走,再不走我這腦子就快炸了!”

“我腦子還行,但我耳朵不行了。”傅明遇飯盒都不要了,急急忙忙起身離開。

賀祺深下巴懟在筷子上,正想自信自語,面前突然出現一塊糖油餅,擡頭看到笑眯眯的劉師傅說:“你對象最喜歡吃的,今天送你,吃完就不想了。”

“謝謝。”賀祺深舉起糖油餅,眼裡憂傷:“怎麼沒有珠市來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