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衛東撇了一眼牆上的掛鐘,四十二分鐘,她把試卷遞給白秀霞,“阿姨,您一會兒給批改一下,我先回家做飯。”
白秀霞是有些被嚇到了,她只是被陳衛東的速度嚇到了,一節課的時間不到,卷面整潔、字跡娟秀,一看就是有功力的。
“老二,你一直在練字嗎?”
“是啊,好多年啦!”
“好多年?”
陳衛東眨眨眼,“白阿姨,是好幾年啦!”
不小心說漏嘴了。每天都會堅持寫半小時的書法,這是前世的習慣,陳衛東不敢再停留,挎上書包急急走了出去。
呂良站在衚衕口,兩天沒見了,眼睛一亮,“老二,明天禮拜日,想進城嗎?”
這個年代所說的進城就是去到德勝門裡面,前世的北二環,他們常去的地方就是地安門商場,那裡可以買到比較新穎的文具和衣服,還可以吃到都一處的燒麥。記憶中第一次進城是八歲那年,父親大發慈悲,兌現了承諾:只因陳衛東在期末考試中得了雙百,她是三個孩子中成績最好的,連奶奶都有點兒於心不忍了,好像還給了陳衛東一毛錢......
“進城?”陳衛東想都沒想就搖頭,“不去!沒錢、沒時間!”
呂良被兜頭潑了一瓢涼水,嘴巴微張着,愣了幾秒鐘:“那個,我就明天有空,”可憐巴巴地看着陳衛東,“下禮拜開始就沒休息了,要衝刺!”
陳衛東嬌小的老心臟‘突突突’地跳起來,‘原來他是想把衝刺前的最後一天留給我,太有心啦!’心裡這樣默默想着,雙手不自覺地捧住臉頰,前世沒有談過戀愛,心底有過憧憬和渴望......重生後,這是不是有點早啊?她纔不到十二歲啊......
“傻啦?說話!”呂良等得着急,直接把話挑明瞭,“我想給你買點東西,你太苦了。”
送禮物?這個可以有,反正以後是要相守一世的,就當做是定金吧!
陳衛東想了想,“好吧!明天早點兒走!”
呂良跟在她的身後,陳衛東哄着他,”你快回去寫作業複習,把明天的時間補上。”
“我想看看家裡有什麼力氣活要幹。”
陳衛東回頭,用命令的口氣說:“不用你!快回去!”
呂良有些失落,“真不用?”
陳衛東惱了,“快回吧!明天見。”
他如此善待自己,就要儘量少給他找事。不給人添麻煩是做人最起碼的素質,這是陳衛東的座右銘之一,前世做生意也是遵守這一信條,維持了不少客戶資源,她相信有些觀念是長久存在的,就像二十世紀依然有人在讀《道德經》、《金剛經》,不停地從裡面吸取有用的東西。
現在陳衛東進家後的第一件事是看兔子,來到後院,兔子窩前蹲着陳玉鬆,她急了,“小三兒,你幹嘛?”
陳玉鬆站起來,“陳衛東,這兔子真能賣錢?”
“嗯。”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陳玉鬆跋扈的脾氣又上來了,“那我和你一起養,掙的錢咱倆平分。”
“呵呵,你想得挺美!先說說你能幹什麼,再說分錢!”陳衛東又不自覺地冷笑了,沒辦法,前世的陰影太重了。之所現在忍耐,是因爲自己還不夠強大。
“你,”陳玉鬆還氣呢,“你是想讓我求你?”
“滾!”陳衛東罵道:“什麼都不幹就想分錢?天上沒有掉餡兒餅的好事,有也落不到你頭上!”
陳衛東轉頭氣哼哼地說:“別以爲你了不起!本少爺還不稀罕呢!”
還‘少爺少爺’的,難怪前世就是一灘扶不上牆的爛泥,陳衛東眉頭皺了半天,今生要好好修理修理這個小少爺,不做個好人也就罷了,最起碼不能讓他禍禍自己和陳家!
找了根草棍兒捅了捅兔子,兔子沒沒搭理她,“咦,好像哪裡不對,”陳衛東心裡一驚,“壞了,是不是陳玉鬆餵了什麼不該喂的東西?”
她‘嚯’地站起來,風一般跑回前院,扯着嗓子喊了起來:“陳玉鬆,你給我出來!”
“又幹嘛?”陳玉鬆臉上掛着不耐煩,“你還不趕緊做飯,我餓了。”
陳衛東不理他那套,揪住他的衣領,“你給我的兔子喂什麼啦?”
陳衛東的臉上佈滿陰雲,小兔子現在就是她的命啊,不能有半點兒閃失!
陳玉鬆傻了,這錢還沒分到一分,怎麼就惹出事了,他委屈地瞪着眼睛,“我就看看,什麼都沒動,不信你問奶奶,我們一塊兒去的。”
陳玉鬆把奶奶擡出來了,證明他可能真的什麼都沒做,可到底怎麼啦
陳衛東焦急地跑了出去,喘着氣對呂良說:“兔子、兔子蔫了,”眼睛裡的眼淚快淌出來了。
“別急!”畢竟大了幾歲,呂良還算淡然,“讓嬸兒過去看看。”
王蘭聽說兔子有問題,放下手裡的炒菜鏟子,“快走!養這麼大了,真有問題太可惜了!”
這句話不重,卻把陳衛東的眼淚惹了出來,她小聲說:“嬸兒,不會有事吧?我還指望它呢!”
“知道知道。”王蘭一邊安慰一邊往外走,“我拿上點兒土黴素,不行先喂點兒。”
養兔子,陳衛東是真沒經驗啊,全聽王蘭的。
王蘭也算是村裡的養殖能手,她把兔子託在懷裡,仔細看着、摸着,隨即呵呵一笑,“老二,你行啊!這是有小兔子啦!”
陳衛東一陣雀躍,來不及擦臉上的淚水,也跟着嘿嘿傻笑起來。
呂良默默地遞過一張手絹,“就你沉不住氣!”
陳衛東的心思還停留在兔子身上,“嬸兒,您下午給我傳授傳授經驗吧,以後會越養越多,得把防疫重視起來。”
“老二,你能這麼想?”王蘭不相信一個十多歲的孩子能想那麼遠,臉上是質疑的。
“嘿嘿,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嗎!”
王蘭在心裡尋思,這老陳家原來是有家底的,陳國彬夫婦的收入也不少,錢都哪去了,腦子裡想着,嘴裡就問了出來,“你家原來可不窮,你這想法都是打哪兒冒出來的?”
陳衛東心想,我家原來是不窮,可不窮的是他們,我是家裡墊腳的。
呂良的手絹伸到陳衛東鼻子下面,輕輕擦了起來,王蘭不高興地說:“都多大啦?讓人笑話!”
呂良看似很淡定,陳衛東的臉卻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