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衛東知道這個時候的小偷都是成幫結夥的,她不能讓呂良一個人涉險,收拾好東西追過去還是晚了一步。
四五米寬的衚衕裡,呂良和兩個人扭打在一起,陳衛東一眼看到被他們踩在腳下的紅色塑料錢包,一瞬間的感覺真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順手抄起牆邊上的一根木棍,衝上去就朝着個子矮的人掄了起來,棍子很細,打在那人的後背居然斷了。
那人惡狠狠地回頭,“小丫頭片子還想打架?”
陳衛東已經顧不上許多了,四下尋麼着能打人的東西,嘴裡不停地喊着:“抓小偷啊,抓流氓啊!”
‘流氓’兩字讓那兩個人產生了恐懼,要知道這個年代流氓罪是重罪,他們丟下呂良,轉身跑了。
“疼不疼?”陳衛東擦着呂良嘴角的血跡,埋怨着:“你傻啊!一個打倆,以爲自己是大俠?缺心眼!”
呂良的嘴脣裂開了幾道細小的口子,他皺着眉頭,“你才缺心眼兒呢!”
把踩壞的錢包拿在手裡,裡面的錢已經沒有了。
“算了,破財免災!”陳衛東撣着他身上的土,“倒是你,白捱了一頓打!”
“老二,你是不是哪裡不對啊!怎麼淨說大人話?”
陳衛東只能乾笑了,“我本來就是大人啊!你不要拿我當小孩子、弱女子!”
陳衛東說的是心裡話,自己是想和他肩並肩的,又有一身經商的經驗、獨擋一面的能力,完全可以撐起大半邊天的,如果總拿自己當小孩,以後怎麼辦?
“孩子就是孩子,彆嘴硬!”呂良紅腫的臉上掛着溫柔的笑,燦爛、溫暖!
陳衛東垂下眼瞼,沒辦法再交流下去了,總不能講清楚自己的來歷吧,就算自己能講清楚,他會信嗎?換誰都不會信的。只寄希望自己快點長大,比肩而立的那天,大聲告訴他:“我是你的女人,不是孩子!”
錢包丟了,又不遠幾十裡地打了一架,任誰也不會再有遊玩的心情,呂良整理好衣服,“商場應該開門了,去買東西吧!”
已經十幾年沒有正經逛過商場了,何況又是七十年代末的商場,一切都很新奇。陳衛東看得非常仔細,她還想從裡面尋找商機呢!
此時的商場商品是擺在櫃檯裡面的,售貨員站在櫃檯裡,身後是高大的貨架,售貨員會把錢和貨物的小票夾在鐵絲上,通過鐵絲傳到所謂的收銀臺,找的零錢會再傳回來。
陳衛東的眼睛發直,還能這麼操作?
“先買東西再看!”
近郊的人們也在週日來購物,剛剛開門的商場人流擁擠,呂良拉住陳衛東的小胖手,唯恐她走丟了,錢包已經沒了,不能再把人折騰沒了。
陳衛東滿心歡喜,異樣的感覺涌了上來,自己那隻小麪包般的手好似被他包在手心裡,嗯,真好!
只顧低頭看那隻骨節分明的大手了,一不小心頭撞在柱子上,哦,好疼啊!
好不容易找到賣文具的櫃檯,大人孩子擠作一團,根本不能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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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什麼時候的家長都是一樣的,都想把最好的東西給孩子。這樣的搶購場景也充分說明了物資還不充足,而老百姓有一定的購買力。陳衛東的大腦開始飛速旋轉,仔細回想着那些大佬的事業軌跡。
“又傻啦?”看着直眉瞪眼的陳衛東,呂良在她面前揮揮手,“往前擠擠好挑東西!”
陳衛東本來對這些東西也不在意,見這些家長如此瘋狂,她叉腰喘氣說:“你自己看着買吧,我不湊熱鬧了!”
“那你喜歡什麼?”
呂良的小眼神真是勾人,妥妥的寵溺啊......
“我要兩隻帶橡皮頭的鉛筆,再要一塊香橡皮。”這是陳衛東腦子裡最先蹦出的東西,其它的,她真記不得了。
靠着柱子坐下,陳衛東已經開始規劃自己的商業版圖了,養殖業、餐飲業、商超、進出口貿易、房地產......我去,爲什麼不是二十歲啊!
此時的陳總有了時不我待的急迫感!她蹭地站起來,在人羣中尋找着呂良的身影,要趕快回去看書、跳級、養兔子......
呂良擦着腦門兒上的汗,像獻寶一般舉着,“看,每個顏色買了一支!”
這份情意太難得了,陳衛東紅着臉接過鉛筆和橡皮,“謝謝你!”
“我們去二樓看看吧,上面好像是賣衣服的。”
“賣衣服?”
這時候的人們都是買布找裁縫做衣服,有手巧的乾脆自己做,成衣太貴了。春節時陳玉蓮穿的新衣服和新棉鞋她問過,一共花了十一塊八毛錢,目前還不具備這個消費水平。
陳衛東搖搖頭,“不去了!我們早點回去吧!”
呂良不甘心,“你一直穿陳玉蓮剩下的,都補丁摞補丁了,我看不過去。”
陳衛東低頭看看身上,灰白色的罩衣,冬天套在棉襖外面、現在套在秋衣外面,一件衣服穿三季,藍色的褲子前面還好,可屁股上是有補丁的,這還是早上挑了半天,補丁最少的一條,的確很寒酸。
她倔強地擡起頭說:“大家不都這樣嗎?我也不例外。”
呂良不管那套,拉起她的手就往樓上走,“上去看看又不要錢!就當開眼行吧?”
陳衛東實在不想駁他的好意,小聲說:“我自己走!”
這樣一說,呂良的臉又紅了,“我,怕你丟了!”
切,姐什麼世面沒見過,飛機、高鐵、輪船,國內國外......陳衛東哧哧笑起來,說出來嚇死你!
想歸想,還真是不能說出來,“走吧!”
二樓的人少多了,幾個櫃檯看過來,衣服的款式、花色還沒有豐富起來,陳衛東無心其它,眼神停留最多的地方是價籤:不便宜,一件的確良的連衣裙十幾塊錢,是媽媽三分之一的工資了,今天等於丟了一條連衣裙......
呂良指着一條白色的棉布揹帶裙對售貨員說:“麻煩你把這條裙子拿下來看看。”
那個女售貨員眼皮都沒擡,陰陽怪氣地說:“你買得起嗎?再給摸髒了,得賠!”
這聲音太刺耳了!陳衛東轉過身,“你什麼態度?”
從兩個人一上樓,這個售貨員就看到了,還對旁邊的人嘀咕說:“又來了兩個土包子,以後我可不上禮拜日的班了。”
這時候你想讓她爲你服務,她是一萬個不樂意。
“我態度怎麼啦?你買不起就別瞎看瞎摸,看在眼裡拔不出來了怎辦?摸髒了怎辦?”
陳衛東的眼裡要冒火,呂良也非常生氣,“你怎麼說話呢?一口一個買不起,你怎麼知道我買不起?”
售貨員的嘴角都快撇到後腦勺了,“窮得都掉渣了,還叫喚什麼!”
陳衛東一巴掌拍在玻璃櫃臺上,“你狗眼看人低、看人下菜碟,以後不會有好下場!顧客是上帝懂不懂?”
這種人,再過幾年不下崗纔怪呢!
“小丫頭片子,怎麼窮橫窮橫的?”售貨員也許根本沒聽說過‘顧客是上帝’這個說法,還是不依不饒的,引來了不少人圍觀。
呂良還想理論,陳衛東氣哼哼地說:“別理她!有錢也不買!”
隨後,她惦起腳尖,依舊兇巴巴地說:“你好好站在這裡,等着我把這裡買下來,再告訴你怎麼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