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三月下揚州,娘,外面的風景很好看。”
不管旁人如何說,在春暖花開的時候,丁柔出京去去廣州。安陽郡主自從出京一直繃着臉,直到坐上了船,走水路南下,見丁柔確實很健康很精神,這才緩了臉色,捏了捏丁柔胖了許多的臉頰,還是有肉的,“也就是你肚子裡的懂事,要是隨你那時候折騰起來,哪有心情煙花三月下揚州?牀上躺着去。”
丁柔就怕柳氏繃着臉,只要是笑開了,她就會順杆上:“當時娘很不舒服?我很乖巧的...
柳氏拍了一下丁柔的肩頭,眸子裡溢滿笑容,扶着她坐下,沿途的風景盡數收於眼底,對比在京城的時刻小心,此時確實輕鬆許多,柳氏見到丁柔胃口大開的吃點心,嘴上說道:“慢點吃,有沒有人跟你搶。”
“慢條斯理用點心是規矩,但少了樂趣,如今只有娘在,不怕旁人看到。”
“我只要一說你,你一堆的歪門道理。”柳氏給丁柔擦拭嘴角的點心渣滓,“總是你都佔道理。”
丁柔嘿嘿笑了兩聲,自從出京城後,她整個人像是遊進大海里一樣,輕鬆自在多了,再也不用擔心這,關心那的,只想着如何‘折磨’尹承善就夠她樂一路了,“八妹都說,我能出門的,真不知曉她彆扭個什麼勁兒。”
柳氏嘴角垮了,“母親是擔心你纔會極力反對。”
“整天擺出一副我很生氣的模樣,哼,我有喜啊,就不怕我心情抑鬱了。”
“你哪日會心情抑鬱?是誰昨日吵着要看皮影戲?是誰吵着吃點心?母親雖然生氣着,但哪一次沒依你!”
丁柔又是嘿嘿的笑了兩聲,柳氏說道:“我也沒想到母親會一起跟出來,畢竟才添了曾孫,恆兒家小子胖嘟嘟得真真是愛剎人兒,將來小柔的兒子也是頂頂出色的。”
“是男是女還說不準呢。外孫女的話,娘不愛了?”
柳氏笑着說:“你這一胎準保是小子,娘讓人看過了,我的小柔是最有福氣的人。外孫女我也是愛的,但外孫好。”
丁柔不信柳氏跟前的媽媽比B超還準確,她並不是太關心男女,也知曉柳氏的擔心,給尹承善生了兒子後,他便沒什麼藉口納妾,可如果男人想要納妾總是能找到理由的。
自從知曉丁柔出京南下。尹承善給她送來了好幾封厚厚的書信表忠心,讓丁柔放心,但在字裡行間,丁柔還是能感覺得到尹承善很希望她出京去廣州。懷孕後總會讓丁柔的有所改變,丁柔不在那般有信心。
“回郡主,太妃讓領丁夫人過去。”
“可有什麼事兒?”
回話的媽媽笑着說:“西湖醋魚。”
柳氏同笑了,前兩日起丁柔就張羅着吃魚,又總是說做得不地道。木太妃將最會做魚的廚子找來單是爲了滿足丁柔的口舌之慾,她們一路輕車簡行,裝作富商內眷出門。便是爲了減少麻煩,但爲了挑嘴的丁柔,或者爲了丁柔旅行舒服,木太妃也是動用了很多的人手。
“我不是不想着在京城的曾孫子,但小柔有一點說對了,我不能照看恆了一輩子,信陽王府的將來還是依靠恆兒夫妻支撐起來的,如今京城尚好,恆兒如果連這樣都不成,王爵早早沒了沒準會平安。”
用了膳食後。丁柔陪坐在木太妃身側品茶,懶洋洋得像是打盹的貓兒,“表哥會支撐起王府的,您別擔心了,聽說西湖美景不錯,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嘛。”
“想都別想。”木太妃一錘定音,外孫女是什麼都想看,什麼都想吃,也不看看她如今是什麼狀況,女人生產如同過生死關,僥倖熬過來,沒準會壞了身子,呸呸,木太妃轉動了手上的佛珠,“尹家小子明年會是江浙巡撫,你什麼時候看不成?”
丁柔慵懶的眸子閃過幾分的光亮,“定了?”
“皇上也是沒有法子,外孫女婿升遷是太快了,但不用他,旁人又沒有才幹鎮住江南官場另說,關鍵是陛下會不會相信。”
木太妃嘆了一口氣,做皇帝的人都不耐煩黨爭,但自古官場就有黨派,除了指派尹承善之外,江浙派系的官員不會通力合作,尹承善步步高昇,同樣有黨派在後面全力支持的原因,“弄不好帝國真會出現個三十歲入閣做首輔的人。”
丁柔蜷首依靠着木太妃,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丁柔總是願意這麼做,木太妃剛開始極爲的不適應,從來沒誰這樣的,很多的人都不敢靠近她,怕她,畏懼她,敬畏她,羨慕她等等,就是沒誰依靠着她,哪怕她對柳氏再好,柳氏都不敢過分的親近她。
木太妃攬住丁柔的肩頭,像是哄小孩子一樣搖了搖,笑着問道:“怎麼?做首輔夫人不高興?大秦帝國雖然開國不長,但往上數,像外孫女婿這歲數入主中樞的人可不多見。”
丁柔嘆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他雖然機緣巧合遠遠超過同齡人的升遷速度,但他根基不穩,很容易碰到磨難...江浙派系的魁首大多致仕了,年輕一代就屬他最爲出色,本應該扛鼎的中生代一個個都沒提起來,沒得選擇只有讓夫君接班。”
“然後呢?”木太妃笑着問道,丁柔回道:“他會很累,比一步步熬上來得累,夫君不能做錯一點,他哪怕錯一點都是大錯,想要不被雷劈,只能永遠的作對下去,可夫君是人,就是神仙也有犯錯的時候。”
旁人都有犯錯並且改正的機會,唯有尹承善沒有,他沒有回頭路,看似前面榮華富貴,金光燦爛,但其實他走得不是獨木橋,是邁一步,毀去後面臺階的山路,左右後面都是萬丈懸崖,他只能一步一步向山頂走。
“所以我雖然是生氣你不愛惜自己的身子,也沒硬要留你在京城,小柔啊,男女湊在一起纔是一個好字,外孫女婿需要你幫襯着。”
木太妃摸了摸丁柔的臉頰,她的舊部可不都在北疆,她的師傅也不是隻有母后一個。爲了帝國也好,爲了兒女親情也罷,木太妃手中的隱藏實力也應該交給丁柔了,只有交到他們手中,母后師尊留下來的暗棋纔不會浪費。
“咦,船好像是慢了。”丁柔看着岸上緩慢移動的柳樹,納悶的問道:“出了什麼事兒?”
走運河的船隻不是隻有她們,因爲沒打信陽王府旗幟,很多時候都會被‘欺負’,經常給官眷們讓路,港口的檢查也是排在後面,富商再多的銀子社會地位也不會高。
可她們剛剛過了港口,來往的船隻不多,怎麼突然慢了?
“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果然是出事了,丁柔同木太妃走到船甲板上,夕陽斜照着水面,波光粼粼,如同跳躍的金子,三四隻船隻堵在一起,前面的船隻上掛着官府的旗子,丁柔隱隱看到船頭有一被僕從簇擁的命婦,她身上穿戴極好,珠光寶氣的,但此時卻哭成個淚人,“沒良心的,一旦嫺姐兒有個好歹,看我能饒得了你們哪一個。”
她的聲音格外的尖銳,木太妃能體會她的心情,吩咐道:“救人。”
專業的同業餘的就是有差別,丁柔眼看着隨着木太妃一聲令下,方纔和藹的媽媽好幾個躍入水中,既然掉下去的是小姐就得多些顧忌,入水的媽媽有水性,很快抓到落水的小姐,動作極爲的嫺熟,丁柔看落水的人平安之後,腦門上隱隱有黑線,這等經過專門訓練的人才安排在丁柔身邊,想要做什麼?
“你猜對了,就是給你這調皮的丫頭準備的,”
“外祖母,我也會水的好不好?”
何況丁柔也不是不懂事的,大着肚子玩跳水,木太妃抿嘴笑道:“有備無患。”
因爲是她們的人將落水的小姐救上來,那邊的船隻靠過來,婦人哭着跳過來,抱住渾身水的女兒,大哭:“嫺姐兒,你想疼死娘嗎?”
“娘...娘...爹呢..”
“別提你那狠心的爹。”
此時,又有一名柔弱眉清目秀的女子走到那名婦人身邊,“母親,姐姐平安的,還是不要哭了吧。”
婦人擡手就給了女子一記耳光,十五六歲的女孩被打了卻只是低垂着腦袋,“母親。”
在往遠處看,船頭站着一名將近四十的男子,滿身的官威兒,安國夫人扭頭扶着丁柔進了船倉,”外祖母認識他?”
“見過幾面,如果沒看錯的話,他應該是江浙布政使,皇兄亦很信任他。”
“哦。”
旁人的家事,丁柔自然不好多問,不過瞧着方纔的情景,沒準又是嫡庶相爭,木太妃說道:“那位布政使能有今日,甚得妻族相助,只是如今妻那邊反倒不如他了,才學,品行都無錯,真沒想到他家裡會鬧這麼一出。”
‘一妻多妾,兒女也多是難免的,看他對落水的女兒和被打的女兒都是心疼的,應該也是有分寸的,沒有當面不給妻子好臉色看。”
丁柔錘了錘腰,心思放在了廣州,不知尹承善過得好不?他會來接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