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初融,春風報喜,信陽王妃誕下麟兒,信陽王府熱鬧非常。丁柔送去了厚禮,亦說動楊八妹准許她南下。
丁雲的夫婿讀書一月,再入都察院,此時他多了幾分的不同,上有師長老友的關照,下有敬佩其品行高潔的同僚相助,按照丁老太爺得話說,梅家終於修成正果。
二太太歡喜得不行,雖然長房的丁柔嫁得丈夫又貴又有權柄,但終究是庶女,同爲嫡母她可是很明白大太太心底的那份酸澀,親生女兒嫁得好,纔是真好。
二太太因爲去了心病,將庶子也不再把持得那麼緊了,行事多了幾分的方正從容,不卑不亢,怎麼也不能給未來的御史頭頭女婿丟臉不是?
即便一向是以風流才子自賞的二老爺,慢慢的修生養性起來,反倒同親家老爺相處得好了,許是受了梅家獨特的薰陶,二老爺在女色上看淡了許多。
丁雲求丈夫將周姐夫教訓了一頓,四姐姐是丁雲的庶姐,她不幫襯着,丁瑜沒準會被小妾給折騰死,周姐夫家有田產,手中有銀錢,但唯一不好得便是仕途上不上心,反倒是憐花惜玉的,周姐夫品行難改,但好在不會因爲侍妾丫頭掉淚而給妻子臉色看。
每個人的日子都在逐漸的變好,丁柔將尹承善的來信收好,越發的想念起他了,她說動了柳氏同自己一起南下的,安國夫人新添了孫子,她反倒不好讓她祖孫分離。有了孫子填補柳氏的空缺,安國夫人也不會太覺得寂寞。
“主子,信陽王府來人傳話,安國夫人同安陽郡主輕車簡行。出京賞景。”
丁柔皺了皺眉頭,隨後盪漾開笑顏,“安國夫人辛苦了一輩子。是應該好生的歇息歇息了。”
自從將軍的冤案爆發後,安國夫人再揮動屠刀,除了人人自危之外,京城的大佬們對安國夫人頗爲的敬畏,也都看出文熙帝最爲信任安國夫人,於是信陽王府熱鬧了,可這種熱鬧也是安國夫人最爲在意的。孫子平安出生,她也想着出門躲清淨,丁柔轉過念頭,讓人收拾行裝,將馬車佈置得格外舒服平穩。
丁柔都估算好了。出了京城在直隸可坐船,沿着運河南下,飄飄蕩蕩得比在馬車上舒服,她不暈船,沿途柳綠花開,心情會很好,到了廣州...正好有喜五個月,也得讓那位最近意氣風發的廣州知府明白,伺候懷孕的妻子怕是不容易。省得他只感覺到當爹的愉悅,不知曉當爹的辛苦,哪怕孩子還沒出生,當爹的擔子已經落在他肩頭了。
將一切都安排妥當之後,丁柔挑了個精神最好的時候,扶着王媽媽的手去見楊氏。自從丁柔有孕之後,給楊氏請安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身體不舒服告假更是家常便飯。
懷孕本來就讓丁柔心情很煩躁,再面對楊氏,她會更覺得煩躁,她同楊氏是兩看相厭,楊氏不是沒想過折騰丁柔,但她還記得尹承善離開京城時的陰狠樣子,後來她更得罪不起了,也就默許了丁柔種種不合規矩的舉動。
楊氏見庶子夫妻越來越富貴,她不平不忿,卻又無可奈何,聽着外面的人稱讚尹承善孝順啊,丁柔賢孝啊等等,楊氏真想告訴旁人,他們夫妻都是不孝順的,兒媳婦從來沒在她面前立規矩,很多人都勸她對庶子兒媳好一點,再好一點,楊氏委屈得差一點嘔血,還要怎麼好?當祖宗供着嗎?
楊氏知曉說了實情也沒人相信,哪怕她說得真實的,尹承善平步青雲,丁柔是昭陽縣主,平時那兩位活祖宗又是最會裝模作樣的,楊氏說他們不好,旁人只會想着她又開始算計庶子了,以前還有御史夫人向楊氏打聽打聽尹承善是不是做得合格了,現在隨着丁柔孃家妹夫在都察院風生水起,隨着安國夫人震懾一衆御史,再詢問楊氏的御史幾乎絕跡了。
楊氏還記得尹承善說同監察院關係很好,楊氏實在是不想因爲一時之氣將嫡出兒子們所剩不多的前程給攪和沒了,雖然嫡出的兒子不爭氣,趕不上庶子一分,但也是她親生兒子啊,於是丁柔住的院落對尹府而言就是國中之國,楊氏乾脆免了丁柔晨昏定請,甚至楊氏讓下人注意着,是不是有人敢害懷孕的丁柔。
她對兒媳婦三令五申,不許用任何下作的手段害丁柔小產,不是她疼愛丁柔,而是一旦丁柔有個意外,她承受不住安陽郡主,更承受不住發瘋的尹承善。
得知丁柔有喜之後,尹承善專門讓人回京城送給丁柔很多的好東西,並且給楊氏帶了一封書信。不愧是中過探花的人,滿篇的威脅,愣是弄得花團錦簇,一派祥和。
楊氏感覺書信上的字,不是字,而是一把把懸在她腦袋頂上的匕首,她明白一件事,一旦丁柔小產,不是她做的,尹承善也不會饒了她,兒子的性命在尹承善手上攥着,楊氏再恨,再怨,也只能將丁柔供起來。
楊氏被庶子威脅,心裡不痛快,又不能衝丁柔發火,於是楊氏的兒媳婦倒黴了,整個來說,除了懷孕的丁柔之外,尹家的主子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按現代的話說,是楊氏更年期發作了,應該用靜心。
“見過母親。”
丁柔彎了膝蓋,楊氏看她滿色紅潤,體態輕盈,絲毫沒有有喜的女子那般衰弱,楊氏恨得牙癢癢,又不能讓她累着了,指了指旁邊的椅子說道:“你身子重,坐下說話。”
丁柔行爲上沒有客套,口中謙虛了兩句,捧了捧楊氏:“多謝母親體恤兒媳。”
她說這些體恤關愛的話,更是讓楊氏心裡堵得慌,這麼多次交鋒,楊氏沒從丁柔手裡討到任何的便宜,吃虧不說,外面人還都說他刻薄庶子兒媳,丁柔裡外賣好,這可不單單是尹承善高升的影響,楊氏忌憚最會做表面功夫的丁柔。
尹承善在廣州的事情,楊氏聽說了,外面的人不是沒人說丁柔是個愛捻酸的,懷孕還把着千里之外的丈夫,楊氏本來想看好戲的,結果丁柔根本不在意,她試探的問過,丁柔很直白的告訴她,好處不是平白來的,總得有付出。
他能做到不怕旁人說懼內,丁柔又何曾在乎賢惠的名聲?
楊氏忍了忍還是說道:“今日你來想通了?肯給小四屋添人?”
“母親說得哪裡話來,夫君爲國盡忠,哪來得功夫憐香惜玉?”
“小四身邊知冷知熱的人都沒有,你怎麼做賢妻的?”
“夫君是廣州知府,青年才俊,母親,兒媳沒說錯吧。”丁柔含笑看着楊氏。
楊氏不自在的點頭,每承認尹承善很出色,她親生兒子很沒用,楊氏就格外的難受,圍繞着楊氏的兒媳婦同時低頭,心說,又來了,婆婆就愛湊上去找罪受,哪一次不是被丁柔繞進去?
“既然如此,俊才的夫君莫非不知曉冷熱?他自己會照顧自己的,母親不必太操心了。”
楊氏拳頭握緊,“我是說你丈夫身邊太空了,沒有暖被褥的。”
“廣州比京城暖和得多,如果怕冷得話,不是有湯婆子?夫君身邊的雖然不說一聲呼百者喏,但也有七八個人伺候着,不空的。”
楊氏看着明顯裝傻充愣的丁柔,哼道:“你就是不想讓小四過得舒服。”
“兒媳就是想讓夫君高興,今日纔會過來的。”丁柔慢悠悠的說道,見楊氏挑眉,“夫君最是惦記我,外面也暖和了,我想着過兩日南下去見夫君。”
“什麼...你要出京?”
“是啊,今日向母親辭行來了。”
楊氏說道:“胡鬧,你這個樣子怎能出去?一旦有個好歹,我怎麼同小四交代?同尹家祖交代?”
“回母親,神醫門楊門主愛徒八妹於我同行,她恰好去廣州接一筆藥材,有她照應着,兒媳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提起楊八妹,楊氏同樣一肚子火氣,“你倒是同她挺好的。”
“我們的交情啊...還得多謝母親呢,沒有您,我同八妹不會這麼親近。”
“...”
楊氏真恨不得撕了丁柔牙尖嘴利的嘴,或者讓京城的人都來看看溫良恭儉讓的庶子兒媳是怎麼氣她的,楊氏眼裡閃過不捨,“我身邊離不開你,世上哪有撇下婆母不侍奉,跟着丈夫去的?”
丁柔說道:“兒媳也知曉應該孝順母親,然兒媳不是長子長媳,一向又不得母親歡喜,不在母親身邊母親更自在一些,況且自古忠孝不能兩全,夫君身邊也需要兒媳照料,兒媳只能將盡孝的心埋藏在心底,只能拜託嫂子們孝順您了。”
想用孝道讓丁柔留下,此路不通。楊氏說一項,丁柔駁了一項,最後楊氏惱羞成怒的問:”你既然都想好了,還來我這做什麼?”
丁柔靦腆的垂頭,“我不是想讓母親同意嘛,兒媳是很聽母親的話的。”
屋子裡落針可聞,楊氏臉色煞白,丁柔這是想打着她的名義出門,裡外賣好的兒媳婦,誰家有?楊氏眼裡閃過挫敗,“隨你吧,別將你肚子裡的那塊肉折騰壞了。”
“兒媳謝過母親。”丁柔達到目的後,也沒多停留,最近府裡許是還得再買一批瓷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