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寶親王這麼多年徒弟,尹承善自然知道師傅的性情,轉身時低言:“多謝師傅。”
寶親王嘴角彎了彎,尤其看重尹承善這份能屈能伸的大丈夫所爲,他知道改變,不是一味的愚孝或者要強不肯低頭,他的仕途之路會越走越順暢。
從丁家出來,尹大學士夫婦就趕到寶親王府,雖然寶親王的府邸完全不像是親王府,但已經知道尹承善師傅身份他們全然不敢放肆,寶親王不僅神秘性格獨特,但在文熙帝心中佔有重要的地位。
他們厚着臉皮坐在寶親王府的客廳裡,沒有僕從上茶,讓楊氏略有一些不滿,但最多同尹大學士嘀咕:“老爺可是沒瞧見,親王殿下擡去去聘禮真真是耀眼,難道都是寶親王給小四準備的?”
楊氏雖然不是個聰明人,但眼力着實不錯,對古董字畫的分辨那更是數一數二的,外人都說楊氏長了一雙看金銀的眸子,說起方纔的聘禮楊氏嘆道:“唐時的古董,宋時的字畫,這些就不提了,頂頂要緊得是漢的白玉,如果不是漢的玉佩,掘了我這雙眸子去,老爺還說我對小四刻薄,這還沒分家呢,小四就同咱們不是一條心,何況讓親王殿下提親,又給了太祖皇后留下的玉佩,這將來她嫁進府裡來,我還不得當祖宗供着?
哪敢端婆婆架子?前頭幾個兒媳婦還不得惱恨咱們?尹家最最是重視規矩的人家,就衝今日這聘禮,讓我怎麼辦?老爺,您可別忘了,小四下面的小五啊,明年他也得議親了,您讓我給小五找個什麼樣的?”
尹大學士被楊氏鬧得腦袋疼,嫡庶之道是他平生最爲重視的,娶了個名門世家之後的妻子也是他得意之事,將後宅全然託付給妻子,尹大學士極爲放心,妻子也沒阻止他納妾凡事他看上的丫頭,也都開了臉,相比較別的府庶子庶女經常的夭折,他們家這一點很值得驕傲,極少有早夭的庶子庶女,還不是妻子賢惠?
雖然楊氏規矩派場大一些,但不是全然不能接受尹大學士反而覺得楊氏才具有世家女的風範,庶子確實需要爲嫡子鋪路,不能因尹承善而破例,前頭三個嫡子娶妻子聘禮都沒尹承善重,小五的婚事¨尹大學士道:“你說怎麼辦?”
“小四是咱們的兒子,我還能虧待了他?丁家看似是清流,頂頂沒體統,將個庶女寵得跟個嫡女似的這樣的人家如何能結親?”楊氏眼珠子一轉,“我孃家侄女正正經經的嫡出,配小四有些委屈了呢不是我同嫂子落下臉來懇求,哪有小四的機會?咱們不妨把聘禮要回來,到時我再給小四加點,去掉不合規矩的物件老爺,我孃家可是正經的弘農楊氏之後啊....”
尹承善站在客廳外,聽着那對夫妻異想天開的策劃,眼裡帶着一分了然,想將他辛苦得來的東西留給嫡出的五弟,他配嗎?尹承善走進客廳,行禮後說道:“母親看上了哪家女兒?”
楊氏見毫無破綻的尹承善有了一分的警惕:“我孃家的侄女,小四,她可是正正經經的名門貴女。”
“才學如何?比母親如何?”
尹承善脣邊含笑,漆黑的瞳孔平靜無波。
楊氏自豪的說道:“我挑選的自是不錯,才學名門之後還會差嗎?比我更爲的出色。”
“既然如此,母親不妨留給五弟。”尹承善嘴角嘲諷的笑意越濃:“我這等身份哪裡般配得來弘農楊氏的貴女?五弟就不同了,正經的嫡出,又是母親寵溺的老幺,同表小姐是嫡親的表兄妹,正經合。”
楊氏氣得胸口法悶,“合適什麼?她比小五大三歲。”
“不是有說女大三抱金磚?這等福氣您還是留給五弟的好。”
比他大三歲,不就是比尹承善只小一歲?到這個歲數還沒嫁出去,那位表小姐得多難嫁?
一頓家法換來尹承善對尹大學士徹底的死心,他不在指望父親能夠明白他的處境,不奢求父親對他的有慈愛之心,尹承善的心變得很硬,亦很無情。 '
楊氏一拍桌子:“混賬。”
如果是家裡的庶子,此時怕是會跪在地上請罪了,然尹承善撫了撫袖口,眸光一閃,對臉上也有些怒氣的尹大學士道:“這裡是寶親王府,師傅脾氣不是太好,最惱恨人拍桌子,父親剛剛榮升,此時招惹寶親王不快,後果....”
尹大學士還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官迷,他瞪了楊氏一眼,“回家再說也不遲。”
“老爺¨”楊氏有點不敢相信尹大學士會辯駁她,尹承善慢悠悠的說:“師傅請父親母親進去敘話,母親的脾氣還是收斂點好,師傅一怒去了宮裡,陛下對師傅一向優厚。”
尹大學士一聽,對楊氏警告道:“待會你不許出聲,如你惹惱了寶親王殿下,回府我饒不得你。”
楊氏咬了咬牙,瞥見垂頭的尹承善嘴角帶着的嘲諷,真真是氣不打一處來,面容有些猙獰,回去再找他算賬,一定要攪黃這門親事,今日尹承善提親的物件耀花了楊氏的眼,不知道他還私下藏了多少好東西,楊氏可是記得他代皇上去出京巡視,海事衙門打海盜這都是有大油水的。
尹承善敢於拿出來便不怕楊氏惦記着,她不是想要嗎,做夢去吧,尹承善即便都扔到湖水裡,也不會給她留一分,等到丁柔嫁進來,他的寶貝都放在丁柔手裡,相信楊氏更沒機會了。 ^
尹承善引着他們去見寶親王,進門前尹承善道:“師傅脾氣不好,父親多順着點他。”
“,小四的親事父母說的不算?聽寶親王殿下的?這不是讓外人說嘴?您的威嚴何在?”
“我心中有數。”
尹大學士先進門,楊氏得意的看了尹承善一眼,小碎步的跟了進去,尹承善放下了簾子,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濃,他是真心期望父親固執己見,師傅被丁老太爺激起的火氣終於有倒黴鬼承受了。
尹承善並沒有跟進去·他不在跟前,師傅罵起人更加的肆無忌憚,尹承善靠着迴廊的柱子,看着院子裡挖出池塘·五彩的小魚自由自在的吐著泡泡,明日還得去見丁老太爺,那纔是最爲關鍵的一仗,丁老爺身邊她也會去吧,尹承善念頭一轉,楊氏如此反對,越發的證明丁柔很出色很漂亮。
雖然聽師傅說起·但尹承善還是遺憾沒見到她帶簪子時的樣子,木踏,長裙穿在她身上是最合適的,平靜的池塘水面倒映出她的影子,尹承善後腦拄着柱子,嘴角越敲越高,成親時會更美吧
書房裡,寶親王狠狠的一巴掌拍子尹大學士的腦袋上,同打尹承善不同,寶親王用足力氣,尹大學士被打得眼前金星閃爍。”親王殿下
“糊塗,我活了這麼久沒見過比你們夫妻還蠢笨的人,沒見過比你們還白癡的人。”寶親王又狠狠的敲了一下尹大學士的腦袋,“白癡,你把年紀都活到狗身上去了,你在官場混着這麼久,沒被人捏死,真乃奇蹟。”
“殿下怎麼能這麼說老爺?老爺乃墼堂的龍圖閣大學士”
“你給本王閉嘴,他這麼蠢都是叫你影響的。”寶親王怒道:“你該慶幸本王不大女人,但本王不動手,不見得別人就不能打你。”
“我是誥命夫人”
“他的官職都快被廢了,你的誥命還會存在?”
尹大學士此時不暈了,寶親王想要收拾他就是一句話的事,“下臣知錯,殿下勿怪。”
“本王雖然看不上他端架子的做派,但他是正經的帝師·是本王表姐親自給陛下選的,同陛下之間的情意,遠非尋常朝臣可比,丁老頭是個不愛出風頭的,被陛下留在京城也不常出門,但你去問問當朝的閣臣,哪個敢對他無理?他沒教陛下什麼,但從陛下年輕時,身邊就一直有他陪伴。”
尹大學士道:“是,殿下說得是。”
“不說昔日的情分,就說丁棟,他現在是吏部侍郎,更近一步指日可待,你的兒子可不只有尹小子,他們即便在戶部掛號尋求補缺,到時還不是得求到丁棟面前?丁家六小姐雖然是庶出,但今日及笄宴會上,你們也看見了,那是丁老頭養大的孫女,這門親事你們還有什不滿意的?”
尹大學士沉思,楊氏知道他動了心思,道:“我們家小四是探花,娶個庶女委屈了,我偏不信這世上沒有比丁家更好的人家。”
“愚昧無知。”寶親王毫不客氣的罵了楊氏,對尹大學士道:“家有賢妻,府邸纔可平安,她這樣得也只有你能忍得,堂堂大學士受制於妻?說出去丟人。”
“你給我住嘴。”尹大學士對楊氏怒道:“再多言一句,尹家容不得你。”
在府裡如何另說,但在外面尹大學士還是能一振夫綱的,楊氏眼圈泛紅,嘴脣都快要爛了,寶親王眼裡有些失望,尹大學士耳根子太軟,這樣的人能養出尹承善來簡直是奇蹟。
“有句話說縣官不如現官,丁家不是最好的,但幾個兒子補官職有誰比丁棟做得最便利?丁老頭的長孫在國子監做督查,你們家小兒子入學院讀書,他是有推薦機會的,況且庶子配庶女才般配,難道娶個名門嫡女回來壓着我徒弟?”
“王爺說得是,王爺之命下臣無不遵從。”
楊氏氣得好懸暈過去,這就成了?尹承善娶丁家六小姐?楊氏十分的不甘心,卻又無可奈何,她強不過寶親王,便想着怎麼折騰丁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