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旨的第二天,蕭啓向李仁告了假,打算去看看啞伯。走過那片荒墳,啞伯的小院就在眼前。一年過去了,這裡幾乎沒什麼變化。
蕭啓走上前去,敲響了啞伯的房門,啞伯打開門,看到蕭啓,竟無半分驚訝,只是閃身讓蕭啓進去。
一進門,就聽到奇門子喊道:“啞巴?是蕭啓來了吧?”
蕭啓應道:“三叔,是我。”
話音剛落,奇門子猛的推來了門,衝了出來,一把抓住蕭啓,上下打量了一會兒,道:“瞧瞧,這小模樣又俊了,以後誰要是嫁給你可是有福了。
蕭啓臉微微一紅,低下頭沒有說話。
奇門子大笑着拍了拍蕭啓的肩,道:“走,進去聊!”
兩人走進屋裡,啞伯掩好門走了出去。奇門子拉蕭啓坐下,道:“可算是回來了,怎麼樣,咯衛什那邊夠冷吧?”
蕭啓笑着點點頭,道:“還好。”
奇門子道:“最多再等一年,你也就出千夫營了,到時你的刀也能打好了。對了,你們現在用的是長刀吧,我把刀柄那裡又給你改了改,這樣就可以把一根鐵棍擰上去,作爲長刀用,怎麼樣,夠不夠囂張?”
蕭啓起身施禮道:“多謝三叔。”
奇門子拉蕭啓坐下,道:“謝什麼謝,老子願意纔給你做呢!”
蕭啓猶豫道:“三叔,蕭啓……有一事想和三叔商量。”
奇門子愣了一下,道:“說啊,別吞吞吐吐的。”
蕭啓道:“三叔爲蕭啓做刀時曾說過,讓蕭啓用在千夫營的所有俸祿來換這把刀,可是……蕭啓這回去咯衛什,路過家裡,讓鄉親把銀子都送到了家裡,所以……”
奇門子聽了,大笑道:“老子還以爲是什麼事兒呢,不就是銀子嘛?老子缺銀子嗎?老子隨便打個小玩意兒就能換幾百兩銀子,誰稀罕你那點俸祿?老子逗你玩兒你還當真了?”
蕭啓起身道:“三叔……”
奇門子擡手按住蕭啓讓他坐下,道:“別感激我,千萬別感激我。老子覺得有意思才做的,要是天天按別人的意思做東西,老子還不煩死?等那刀做好了儘管拿去用,別客氣。”
蕭啓被奇門子按住不得起身,只得坐着施禮道:“蕭啓謝過三叔大恩。”
奇門子驚道:“謝?你爲什麼謝我?我還要謝謝你呢!讓我有機會做這麼有趣的東西。對了你要的那些東西也都做好了,什麼時候你出了千夫營,一起拿走。”
蕭啓道:“三叔,其實……蕭啓已經出了千夫營了。”
奇門子聽了,一躍而起,大叫道:“什麼!你再說一遍?”
蕭啓只得又重複道:“我已經出了千夫營了。”
奇門子呆了呆,一把抱住蕭啓道:“小子,有你的啊!這麼快就通過考覈了?不錯,真不錯!”
說着,打開門喊道:“啞巴!一會兒再加幾個菜,把咱們藏了幾十年的好酒都拿出來,咱一起慶祝慶祝!”然後又竄回來,原地轉了幾個圈,活像一個陀羅,口中道:“蕭兄弟,有你的,真有你的!老五果真沒看錯人啊!”
蕭啓不便接話,只是在一邊笑着。
奇門子好不容易停下來,按住蕭啓道:“今天,咱們一起喝個痛快!”
蕭啓推辭道:“三叔,蕭啓只和李將軍請了一天的假,天黑前就必須回去,軍營裡不得飲酒的。”
奇門子道:“李將軍,哪個李將軍?”
蕭啓道:“是李仁將軍。”
奇門子道:“李仁?沒聽說過。估計是新人吧。對了,老白給了你什麼官職啊?”
蕭啓道:“是准將。”
奇門子看了看蕭啓,道:“准將?不錯啊!不到十八歲的准將,前途無量啊!那……你是要離開上京了嗎?什麼時候走?我得趕緊把你的刀打出來。”
蕭啓道:“三日後,我們和千夫營的兄弟一起去南京戰場。”
“三日?”奇門子失聲叫道:“這麼緊?不行,我得去叫啞巴。”
蕭啓攔住奇門子,道:“三叔,不必了。等我從南景戰場回來,再打不遲。白將軍說,南景最多還能撐兩年,兩年之內,我一定能回來。”
奇門子點點頭,心道:“恐怕是神算子那個老傢伙說的。”嘆口氣,拍了拍蕭啓的肩膀,道:“也好,那時你考驗期滿,也已經正式授予了官職。那時在用也不遲。”
蕭啓道:“三叔,我上回和您所起的那種鏡子……”
奇門子道:“你是說仰窺鏡啊?我已經按你的意思做好了,只要找工匠安在船上就可以了。一會兒你走的時候就帶走。”
正說着,啞伯開門走了進來,奇門子道:“午飯做好了啊!走,吃飯去。”
飯桌上,奇門子向蕭啓詳細打聽了他這一年的情況,卻沒有提自己一年來的情況,蕭啓也沒有問。而是猶豫道:“三叔,我還有件事告訴您……”
奇門子愣了一下,停下筷子道:“說,別吞吞吐吐的。”
蕭啓沉吟道:“我見過皇上了……”
奇門子跳了起來,驚訝道:“什麼?皇上?”
蕭啓心事重重的點點頭,道:“他……有才確實很像皇上……”
奇門子急道:“那……他可知道了你的身份?難怪……那道聖旨……”
蕭啓點點頭,奇門子道:“這個可不是他的風格啊……要是以往,他必定會將你賜死,然後嚴懲白鉞等人的。”
蕭啓苦笑道:“如今他坐擁天下,多少會有些顧忌。”
奇門子點頭道:“那是自然,他……可給你什麼獎賞?”
蕭啓將他和齊鳴的對話向奇門子複述了一遍,奇門子聽完,臉上憂色更重:“這個恩典,恐怕太大了些……你要小心。”
蕭啓鄭重點頭:“三叔,我擔心……涉及到曹伯伯一事。”
奇門子道:“你可知道些什麼?”
蕭啓道:“當年,曹伯伯逃到守陵村,是我發現了他,後來,他與石頭叔相遇,石頭叔教我識字和甩石絕技,曹伯伯教我曹氏占卜秘法和兵法謀略。一年後,曹伯伯被人發現,齊響親自到守陵村捉拿,似乎還想和曹伯伯要什麼東西。曹伯伯藉口回屋去拿,點燃了屋中的乾柴,壯烈而死……”
奇門子聽了,一聲嘆息,感嘆道:“曹明宦絕對是一個讓人尊敬的名將。他……可留下什麼遺言?”
蕭啓思索道:“曹伯伯他 ……在烈火中說……佐君王,安天下,定四海,非君莫屬……還說,要到地府替皇上打天下……”
聽聞蕭啓的話,奇門子臉色微變,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有說,只是一再叮囑蕭啓小心,張羅着讓他吃菜。
將近傍晚,蕭啓才告別了奇門子和啞伯,午飯時,蕭啓堅持不肯飲酒,可還是被奇門子灌了一杯,到現在頭還有些暈暈的。回想起父親,有時打鐵累了,就大碗大碗的喝酒,和喝水似的,大哥二哥酒量也很好,自己也不知道像誰,總是不喜歡烈酒的味道,這要讓李有才他們知道,恐怕又會笑話自己像個女人了。
回到大帳,蕭啓請人準備好熱水,打算洗完澡再看看李仁給自己的關於南景的情報。
誰知剛洗完澡,耿會能就走了進來,蕭啓見了,心想現在同在李仁站帳下做事,也不能太冷漠了,於是忙站起來,陪笑道:“耿副將。”
耿會能笑道:“蕭兄弟,別客氣,我可以叫你兄弟吧?”
蕭啓道:“耿副將不嫌棄蕭啓,蕭啓自然萬分榮幸。”
耿會能大笑着坐下,道:“蕭兄弟很會開玩笑啊,日後你平步青雲了可別忘了哥哥我啊!”
蕭啓躬身道:“那是自然,不知耿副將找蕭啓有什麼事嗎?”
耿會能道:“這……也沒有什麼事,就是來看看你,你今天怎麼不在軍營啊,哥哥我找了你幾次你都不在。”
蕭啓答道:“今天去看了看上京的親人。”
耿會能點點頭,問道:“蕭兄弟的親人在上京做什麼營生啊?”
蕭啓看了耿會能一眼,道:“哦,我三叔在上京開一家雜貨鋪。”
耿會能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蕭兄弟,聽說李將軍讓你和周大哥在一起啊。”
蕭啓道:“是,李將軍說周大哥資歷最老,讓我跟着周大哥學學。”
耿會能撇撇嘴,道:“是最老了。他要是識字,恐怕早就是天時將軍了。”
蕭啓一愣,隨即道:“周大哥能從普通士兵做到天時副將真是不容易啊……”
耿會能胡亂點點頭,道:“對了,蕭兄弟,你見過周大哥的妻子嗎?”
蕭啓猶豫道:“她不是住在軍營裡嗎?遠遠見過幾次。”
耿會能道:“你知道嗎,這回咱們去南景,他也要帶妻子去呢。”
蕭啓道:“嫂子腿腳不方便,需要人照顧,周大哥怎麼放心把她一個人留下呢。”
耿會能看了看帳外,神神秘秘的說:“你知道,她的腿是怎麼殘的嗎?”
蕭啓一愣,道:“不知道。”
耿會能一下子來了興致,坐在蕭啓對面道:“我告訴你啊,十三年前,周大哥還是都尉的時候,咱們和咯衛什打仗,周大哥身中數箭,從馬上摔下來,被一個年輕姑娘救回了村子,沒幾天,忽然有一天咯衛什的軍隊不知怎麼跑了進來,那姑娘把周大哥藏起來後自己卻來不及跑了,被咯衛什哪些畜生捉住,捆在椅子上就給糟蹋了。等人們把她救下來時,一個大姑娘已經被折騰的不成人樣了,腿也就這麼殘了。周大哥覺得自己對不起人家姑娘,就娶了她。”
蕭啓心不在焉的聽着,等他說完了,忙道:“耿副將,李將軍讓蕭啓亥時去領戰馬,現在……”
耿會能站起來道:“那蕭兄弟快去吧,我先走了。”
蕭啓送走了耿會能,自己也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