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緯地了卻塵緣,潛心修道,其天賦極高,很快便得了正果,飛昇天庭,他飛昇之時,楊嘯天堪堪接任了楊木府掌教,楊緯地飛天之前,將心中對柳雲姑的歉意,告知楊嘯天,並要楊嘯天今後如有機會,便要替他到柳莊請罪,並且要他以姑姑的身份,對待柳雲姑。
楊嘯天爲人孝順,識得大體,雖然知道柳雲姑和他父母的糾葛,但是終究那是上一輩的事情,而且畢竟是乃父對不住人家。
故而在楊緯地昇仙之後,楊嘯天修書幾封,送達柳莊,替父親表達歉意,而後還親自去了幾趟柳莊,親自拜見柳雲姑,跪地向其替父親請罪。
此時楊緯地本人已經昇仙,往事已矣。柳雲姑看這小輩十分懂事,貴爲一洞府掌教,親來請罪。她原本也是個口硬心軟之人,哪裡還會計較,更加上楊嘯天身上,滿是楊緯地的影子,柳雲姑雖恨楊緯地寡情薄意,但是卻依舊有情,看着楊嘯天,便彷彿看見楊緯地。她對楊嘯天十分喜愛,欣然收下這個異姓侄兒。
至此,這段夙願算是瞭解,楊府柳莊,重又修好。
此後,楊嘯天趁着母親閉關之時,還多次請柳雲姑到楊府做客。柳雲姑也欣然前往,她一來給小輩面子,二來心中還是想着,想看看當年楊緯地生長之地,起居之所,到底是個什麼摸樣。
一來二去,起先因爲楊緯地,柳雲姑願意去楊府,後來則全是爲了去楊府看望楊嘯天的。
但是好景不長,有一次,楊花采提前出關,正好撞着柳雲姑來而未返,故而兩人口角起來,鬧得不歡而散,好在有楊嘯天從中周旋,沒有動起手來。
柳雲姑最終掃興而回,楊嘯天也被母親責備一番。
但是此後,楊嘯天和柳雲姑依舊有所來往,楊嘯天也時常去柳莊拜見柳雲姑,只是柳雲姑怕楊嘯天麻煩,再也不去楊木府了。
此後楊經天這輩人出世,楊嘯天便告知他們,柳莊的祖姑母是遠房親人,必須敬重有加,不可如其他洞府一樣對待,而柳莊和楊木府的淵源,非同一般,必須守望相助。
楊經天楊婉等人都一一謹記。
這些,便是過往的因由。
而今,楊花采和柳雲姑兩個垂垂老矣的冤家對頭,囚困對坐在深洞之中,四目相對,怨恨依舊不減。但是看着身上皆是重傷的對方,想想早已經飛昇而去的楊緯地,兩人都陷入十分低落的心境之中。
柳雲姑靜默了半日,這纔到:“楊緯地真不是個東西,先是負了我,再又棄你而去,說來說去,似乎也不能全怨你,男人,就沒有一個好東西。”
楊花采慘笑一聲,望着柳雲姑,想了一想,終於道:“你得了他的心,確實比我還好些。”
柳雲姑心中一顫,“怎麼講?你不是從來也不肯承認他心中有我麼?”
楊花采往往洞口,似乎什麼也看不見,洞內藉着不知何來的茵茵之光,依稀見着對方的身影。她幽幽的道:“時至今日,你我居然恐怕要葬身一處,真是可笑,誰得了他的心,誰佔了他的身,又有何益?”
柳雲姑嘆道:“是啊,一個情字,毀了我們一生。”
楊花采無奈笑道:“似乎是毀了我們一生,那楊緯地,許是被你弄的看破了紅塵,一心修道,最後居然成了大道,飛昇而去。實則他也夠心狠的,你和你腹中的孩兒,還有我,嘯天。怎麼說,也是他的至親之人,他都拋得下,放得開。”
柳雲姑冷笑道:“自他當年一去不回,我就知道,這人,哪裡有什麼放不下的。”
楊花采道:“他飛昇之前,我到知道,他是放不下你,他飛昇之時,要嘯天視你爲姑母,要嘯天找你求的寬宏,可見,他心中一直有你。當年我和他成婚前後,他爲了你和父母前輩以及這楊府之主的地位之間的抉擇,已經昏昏沉沉,他同我一起之時,分不清你我,多數時候,對我好的時候,都是將我看成了你。我也是鬼迷心竅,被這男人給迷住了,故而明知他心中沒我,居然依舊委身於他。天作孽猶可恕,我自作孽,還有什麼法子可想。”
柳雲姑聽了這話,知道楊花采這從來不願低頭之人,自認這回是出不去了,以爲要死在這裡,故而“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終於認輸低頭,當着死對頭的面,承認了楊緯地,一生都牽掛柳雲姑。
到了這一大把年紀,忽然得了這個訊息,柳雲姑心中不知當喜還是當悲。
人生一世,雖然爲修道之人,但是自認資質不夠,要飛昇成仙,恐怕難上加難。既然如此,那再過數百年,終究還是要塵歸塵,土歸土。這些事情,又算得什麼?
柳雲姑想透了這些,擡頭看看楊花采的委頓模樣,心中的恨意,再也沒了,幽幽道:“妹子,別想那些事情了,都煙消雲散了。你還是看看後頭的路吧。你有子如此,也當慰藉了,你們家嘯天,估摸着都也快飛昇去了吧?”
楊花采聽柳雲姑說起楊嘯天,臉上顯出了些許笑意,望了望柳雲姑,遲疑了一陣,終於叫出一句“姐姐。”“老姐姐,你說的不錯,這孩兒,也算是我這一生最大的安慰了。”她頓了一頓,遲疑的道:“妹妹有一問,不知當不當講,或有冒犯。”
柳雲姑靜靜的道:“說罷,沒什麼要緊的了。”
楊花采道:“姐姐,聽說你當年大鬧我們婚事的時候,已經身懷有孕了,你們那孩子,真丟了?”
柳雲姑聽了,微微一笑,“不滿妹子,我也有個好兒子。”
楊花采一聽,會心一笑,兩個女子,也相逢一笑泯恩仇了。
兩個老太太說到這裡,心中已經全無芥蒂,又說了些閒話,就說到這洞裡的事情。
柳雲姑問道:“妹妹,這座孤峰之中,獨亭之下,怎麼會有這麼一個洞穴,裡頭還關了什麼妖魔?”
楊花采搖頭道:“這事,我還真不知曉,自從姐姐你大鬧我和楊緯地的婚典之後,我心中絕望,便選了這孤峰獨亭,在此地靜修養身,已經數百年了。我從來也不知道這裡居然有這麼個洞穴,更不知道這洞穴之中,到底有什麼古怪,連聽也沒聽說過。”
“不過不知嘯天知不知道這事,有些事情,只有歷代掌教知曉,我們哪怕是掌教的妻子,母親,也不得知道的。”
柳雲姑點頭道:“不錯,是這個理。對了,妹妹,你現在如何了?”
楊花采擡起手來,“手,斷了。”
柳雲姑也道:“我的腳也斷了。”說完,她擡頭望望洞口,什麼也看不見,幽幽在上。
她沉聲道:“我們姐妹不能死在這裡,若是死在這裡,叫我們的小輩們擔心。總不能給他們添麻煩。”
楊花采點頭道:“是啊,姐姐,不如我們合夥,殺上去。”
柳雲姑不解,“怎麼個跑法?”
楊花采道:“簡單,我的腿腳尚好,給你做腳力,姐姐你雙手完好,正好跟那兩隻妖魔鬥上一鬥。如何?”
柳雲姑一聽這話,振奮精神,豪氣頓生,道:“好,我們姐妹鬥了一輩子,這回也並肩合作一回。”
楊花采微微一笑,上前走到柳雲姑身前蹲下,“姐姐來吧。”
兩人都是剛烈豪氣女子,說幹就幹,她說了聲,“那老姐姐我便不客氣了。”說完,掙扎着撲到楊花采的背上。
兩個老太太修道多年,身子輕盈,柳雲姑趴在楊花采身上,並不沉重。
楊花采感覺柳雲姑上身,道了聲,“坐好。”說完,便飛昇而起,往那洞口衝去。
他們才一洞,洞內便開始飛沙走石。黃氣帶着黑氣,在洞內形成旋風,而後,便有蟠龍黑虎,往他們二人衝來。
柳雲姑大喝一聲,雙掌擡起,手上萬千柳條抽出,直向兩股妖氣纏繞捆綁而去。口中道:“妹子,加把勁,我們衝出去。”
楊花采聽了,大吸一口氣,凝聚真力,猛然發出,往上便衝,速度快了一輩有餘。而且趁此機會,楊花采的一隻傷勢較輕的手臂,還配合着發出了兩股道氣,直擊那黑黃二氣。
楊花采用力上衝,柳雲姑發出的柳條纏繞住兩股妖氣,似乎那妖氣被束縛了,兩人不停上衝,眼看就要接近洞口,忽然龍吟虎吼之聲大起,而後柳雲姑手上的柳條內的那兩股妖氣開始不停震動,不停暴漲,不停轉動。柳雲姑手中發出的柳條道氣,越來越控制不住,忽然之間,那兩股妖氣便從柳雲姑的柳條道氣編製成的羅網之中,衝了出來。
它們衝出來還罷了,緊接着又是一陣龍吟虎吼,黃氣和黑氣,便如同山中野獸遇見迷路客一般,龍爪虎鞭,猛烈的轟擊楊、柳二人。
在這洞穴之內,也不知爲何,那龍虎之氣,豁然大盛,比洞外之時還要盛大些。而楊柳二人的道氣,似乎受到了抑制。此消彼長,楊柳二人已經落於下風,而且他們還受了肢體傷害,雖然說這傷痛落在臭皮囊上,但是畢竟她們的道行還沒到能脫離肉身之時。
既然如此,那肉身的病痛,自然能夠對其道氣運行產生阻礙影響,如此算來,楊、柳二人的道氣不免又打了個折扣。
因此兩人硬衝出洞的行動,在一片蟠龍虎魔的咆哮聲中,最終失敗,兩人重新被打落在地,傷勢,也變得更加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