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緯地回到楊府,面對的是長輩的詰問和在楊府之主與柳雲姑之間選擇的困惑。
楊木府的規矩,本門弟子,可以自由選擇婚配,或者不婚;可以自由選擇與誰婚配。但是掌教除外。
接任楊木府掌教的人選,也可以選擇婚配或者不婚,但是若是想要婚配,則通常都要求和本門的女子結成連理。
這規矩不知從何時而立,但是歷代延續,直到楊緯地,從來沒有改變過。
楊緯地是楊府中他們那一代人的翹楚,人中龍鳳。所以早早的便被定爲楊府未來掌教接班人,故而纔有派遣他去柳莊學習柳卷一事。
但是誰曾想,楊緯地在柳莊的時日裡,忘卻了門規,全身心的投入到和柳雲姑的熱戀之中。
這一回楊府,才被長輩們當頭棒喝,指明其錯。
楊緯地立刻便懵了。
他這時纔想起楊木府還有這麼一條規矩。並且直到這時,他才知道,自己早被楊木府的長輩們,選定爲掌教的接班之人。
所以楊緯地徹底的亂了方寸。
原本叫他去尋柳卷印證楊經,結果柳卷沒有尋到,倒是尋到個女人,而且那女人還被他弄大了肚子,這種事情,叫他無法啓齒。
他爲自己的所爲感到羞愧,但是他和柳雲姑卿卿我我之時,卻沒有感到有什麼不妥。所以說,這或許是每個男人都會犯下的一個錯誤,在溫柔鄉里,扼殺了男人的事業。
當然,古語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這也算不得什麼大錯。
但是緊接着,楊緯地又犯了另外一個更大的錯誤。
他放棄了那斷感情,甚至連那女子肚中的孩子,也不姑息了。
楊緯地並非全然無情,在長輩們的呵斥和責備聲中,他也爲自己,爲柳雲姑,爲那孩兒肚中的娃娃進行了辯護。
但是楊木府中所有的長輩,都不能坐視府中最強的青年人,因爲一個女人,而敗壞了修真的前程。
故而一次有一次,在楊木府的儀式大廳之中,所有的長輩,圍坐在跪地不起的楊緯地身邊,對其進行痛罵和責斥。
甚至楊緯地的父親,也跟着被呵斥責罵。
在衆多的斥罵之外,楊木府的長輩們也很懂得剛柔相濟之法。
白天罵完了,晚上便由楊緯地的母親,帶領着七大姑八大姨,來到議事廳,對着仍舊跪在大廳中央的楊緯地,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採取着溫柔攻勢。時而大廳之中一片抽泣,時而楊緯地的母親痛不欲生,時而他母親還昏死過去,被反覆救醒,時而衆人給楊緯地重溫了一邊他兒時是如何的聽話,現在是多麼的不孝。
這晚上的軟刀子,絲毫不比白日的硬棒子叫人好受。
如此反覆不斷,白日被痛罵,晚上被揪心,日復一日,持續了將近一月。
楊緯地再也支撐不住。
就在他心力交瘁,人事幾近不知的時候,他忠於稀裡糊塗的答允了,要做楊木府的未來主人,要和柳莊望穿秋水的瞪着他的那個姑娘,斷絕關係。
楊木府上下,一片歡慶,挽救了一個失足的大好青年,實則是將三個大好青年,推入了無底的一個大坑,然後又要他們用一輩子,來填平這坑洞。
其時,不知是那個婆姨,突然想出一個主意,說既然楊緯地想要成婚,那也簡單,只要在府中挑選一位適齡出衆的姑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強令他們結成連理,那楊緯地對楊府外的那個女子,自然會慢慢死了心去。
於是,在楊緯地違心接受了掌教繼承人之位,十分不情願的答應不去找尋柳雲姑之後,給他物色妻子,並且倉促完婚的事情,便揹着他慢慢開展起來。
於是,當時出類拔萃的楊府少女楊花采,十分倒黴的被選中,做了未來的掌教夫人。
對於此事,楊緯地的父母是主導者,楊府的長輩們是推動者,而楊花采的父母乃至楊花采本人,則對這事欣然應允。
誰不想自家的閨女嫁個好人家,哪家姑娘不想嫁一個好郎君。
所有人都以爲這件事情完美無瑕,而後大舉推進之時,消息被楊緯地知曉了。
他這回似乎更加堅決的拒絕了這一要求,於是新一輪的父輩的責罵和母方的尋死覓活又開始了。
在這種雙重摺磨之下,楊緯地又一次在昏聵而又崩潰之下,妥協了。
而當他十分不情願的在父母之命下,勉強的見了楊花采第一面之後,這種不情願的妥協,有了一絲絲意味的改變。
楊花采也是一個美人。並且她身上,還能隱約看到柳雲姑的影子。
所以深陷絕望之中,自認此生再不能見到柳雲姑的楊緯地,居然將對柳雲姑的那份感情,轉移到楊花采的身上。儘管此刻,他的頭腦有些糊塗,已經有些分不清身旁的女子到底是楊花采,還是柳雲姑,但是畢竟,他移情別戀了。
他和楊花采相處之時,有時看楊花采是楊花采,那麼他的態度便十分冷淡;而當他有些糊塗,特別是酒醉之時,滿眼都是柳雲姑的影子,楊花采便成了柳雲姑,那麼楊緯地對待楊花采的態度,便熱情無比。
如此反覆,楊花采雖然身心疲憊,但是她居然也在這種虐戀之中,對原本便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的楊經天越來越着迷。人便是這樣,有些難以得到的東西,總覺得是最好的。
於是在這種迷亂的情形下,兩人也越過了雷池,由長輩強配的假鴛鴦,做成了真夫妻。
那麼大婚之日,便在眼前。
而這大婚之日,便定在楊緯地離開柳莊的半年之後。
半年,是兩個三月。
柳雲姑等待了三個月,沒有情郎的消息。
她撫摸着肚中的孩兒,安慰自己。
而後,安安靜靜的又等了將近三月。
這回等來的不是自己的愛人,確是愛人即將婚配的消息。
柳雲姑受此打擊,一其剛烈性子,哪裡肯善罷甘休。
柳莊的人,也對楊緯地之行深惡痛絕。
於是在楊緯地和楊花采大婚之日,柳莊護着大腹偏偏的柳雲姑,殺向楊木府。
就在楊府熱熱鬧鬧的舉行婚禮之時,柳雲姑頂着大肚子,直接衝到新人拜天地之處,指着楊緯地的鼻子,大罵其負心寡情。
而且在婚典之上,柳雲姑尋死覓活,說是要帶着腹中的孩子,一起撞死在楊木府正殿的立柱之上。
楊木府的長輩們,起初還自嘴硬,不肯承認柳雲姑腹中的嬰兒便是楊緯地的孩兒。但是這事情,其實楊木府的長輩們,也都心裡清楚。他們起先不讓楊緯地回柳莊,並且給楊緯地辦了婚事,就是帶着僥倖紫之心,期望柳莊不要來鬧騰。
但是柳莊的人前來質問,他們也有後招對付。
故而在一陣亂哄哄的糾纏之下,在柳莊衆人特別是柳怪人的詰難之下,再加上楊緯地一見柳雲姑,立刻便認了自己犯下的錯事的前提下,楊木府的長輩們,服軟了。
所以他們想了個折中的法子。畢竟兩個洞府的淵源頗深,雖然柳雲姑是柳莊弟子,但是也勉強可視作楊府遠親。所以楊緯地娶柳雲姑入府,也是可以的。但是若僅僅如此,則壞了楊木府掌門娶門內弟子的規矩。而且這楊緯地和楊花采的婚事也已經辦了,他們二人也確實有了夫妻之實,那麼對楊花采,也該有個交代。
所以楊木府的長輩們,十分天才的想出一個主意,在密室之中,和柳莊的長輩們商討:
“兒女共事一夫可好?”
楊木府的掌教試探着對柳莊掌教問道。
“這?”柳莊的掌教遲疑。
“若這都不行,我們楊府可就愛莫能助了。只能這樣了。”楊木府的掌教嘆氣。
柳莊的掌教領着柳莊的幾個說的上話的,細細商量了一番,答覆道:“此法可行,只是柳雲姑要做大的。先入爲主麼。”
楊木府掌教勉強答允,於是兩個洞府的人分別去找楊花采和柳雲姑商量。
誰知一聽這方案,楊花采和柳雲姑皆不答應,都說絕不願和他人分享夫君。
於是衆人一起焦頭爛額。
最後,在柳莊衆人的百般勸說之下,柳雲姑下了狠心,決定不去求死,只是衝到楊緯地身前,扇了他幾個耳光,憤然離去,柳莊衆人見狀,也只得作罷,護着柳雲姑回了柳莊。
楊木府這邊,楊花采的大好婚事,無緣無故被這麼一鬧騰,可謂傷心無辜至極,她此刻也已經有了楊緯地的身孕,大婚之後,便一人前往獨楊峰的鸞鳳亭獨居。而楊緯地此時已入半瘋魔之狀,時而清醒,時而糊塗。這場婚事就這麼草草收場,。
等幾年之後,楊緯地養息身體,漸漸清醒,他心中還是想着柳雲姑,幾次到柳莊尋找柳雲姑和她腹中的娃娃,但是柳莊根本不讓他進莊,那娃娃也不知所蹤,柳雲姑則孤身一人,終身未嫁。她將柳怪人的兒子柳晴天,當成自己的孩子來撫養,故而這姑侄二人的感情,比父子的感情,還要好些。
只是莊中也有傳聞。柳怪人一心修道,並無子嗣,那柳晴天,便是當日柳雲姑腹中的孩兒,爲了掩人耳目,便說是柳怪人的娃娃。對外則說楊緯地和柳雲姑的娃娃已經胎死腹中了。
楊緯地心中對柳雲姑滿懷歉疚,幾次求見不得,心灰意冷,只得回楊木府。他對楊花采並無太多情誼,冷淡的很,故而便關起門來,一心修行道法。
此後,楊花采爲他育有一子,即楊嘯天。楊嘯天出世之後,楊緯地看着這孩子,想起柳雲姑那不知結果的孩子,心中愧疚,於是纔好好對待楊嘯天。但是對楊花采,想起她的出現令自己和柳雲姑難以結合,終究不能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