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儀白日裡多在禮部南院執勤,事務繁雜,到了夜間才得以放鬆下來,不過因爲史雲揚回來,上官儀對衆人也甚是關心,頭一晚已經招待一輪,入夜,又命人收拾酒菜在府中招待衆人。
相談甚歡,酒過三巡,除了羅嘯成和上官庭芝,其他人都是滿臉潮紅,酒意上涌。冉傾珞便早早地告退離開,有丫鬟陪着下去休息。羅嘯成卻還和上官庭芝一碗又一碗地互敬互勸,堂中一片歡笑。
上官儀一直觀察着史雲揚,史雲揚言語不多,像是一直在喝着悶酒,上官儀忖度他心思,還是在想和歐陽家的那門親事。
上官儀端起杯道:“承楓,來,與爲父喝一杯。”史雲揚遙遙舉杯,遂一飲而盡。上官儀擱下杯子,道:“今日我在朝堂之上見到了歐陽大人。他不知是怎麼知道你回府的消息的,說明晚要看看你。”
史雲揚一愣,歐陽家有人要來!他回府的事並沒有多少人知道,這消息肯定是歐陽景蘭說出去的,今晨可算是真正傷了她的心,史雲揚忽然覺得這位歐陽大人此次恐怕是來者不善。
史雲揚倒不怕他尋自己的麻煩,他怕的只是那歐陽大人提及他與那歐陽景蘭的婚事,這塊壓在他心上的石頭彷彿忽然間就變得更加沉重。可是現在想什麼都沒有用,不管做什麼,也難以改變現狀。
“歐陽大人沒有說其他的?”史雲揚問道。
“倒是沒有,他聽說你身體抱恙,便要來看你,他以前對你頗爲賞識,他要來看你,合情合理,爲父無法拒絕,便只得答應了。”
史雲揚點點頭,又端起手中的酒,史雲揚忽然覺得手中的酒杯竟是如此沉重,杯中閃動的瓊漿玉液本來十分甘醇,可是此時卻像是裝滿了愁緒。入口竟覺得味道苦澀。
不一會兒,史雲揚起身道:“孩兒不勝酒力,已有醉意。孩兒先去休息了。父親,大哥,羅兄。韓兄,諸位盡興。”
衆人道聲好,上官儀點點頭,史雲揚拘了一禮,便退了出去。堂中又是一片片歡笑聲傳來,史雲揚卻是一個人穿過庭院,向房中走去。
路過冉傾珞房門前,見燈還亮着,他停了停,想要進去看看,說罷就向敲門。可是手剛剛碰到門扉,卻停滯在空中。他心中紛繁無比,實在想要找個人來說說,可是這麼多人之中,他能夠訴說的,也不過冉傾珞一人而已,可是真要讓他說起的時候,史雲揚卻又忽然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勇氣去談及這個話題。他要怎麼說,難道說歐陽老爺明晚有可能會來提及兩家結親的事。說出來又怎樣,只能讓她更加傷心。可若是不說,到時候真的到了那一步,他們兩個人又該如何應對。
史雲揚抽搐不定的時候,忽然門卻開了。開門的是個丫鬟,見史雲揚就站在門外,嚇了一跳。她道:“二少爺,你怎麼在這裡?”
史雲揚道:“她睡了嗎?”
那丫鬟道:“姑娘可能多飲了幾杯,剛剛吐了一陣。現在剛睡過去。奴婢這纔去打水爲姑娘擦洗。”
“你去將水打來,帕子給我。”史雲揚攤開手,那丫鬟趕緊將手中的細布帕子交給她,快步拎着木盆跑開。史雲揚走進屋,見屋內又是一如既往收拾得乾乾淨淨。這是冉傾珞到一處之後必做的事,整理房間。不管是在哪裡,只要有她的地方,永遠都是整潔的。
冉傾珞躺在牀上,地上傳來一陣微微的酒味,但是已經被施以香粉掩蓋。她滿臉紅潤,剛剛醉酒,想來腹中不適,有些愁眉緊鎖。史雲揚將被褥拉過來,爲她蓋好。此時那丫鬟正打水歸來,她將水放到牀邊,便躬身離開了。
史雲揚打溼了帕子,輕輕擦去她脣邊殘留的一點點酒漬。細心的爲她洗了臉,擦了手,再將那些髮釵摘下,放在梳妝檯下。他正要,冉傾珞一擡手,便將身上的被子掀開了去,史雲揚只得放下木盆,又去爲她蓋被角。可是剛剛蓋好,冉傾珞卻又忽然掀開。
喝了酒之後,身上會覺得很燥熱,史雲揚稍稍將被角掀開一點。但是卻是無法離開了。長安的夜晚溫度不算高。到了三更之後,夜漸轉涼,若是此時走了,她再蹬了被子,肯定會受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