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回 遣師南下

永興二年,臘月十八,寅時,晴,舟山島。

寒風清冷,月灑銀灰,十里灣口,一場出征送別悄然上演。高度戒嚴的碼頭,兩撥人正依依惜別,在他們東方的港灣,伴着血底巨蛟出海旗獵獵飄揚,數十大小艦船正井然而立。藉着月色細觀,這裡有五艘五千石金槍鬥艦、一艘雪兒號剪式帆船和十餘艘兩千石銀劍海船,另有十餘艘銅鯧抑或遊艇,都是性能優越的新型風帆車船。

這是由安海營中軍護送,南下林邑(今越南中南部)的遠洋貿易船隊,船隊由唐生、趙雪指揮,以張憧等人爲嚮導,將順北風南下並於開春後順南風返回,其最終目標直指西南七千多裡遠的林邑,目的除了開拓南下貿易商路,主要就是爲了獲得占城稻種和戰爭利器猛火油。

出於低調與軍事保密,這支船隊選在深夜出發,甚或還會更換旗幟掩藏身份,但是對於血旗軍而言,這等微妙時段派出唐生的安海中軍隨行,便已足見這支船隊承載之重。蠻荒的異鄉,漫長的航線,未知的兇險,都將是船隊的嚴峻考驗,也是對血旗水軍轉向海軍的一次考驗。

作爲自家待售的貨物,船隊裝載着精鹽、香水、罐頭、美酒等等包裝精美、高價低本的商品,皆是鰲山的庫存貨物;此外,珍寶、絲綢、瓷器之類華而不實的黑市贓物也被毫不客氣的送上了貨單。至於憑藉這些貨物,船隊除了稻米、猛火油之外還能帶回多少好處,那就得看趙雪兒侃價的嘴和唐生握刀的手了。

隨行船隊的約有兩千人,含水卒、夥計、管事、水手以及其他附屬人員。往返一萬五千裡的航程,便是新式海船,純粹趕路也得費時一個多月,不說那些形形色色的兇險,光是隨行人員的身體就是個要命問題,即便隨時可以靠岸停泊也難保無事。爲此,紀澤可沒少給船隊準備柑橘、茶葉、大豆等食品,以便爲船員們提供足夠維生素和其他營養成分,防止敗血病或是水土不服。

“弟兄們,你等是我血旗軍發展壯大之希望,是我血旗軍開拓海洋之先驅,我血旗軍騰飛之路,從你等腳下開始...”高臺之上,紀澤披風獵獵,金盔金甲,偌大的嗓門將舌燦蓮花演繹得淋漓盡致。

船隊這趟遠洋委實重要,紀某人自然要親自送行,哪怕昨夜忙得很晚,也得做出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樣,當領導其實也挺辛苦。在遠行軍民發出噓聲之前,他及時住嘴,步往出征代表的整齊隊列,一一道別,直至走近最後四人,李老實、趙雪、唐生,以及同時另行南下的關錦。

此次船隊南下開拓商路,暗影自也派人隨船南下,以在南方江州、廣州、交州那些堪稱鳥不拉屎的沿海之地佈置網點,甚或在唐生艦隊的協助下創建武裝據點。因曾被紀澤好評,又被丐空空與吳蘭認定的確善於扮豬吃虎,略通文墨的李老實此番經過暗影內部的你謙我讓,終被委以重任,將率人前往晉安郡(今福州)常駐,主管創建江州暗影,並協領廣、交二州的暗影事宜。

不待紀澤開口勉勵,李老實便一臉憨厚的搶先開口道:“主上,俺外出公幹,您可得保證俺的薪俸到家啊。還有,俺月初新娶的寡婦不知會不會欺負俺那苦命的小兒,您得派人看着點啊!對了,像俺這樣,若是在外納妾,不算違背軍規吧…”

“得得得…假老實,你配不上王翦,我更配不上秦皇,別玩那套了,還是好好幹,商會不會虧欠功臣的。”對這個表面憨厚內裡蔫壞的傢伙,紀澤早已看透其本質,拍拍他肩膀,說了一句後轉頭就走。

到了趙雪對面,紀澤不免有些不忍,舟山鰲山、長廣方面也有很多事情可做,但趙雪堅持要冒着風險前往林邑,委實令紀澤無奈和不解。不過,在這臨別之際,又是衆目睽睽,自然不好再勸說些什麼,稍一遲疑,紀澤故作嚴肅道:“中途若是上岸行事,務必戴上面紗,切莫露了容貌,以免引來不便,爲衆人徒增麻煩!”

“咯咯咯…是!屬下定當謹遵主公之命!”趙雪先是一愣,繼而領會了紀澤的含蓄讚美,頓時心花怒放的嬌笑起來,銀鈴聲中神采飛揚,前仰後合間媚態畢獻,離別的憂傷也沖淡了許多。

同時,在她的心裡,趙雪還偷偷補充了一段:“本姑娘定讓船隊滿載而歸,理清南下商路,定叫你刮目相看!只有本姑娘,才能爲你做得最好!哼,也只有本姑娘,日後纔是你所離不開的!”

唐生可謂血旗軍中最適合此行指揮的水軍統領,用紀澤打趣的話說,唐生現在的政治、統帥、智力、武力的四維數值均已上了80,統領一支武裝商隊綽綽有餘。而且,昨日得知會稽太守一事之後,唐生在軍中公然宣誓不接受紀澤之外的任何亂命,並主動尋找紀澤做了思想彙報,直令素來多疑的紀某人也不得不將其忠誠度評分上調至90。

包括射陽湖一戰,數次並肩戰鬥,令這兩同樣陰險的傢伙逐漸打消了彼此的提防,建立了戰友間的信任。該叮囑交代的,在事前準備的時候便已說清,面對唐生,紀澤憋了半天,總算說了一句:“伯溫,將兄弟們都帶回來!”

最後一位送別的是舟山海戰中因爲大意受損而被降級處罰的關錦,急於雪恥又經驗頗豐的他,將單獨率領一支規模與秦栓相若的探索艦隊,含一艘兩千石銀劍艨艟和三艘千石銅鯧,都是新型的風帆車船。其目標是筆直向南尋找夷州島,雖然紀澤幾可確定夷州的位置,但凡事還是實踐落定爲好,且他希望的是甬東直下夷州而非經由晉安中轉繞行的航線,派支船隊探路必不可少。

拍拍肩膀,本想說聲好好幹的紀澤略一躊躇,還是不無慚愧的對關錦道:“此番我軍被迫即將撤離舟山,原想給你這支探索艦隊多些訓練磨合時間,卻是無法滿足了。南下一路無需着急,先則一海島建立鴿站並整肅隊伍,海程終歸僅有千里,穩打穩紮,耐心搜索,當有收穫。”

舟山島的退讓對血旗軍的海洋擴張而言不啻於一個挫折,若能儘早探明並開通這條夷州航線,對血旗軍的當前處境與總體戰略自將極有裨益,堪稱奠基之行也不爲過。當然,關錦這支船隊的探索畢竟處於遠離大陸的深海,在海貿不興的西晉,又無實地嚮導,其危險程度更甚唐生船隊。爲此,船隊雖鎮以兩隊正規軍卒,輔以雷同秦栓船隊的豐厚功賞,但配備的船員仍以兩百多俘囚爲主,關錦的擔子不可謂不重。

“主公放心,錦此番不敢再負主公厚望,定將吸收教訓,戒驕戒躁,爲主公探得夷州航線。”關錦卻是信心十足,不無豪氣道。

說來鑑於船隊準備不足,且目標對象曾經趕走了東吳的上萬遠征軍,紀澤對關錦船隊的要求並不似對秦栓船隊那麼高,僅是向南發現夷州便可,最遠以兩千裡爲限。什麼勘察目標地形,什麼帶回土著作帶路黨,什麼“有理有利有節”以及“釣魚”之類的要求都不曾提及。然而,或許更爲看重之故,紀澤總覺關錦此行困難重重,但最終也僅能化爲一句:“第一位的,是將弟兄們都帶回來!”

長帆遠影,月海無盡,目送船隊一一離去,紀澤難免患得患失,不知他們會否一帆風順,旋即又聯想到自家血旗軍的處境,內有隱憂潛伏,外有諸強窺伺,南踞甬東受阻,數月後中原戰畢,甚或將被關東陣營秋後算賬,頗有些前途撲朔。想着想着,他佇立十里灣畔,久久默然,繼而是一聲長嘆...

天明之後,十里灣口再度出發了一支船隊,這次是運送部分建設兵團前往自由島,也即飛魚幫被剿後空出的泗礁島,他們將由昨日先行踩點的軍卒指引,在自由島安營紮寨,並依託飛魚幫故有設施開始建設自由島貿易市場。其中值得一提的是,血旗軍將由提出海星棱堡方案的陳遠主導,投入頗多人力物力,在自由島試驗修建第一座內含八陣圖機關設置的大型海星棱堡,以強化日後留守人員的自保防禦能力。

按照之前與顧敏達成的意向協議,血旗軍將停止在甬東的軍事行動,並逐步撤離舟山,以示與故吳士族講和的誠意,只是,自由島紮營需要時間,部分有意追隨血旗軍的舟山原住民搬遷也需要時間,自貿市場更需要伐自舟山羣嶺的木材,是以撤離自然無法一蹴而就,過程則難免雞飛狗跳。

“什麼,那些舟山原住民還要自組屯保,推舉頭領,呵呵,還沒入我血旗軍便想搞山頭主義嗎,想是那些宗族族老舍不得自身地位吧。哼,你去告訴他們,我血旗軍人人平等,不論出身,不分民族宗族,能者上,庸者下,他們只能以戶爲單位,與巨鯊遺衆一道,打散編入建設兵團,否則便自行留在舟山過活吧,我血旗軍不會死拉着不放。”巨鯊堡北的一處伐木場,紀澤對一名前來請示的署員冷聲道。

建設兵團是容納將士眷屬與追隨百姓的戰鬥集體,是要隨時跟隨血旗軍遷移、建設甚至戰鬥的緊密組織,是要發糧發餉並接受思想教育的後勤老營,採用的是準軍事化管理,其各級頭領多是傷退老兵或者頗有經驗的太行民兵,要的就是上下統一。宗族勢力類似士族勢力,本就是血旗系統需要遏制的,紀澤怎能容忍舟山原住民自成體系的要求?

正說間,幾匹戰馬飛馳而來,爲首的吳蘭下馬近前,面色略顯怪異,擡手遞給紀澤一份信報道:“主公,鰲山來的,由會稽暗影專程急送。”

又是紅色信報!紀澤不禁眼角直抽,深吸口氣,他接過信報打開,一目十行瀏覽起來,臉色旋即由陰轉晴,繼而一拍腦門,面顯怪異的嘟囔道:“有心栽花花難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千丈山峰?該不會是漢拿山吧,孃的,光記得它的啤酒烤肉,卻不想它竟然距離長江口這麼近,僅有千里之距!”

這份信報自然是有關秦栓的探索艦隊,五日前在州胡近海誘捕了高耽之後,他們便乘船西返,一路再無惡劣海況,有着簡易六分儀,本該兩三天便能返抵鰲山,怎奈一艘海船因那場暴風雨而“舊傷復發”,卻是多費了兩天功夫,堪稱好事多磨。

“好事!好事啊!真是瞌睡來了枕頭,天道酬勤啊!”巨鯊堡聚義廳,一干在島的血旗核心被聚集一處,傳閱了這份紅色信報,素來風姿淡雅的張賓,卻是面露大喜,雙目發光道,“主公,我血旗大軍南下甬東卻勞師無功,正處士氣低迷之際,如今有此州胡島,正該戰略東移,大軍即刻東進,佔據州胡,並以之爲基,定鼎海外大局啊!”

“喂喂喂,孟孫兄,冷靜些,含蓄些,要雍容,要氣度。不過是個幅員四百里的海島,還沒長廣郡大呢,且平原地區不到兩成,雖然是件好事,可正常也就容納十多萬人,還定鼎基業,至於如此興奮嗎?”一片訝異中,孫鵬有些看不下去了,不無質疑道,“須知夷州島單說面積就是州胡島的十數倍,更有望一年三熟,那纔是理想的開基之地,州胡島焉能替代?”

“呵呵,千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夷州島雖大,我等一時卻難佔據,再說,依賓來看,對如今的血旗軍而言,夷州島遠遠不如州胡島來的實在!”張賓倒是恢復了雲淡風輕,轉往紀澤道,“主公,還請取出那份天下山海圖一觀如何?””

張賓口中所謂的《天下山海圖》,是紀某人根據前生記憶,假“恩師”之名,並借鑑當代可得地圖資料所繪製的一份地圖,包含大晉周邊尤其是東北亞與東南亞區域。這裡的血旗核心自然早已知道且接受了紀某人的海洋戰略,也都看過那張地圖,沒啥好保密的。於是,隨着紀澤點頭,上官仁很快便在牆上掛起了一張大幅地圖。

然後,看着地圖的衆人面色變得怪異,下意識將目光轉至那份信報,繼而齊刷刷的轉向老臉發紅的紀某人,更有人小聲低估:“這也差的太遠了吧,到底是誰這麼不靠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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